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实乃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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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妄刚捂住宁青青的耳朵，灰莲发出的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就像那朵大莲花扬起了脸，把心神一点点漫飘向高远的天空。</p>

到了最高处，悠然而止。</p>

谢无妄轻啧一声，放开了手。</p>

宁蘑菇忧郁地挪到木亭角落，背着身，遥望远山，摆出一副深沉思索的模样。</p>

山风吹凉了脸颊的热烫，她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发现色僧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木亭，身后只站着那道挺拔玉立的身影。</p>

重玄衣袍衬得他更加冷白，他敛着气势，像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p>

宁青青不解地蹙起了眉头：“玉瑶离开音之溯之后，不是和寄如雪在一起吗，为什么又回头去找音之溯？难道她在临死之前，忽然发现自己放不下音之溯，心中真正爱的是音之溯？”</p>

谢无妄淡笑不语。</p>

宁蘑菇嫌弃地撇了撇唇角：“如此，玉瑶和音之溯可当真是天生一对，就该捆在一起才是，又何苦祸害旁人？明明心中爱着对方，偏要拉旁的人来填补空白、治愈情伤，等到用不着了，再把旁人踢到一旁，这未免也太自私利己！”</p>

谢无妄轻倚着廊柱，依旧笑笑地看着她，黑眸中懒洋洋地浮着些宽容。</p>

对上他的视线，宁青青神色一滞，惊觉自己偏题了——此刻关注的重点应该是音之溯要让这个世间“风波永远不停，劫数永远不尽”才对。</p>

她有些赧然，却把双眼睁得更大，理直气壮地道：“你可别小看这些情情爱爱，音之溯不就是为了挽救将死的玉瑶而干坏事吗？”</p>

虽然暂时没有证据，但直觉已经告诉宁青青，魔蛊的事必定与音之溯脱不了干系。</p>

“我何曾小看情爱。”谢无妄垂眸淡笑，“只是有一点，音之溯未必是‘挽救将死的玉瑶’。”</p>

“嗯？”宁青青疑惑地偏歪了脑袋，“可是那女声不是说她要死了？”</p>

方才她听得清清楚楚，绝无可能记错。</p>

他凉凉瞥她：“说要死，未必是真的要死。”</p>

宁青青菇躯一震，脑海中忽然回忆起某些纵情失控的画面，不禁热血冲脸，羞得恨不得寻条地缝钻下去。</p>

每每她说不行了、快死了，他总会轻哑地低笑出声，神色愉悦又恶劣。有时他还会衔住她的耳垂，将暗沉缱绻的声音送入她的心底，问她——“是爱死了我么”。</p>

心尖一跳，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指甲嵌入掌心。</p>

想起往事，她还是会难过。他从前的热烈，恰好也突显了他的凉薄。</p>

正当她心头浮起些茫然无措时，谢无妄的声音及时传来，打断了愁绪。</p>

“想哪里去了。”他走近了些，修长的食指隔着几重衣袍，轻轻挑了下她的手，“小伤小痛，总能把你疼死。一个人闲着，总能把你无聊死。夏天能热死冬天能冷死……”</p>

宁蘑菇恨不得原地种下去。谢无妄说的这些，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p>

其实他们有过很多甜蜜的时光。</p>

每次她磕了碰了，弄出一点小伤口，总是要杵到他的面前不依不饶地嚷着痛死了。有时候她坐在屋顶等他回来，远远见他进门，便赤脚奔过去，扑到他的背上，要他背着她在回廊转圈，嘀嘀咕咕在他耳旁不住地念叨，说自己无聊死了。冬天她总要赖在他的身上叫冷，夏天虽然嫌热，但她依旧要粘着他，一边搂着他这只火炉，一边抱怨热死了。</p>

她悄悄抿起唇，不动声色地瞄他一下。</p>

“还只许你娇气了？”谢无妄微眯着长眸，冷白的齿间吐出个好听的嗤声。</p>

“哦……”宁青青慢吞吞地把眼睛转到一旁，看着远处的树，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不管怎么说，玉瑶最终还是死了，尸体又回到寄如雪的手里……”</p>

她抽了抽唇角，心中纠结成了一团乱菌丝。</p>

她低低地道：“我很讨厌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我们蘑菇只喜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p>

“我知道。”谢无妄的声音轻而郑重。</p>

他知道她心中有结。</p>

他也知道，其实她并没有做好准备重新接受他。她愿意给他机会，是因为她很聪明、很敏锐，如今风暴将至，她不希望因为感情的事情对他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她希望他心无旁骛地斩妖除魔，还世间一个清正太平。</p>

她的心中装着苍生。</p>

她的善良和懂事，深刻地震撼着他那副冷硬的心肝，如今方知，真正的爱怜，才叫做摧心断肠。</p>

谢无妄轻吐一口气，垂眸浅笑。</p>

既然有幸遇上了世间最美好的女子，那便用火，为她涤荡一个朗朗乾坤。</p>

宁青青望向他：“如今情况未明，究竟有多少人身染魔蛊尚未可知。就算音之溯嫌疑很大，暂时也不宜打草惊蛇。”</p>

谢无妄懒洋洋抬眸，缓声道：“你只需专注对付魔蛊即可，此事至为要紧，其余的我自会处理，不必忧心。药王谷我已着人暗查，有了消息，我会一一说与你听。”</p>

他的安排让蘑菇觉得十分舒服。</p>

她最怕的便是一团乱麻的杂事，他替她削干净左右旁枝，让她专心处理魔蛊，正合她的心意。</p>

“嗯！”她愉快点头，“我就喜欢只做一件事！”</p>

他笑着，极自然地抬手拍了下她的脑门：“蘑菇脑袋，一根筋。”</p>

宁青青：“？！”</p>

谢无妄懒散地收手：“你就知道那是玉瑶应劫之前的事情？”</p>

宁蘑菇不服气：“音之溯唤她‘瑶瑶’，说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来。她说她要死了，于是音之溯安慰她说，他会搞个大事，让她无需应劫而亡。这么简单的事情，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还需要动用两根菌丝去想吗？哦，除了‘她要死了’这一点暂时存疑之外，其他的不是一目了然吗？”</p>

谢无妄闷闷笑了起来，笑罢，也不急着多说别的，毕竟他从来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揣测，而是拿到证据之后，直接得出确定的答案。</p>

“回宫吧，”他道，“青城山有魔灵胎看着，无事。”</p>

踏出一步，他补充道：“放心，魔灵胎的实力，仅在我一人之下。”</p>

宁青青微微睁大了眼睛：“哦……”</p>

看不出来啊，秃头这么厉害！</p>

这么说来，色僧其实根本不怕那些“追杀”他的大和尚，他只是不愿伤人。</p>

宁青青弯起眉眼，偷偷笑了起来。</p>

“笑什么？”谢无妄松松揽住她，踏上云端。</p>

“就是，发现世上多了个厉害的好人，就很开心啊。”蘑菇傻乎乎地乐。</p>

谢无妄也被她逗乐了，他不形于色，只把视线悠然投向远处。</p>

“阿青。”</p>

片刻之后，他压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只道：“你的莲花朋友有个心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