33、自己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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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孢子！”</p>

谢无妄：“……”</p>

这不是孢子, 是个傻狍子。</p>

他搂着怀中这个香喷喷、软乎乎的东西，一时无言。</p>

宁青青歪仰着头看他，见他那张精致的脸庞依旧冷白似玉, 漫天红雾和红芒都浸不透他的冰雪色泽，唯有双眸和眼尾处, 淡淡地晕开一层薄红, 好看极了。</p>

他身上的冷香比往日更要浓郁些。</p>

他的身体十分坚硬，硬得像一块坚不可摧的大礁石，倚在上面，只觉可靠又安心。</p>

她低下鼻子，在他胸前拱了拱, 嗅了嗅，然后仰起头来，甜丝丝地冲着他笑：“所以你不会吃我对吗？”</p>

谢无妄眼角一跳，喉结难耐地滚动，薄唇轻扯，压抑着情绪淡声道：“不吃蘑菇。”</p>

——吃你。</p>

宁青青不懂其中玄机，弯起眼睛笑得更甜，直来直去地告诉他：“那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以后我们要在一直在一起！”</p>

难怪她一直觉得他最好看, 也特别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原来她是他的孢子啊, 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蘑菇是喜欢与自己的族群生活在一起的。</p>

谢无妄神色微僵，眸光狠狠闪了两下：“好, 在一起。”</p>

这一瞬间，仿佛有一只蜜糖做成的磨盘轰中了胸口，滋味难言, 一时竟说不清是甜是闷。</p>

她那纤细绵软的胳膊已十分自觉地勾住了他的腰，身体毫无防备地紧贴着他，与从前一样，是全然信任的姿态。</p>

她就像一片柔嫩易折的花瓣。而他就像燃着毁灭之焰的陨石，轻易便能将她摧碾成灰。</p>

他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小心得就像在触碰一粒朝露——分明心中的凶焰已按捺不住，想要噬咬她的唇瓣，褫夺她的呼吸，想要让她哭、让她脆弱求饶、让她零落成泥。但他知道不行，那样会吓跑她。</p>

莲雾继续渗透他的伤处，撩拨他那向来冷硬理性的神智，怀中的她一无所觉，仍在勾魂拱火。</p>

她踮起脚来，用自己的脸颊贴他的下巴。</p>

“上次误会你了。”宁青青有一说一，“我不知道你也是蘑菇，还以为你要把我吃掉，所以才说讨厌你。我现在不讨厌你了，你不要生气。”</p>

她见过别的小蘑菇撒娇拱进大蘑菇的怀里，大蘑菇用帽子罩住自己的小蘑菇，十分亲昵。</p>

自己亲身一试，感觉果然好极了。</p>

谢无妄微眯着猩红暗沉的双眸，尽量不去理会那一阵阵拂过喉结的甜香气息：“不生气，我怎会与你计较。”</p>

她忽然奇怪地蹭了下，目光渐渐往下。</p>

“你的菌杆……”</p>

好可怕的样子。</p>

谢无妄轻嘶一声，抓着她小小软软的肩膀，将她推离了自己的身体。</p>

幸好，华贵的黑袍宽大厚重，遮掩住一切不为人知。</p>

“先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镇定淡漠。</p>

他探过一只大手，将她的小手攥在了掌心。</p>

重伤与带毒的莲雾，似乎破开了他少许心防，自负的笑容打从心底漫上来，他微勾起唇角，心道：这般合心的小人儿，怕是傻子才会舍得放手罢。</p>

他微阖长眸，狂暴烈焰自身侧涌起，不消多时，便会强硬霸道地将这一方秘境彻底焚毁。</p>

秘境封闭又如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规则荡然无存。</p>

他此刻有一点点急切，想要带她回家，回到他和她的家。</p>

提到蘑菇他便全明白了。</p>

她在入魔之际认知错乱，把她自己当成了蘑菇。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会好好照顾她，待她恢复记忆，自然会知道他的好。</p>

理顺了心中的念头之后，他便将所有微小波动的情绪尽数覆平，眸色变得冰冷，神情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漫不经心。</p>

烈焰呼啸，即将毁天灭地。</p>

她摇了摇他的手：“不要。”</p>

烈焰凝滞一瞬，他垂眸看她：“嗯？”</p>

“大莲花在哭。”她很认真地眨了眨眼睛，“我试试能不能帮它。”</p>

她推开他的手，奔向那朵即将合拢花瓣的巨莲。</p>

“阿青。”谢无妄眸中有焰，声线略哑。</p>

她没回头，扬起右边胳膊挥了挥。</p>

像一根柔软的藤蔓，离开了她攀附许久的磐石。</p>

谢无妄轻轻拂袖，收去了暴虐的焰。</p>

他跟在宁青青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奔到巨莲旁边，从右手食指上探出一缕青玉般的灵力菌丝，末端触到莲瓣之后，灵力丝线上溢出数不清的细小灵力触须，迅速向着整朵巨莲蔓延攀爬。</p>

就像……霉菌由点及面，如白霜般覆满一只果子。</p>

覆着在巨莲表面和脉络之中的红色莲雾，渐渐被她的小菌丝吸收。</p>

手法利落干脆。</p>

谢无妄隐隐能看出自己的烙印——最初，是他手把手教她控灵，当时只是信手为之，没想到她用了三百年的时间，将这一门技巧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p>

他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打理灵宝的手段连他也看不懂了。</p>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追逐的是绝对力量，要的是强大的杀伤力和毁灭威能，不可能去追求精致技巧。</p>

他的道，是一往无前的道。</p>

此刻，看着被她彻底控住的巨莲，谢无妄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p>

寻常人通常有一个误区：低估亲近的人，高估陌生的人。</p>

谢无妄阅人无数，自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只看一眼，便知道宁青青在这三百年间聚沙成塔，磨炼出了一条最适合她自己的晋阶之路，超凡脱俗，成就难以估量。</p>

“真会给我惊喜啊。”他低低笑叹。</p>

药师莲华境在摇晃，地动山摇。</p>

周遭的红雾丝丝缕缕掠向巨莲，像水蛭一般缠上去，阴风呼啸，那些无面的树脸发出了尖利的‘呜呜’声，层层叠叠的阴风和哀嚎直袭宁青青，想要干扰她的动作。</p>

谢无妄回眸瞥了一眼。</p>

唇角笑容温柔，却有种说不出的冷煞。</p>

长袖微动，冷白如玉的手轻轻一翻——</p>

恐怖至极的威压荡过四野，无影无形，像有厉风透体而过，又像是冲击波将一切摧毁殆尽。</p>

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p>

极其静谧的一瞬之后，所有藤蔓都蔫蔫地垂搭下来，风停声歇，连山体都不再晃动。</p>

宁青青全力施为，将红色莲雾尽数吸收。</p>

她渐渐便发现了玄机。</p>

这些红色莲雾中，蕴藏了诡异的毒素。它可以放大心中的情绪，勾起原始的进食和繁衍冲动，而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中-毒者，将心中的情绪如实地宣泄出来。</p>

“哇哦！”</p>

宁青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谢无妄一问，自己就傻乎乎地告诉他自己是蘑菇了。</p>

也难怪音朝凤这么容易就供认了犯罪事实。</p>

毒雾迅速被吸收，巨莲渐渐恢复了青碧的颜色。</p>

它的质地像丝又像玉，莲脉之中流光丝丝缕缕地来回输送，十分赏心悦目。</p>

莲瓣缓缓向四周展开，清香的莲子气息与纯澈的清心莲雾一起袅袅飘向四下。</p>

宁青青收回菌丝，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戳了戳面前巨大的莲瓣。</p>

“哗——哗——”它冲着她轻轻摆动。</p>

四周幻象渐渐崩溃，只余一朵碧莲静静悬在池中。</p>

谢无妄靠近宁青青，正要揽过她小巧的肩膀，便听到她在一本正经地对这朵药莲说话。</p>

“我帮了你的大忙，你很喜欢我对不对？”</p>

“嘿嘿，我也喜欢你呀！你又香又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莲花！”</p>

“嗯……不用你夸我都知道，我也是最漂亮的蘑菇！”</p>

谢无妄垂眸淡笑，手指蜷回，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身影。</p>

她喜欢和动、植物说话，不止，她还会对着石头、灵宝絮叨，甚至向玉梨苑倾诉心事。</p>

思绪蓦地一滞，他下意识地再一次想起了她萧瑟的背影——她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对那座院子说什么？</p>

会说什么呢？</p>

脑海中忽然便浮起了她伤心的声音。</p>

‘离开家，我一定不习惯。没了我，你会习惯吗？’</p>

他非常了解她，念头一起，他便清晰地感觉到，这是她会说的话，而且有极大的可能，这便是她当时说过的话。</p>

心脏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他微蹙长眉，抬手覆向她的肩，准备打断她和药莲说话，也阻止自己继续深想。</p>

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裳，便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对药莲说：“既然我们相互喜欢，那便来试试繁殖吧！”</p>

谢无妄：“？？？”</p>

只见这朵极不长眼的青碧巨莲愉快地摇晃着莲瓣，哪怕不懂植物语的谢无妄，也能看出它的意思——</p>

乐意之至。</p>

看着宁青青张开双臂扑向莲瓣，谢无妄身体快过了脑子，一把拎住她的后脖领，将她揪了回来。</p>

宁青青：“？？？”</p>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隐有一丝不稳。</p>

下意识地把人拎回来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就算真让她扑上去，她也做不了什么。</p>

宁青青不解地看着他：“繁……”</p>

硬硬的手指摁住了她的唇。</p>

虽然知道她做不了什么，但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他仍是有些气息不稳。</p>

气笑了。</p>

“不可以。”他咬牙切齿。</p>

她的黑眸中清晰地浮起了两个问号。</p>

谢无妄闭了闭眼睛。</p>

他知道她此刻认知错乱，无法正常地向她解释，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已经有道侣了，不可以朝三暮四。”</p>

“哦……”宁青青茫然地点点头。</p>

她偏着头，认真思索。</p>

谢无妄长眸垂下：“阿青想要孩子？”</p>

“嗯！”她不假思索地弯起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