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工具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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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算小气。”她眯起眼睛，微微撇着唇角，若无其事地探出菌丝，大快朵颐。</p>

她可怜的菌丝们终日冲锋陷阵，和黑色孢子抵死厮杀，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尝过正常食物的滋味了。</p>

往那柔润香膏中一探，简直就像是尸山血海中杀回来的将士们进了花柳院。</p>

每一口，都吃的是温香软红，玉脂羊膏。</p>

许久之后，双目无神的宁青青醉倒在桂花树下。</p>

梦中都是清甜滋味。</p>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睁眼时，神满气足，一拳可以打碎一座山。</p>

灵匣中的炼神玉极大地强化了她的灵脉，识府中正在两分的混沌之气，也隐隐染上了暖红，一丝一缕，分化得更加迅捷。</p>

她愉快地伸了个腰懒，目光落向另外那只灵匣。</p>

“一”</p>

她忍不住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谢无妄标了一和二，自然是想让她先开一再开二，那么，他会不会算到她要反其道而行，于是故意标反了一和二？</p>

是那个家伙会干的事！</p>

惊觉上当的蘑菇扁着嘴，气咻咻地揭开了匣一的盖子。</p>

这是一匣……</p>

烤土豆。</p>

宁青青嘴角轻轻抽了两下。</p>

土豆细心地切成了波浪条状，表面微焦，一望便知又酥又香。五香蘸料裹得均匀，凹陷处料足一些，浓淡相宜。</p>

灵匣封锁的热气蒸腾出来，再不吃，便要凉了。</p>

她用配在一旁的小银签扎起土豆条来，放进口中。</p>

有一点烫，比想象中更好吃。</p>

味道久远而熟悉，让宁青青狠狠一怔。</p>

她的厨艺是新婚时谢无妄手把手教会的，只不过无论她怎么学，却始终做不出他那股独特的味道。</p>

她问他缺了什么。</p>

他说阅历。</p>

那时不懂，如今大致明白了。如今的谢无妄，是种种风霜雨雪、烈焰战火铸造而成的一个完整的个体，所有的经历已融入他的生命，成为他的一部分。</p>

旁人永远学不来那些沉稳和厚重。</p>

这一匣土豆，便是谢无妄独特的火候和味道。</p>

咬在嘴里的香酥土豆条又多了淡淡一味酸。</p>

所以，谢无妄到底是希望她先开匣一，还是匣二呢？</p>

美食见了底，薄薄的灵力结界中，飘出一张宣纸条。</p>

上书四个飘逸漂亮的大字——</p>

“礼贤下士”</p>

宁青青：“……”</p>

摔！</p>

什么心酸什么回忆，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p>

蘑菇把匣子扔到了乾坤袋的角落，抓过金册，掏出妖丹，继续她的晋阶大业。</p>

到了炼虚之后，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p>

一枚枚妖丹被处理干净，孢子中蕴藏的庞大力量源源不断顺着菌丝涌到宁青青体内。</p>

只不过，那些力量在转化成灵力时分明还像是凶猛的蛟龙，好似能够撑破那小小的河床，没想到落进灵脉小河之时，蛟龙却变成了泥鳅，噗通一声落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p>

宁蘑菇默默估算了一下，晋阶到炼虚中阶，保守估计需要十万枚妖丹。</p>

“……”</p>

目标太过遥远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惰性。</p>

蘑菇也不能免俗。</p>

她忧郁地思忖了一会儿，忽然双眼微亮。</p>

“很久没有和板鸭崽联络感情了！”她坚定地点点头，“这是正事，没错！”</p>

宁蘑菇躺到了大木台上，探出菌丝，顺着岩壁攀向辟邪洞。</p>

如今她已经是炼虚蘑菇，菌丝肆意张扬，锋芒毕露，锐不可当。</p>

没想到，在触到封印的霎那，菌丝却被一股庞大恐怖的焰力挡了下来。</p>

宁青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和谢无妄已经和离了，解了元血契约之后，他设下的封印，她自然是进不去了。</p>

“……”</p>

得找他讨要元血，才能进入辟邪洞去找板鸭崽。</p>

忧郁的蘑菇转了转眼珠，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离开玉梨苑，顺着白玉山道，飘向乾元殿。</p>

谢无妄说过，她可以随时到乾元殿寻他。</p>

此刻已经入了夜，漫天繁星在头顶眨着眼睛，山道上伸手不见五指。</p>

后方的玉梨苑泛着暖黄的光芒，前头的乾元殿亦是灯火通明。</p>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p>

她带着伤走过漆黑的山道，去乾元殿找他。</p>

落了个遍体鳞伤。</p>

如今知晓了前因后果，倒是丝毫心痛也没有了。和离之后，海阔天高，从前在意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变成了过往云烟。</p>

她掠过山道，落进乾元殿后殿。</p>

动作一顿，微微一怔。</p>

眼前是一面异常光滑的黑木屏风墙。</p>

月光从身后照进来，她的面容隐约映照在了屏风墙上。</p>

她记得，那一次屏风墙照见了自己的模样，笑得勉强又脆弱，像一触即折的花枝。</p>

此刻却是全然不同。</p>

漂亮的大眼睛懒洋洋垂下眼角，眸中闪耀着两粒明亮耀眼的光。</p>

没有什么能挡住这样的光芒。</p>

宁青青弯起了眼睛和唇角。旧景重现，她发现自己的心境已经天翻地覆。</p>

她记得，上次便是在这里听到了谢无妄那些冷心冷情的话。那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他，没了他，天便塌了。如今却不一样，就算听到他要娶妻，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绪波动。</p>

只不知，今日又会听到些什么呢？</p>

他该是忙着处理政务吧？见识过金册的恐怖之后，宁青青对谢无妄的日常已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p>

她幸灾乐祸地笑着，走向右侧重幔。</p>

刚踏出一步，便听到一个无比强硬的女声从前殿传来——</p>

“我知道，道君已有道侣，必定会感到为难。只不过，想要进入西阴，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神女缔结元契。道君只需暂时与神女结契，便能进入西阴解决邪魔，将一场大祸消弥于无形。为了苍生，为了世间太平，我想，尊夫人一定不敢有任何异议。事成之后，神女自是不会赖着道君，定当第一时间与你解契离籍。”</p>

宁青青眨了眨眼睛。</p>

蘑菇智力非凡，这么听了一耳朵，心中立刻便厘清了子丑寅卯。</p>

西阴神女出世了！</p>

这一次的西阴神女与往昔不太一样。从前世间有大劫时，西阴神女才会应劫而出，指引苍生度过劫难。而这一次，西阴神女却是提前出世了，只要谢无妄与她结为道侣，便能够进入西阴，解决掉一场大祸。</p>

那道强硬的女声继续说道：“神女心怀天下，怜悯众生，这般情操，远远胜过什么男女痴缠小情小爱，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苍生，并无半分私情。谢道君，你怎么看？”</p>

谢无妄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声息。</p>

“婆婆，不要再说了。”另一个女声轻柔地道，“谢道君已有爱侣，是我唐突了。倘若早些知道，我定不会提这样的要求，让人为难。”</p>

“神女！”强硬的女声忿忿道，“他是天下共主，这是他应该背负的职责使命！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不愿做，还谈什么庇护众生！”</p>

宁青青忧郁地叹了口气。</p>

她觉得这个老婆子实在是太不懂得谈判的技巧。</p>

像谢无妄这种自负又狂妄的家伙，最讨厌的便是旁人的威逼胁迫。</p>

好好一桩事情，被她这么咋咋呼呼吼上几句，八成是要泡汤。</p>

连她都听得着急。</p>

“谢道君，”西阴神女声音柔和，“不知可否向我推荐另一位适合的人选？毕竟事关苍生，无论形貌如何不堪，我都不在意的。只要世间能够平安度过此劫便好。”</p>

她的声音很干净，很舒服，像是春风拂面，让人信赖。</p>

前殿一片寂静，等待谢无妄的答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