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Chapter 40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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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加德。</p>

一阵风带着大海潮湿的气息，婆娑了满城羽萱树发光的绿叶。市场里的新鲜水果颜色浓烈得像是要滴出油来，各个种族的行人在街道上逛街买东西。上空不时有金色的凤凰啼叫着飞过，带过一片片金色的光沙。</p>

帝都大道上，羽萱花银白交错的花瓣已在空中舞蹈。</p>

一群银铠士兵的跟随下，法瑟难得脱下了正装，换上白色的衬衫站在道路的一头。他是如此年轻英俊，微卷的金发在大白天仿佛都在发光，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神族的新王。</p>

路过的行人不时会在他面前停下，向他行礼。他点头示意，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p>

法瑟抬头，下意识接了一下飘落的花瓣。</p>

其实，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当你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会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要足够勇敢，耐得住寂寞，离了谁都能好好地活着。</p>

但是……</p>

“瑟瑟！”</p>

听见这个声音，法瑟迅速回过头，朝着声音的主人看去。</p>

帝都大道对面的树下，一名黑发女子朝他挥了挥手，在与他目光相交后快速跑了过来。</p>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秘密了吧！”安安握住他的手，朝他好奇地眨着眼，“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喔！”</p>

“什么秘密？”他装傻。</p>

“你答应过要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现我和贝伦希德殿下的！……喂，你不会忘了吧？”</p>

看着安安的脸渐渐暗下来，法瑟笑着，故作迷惑地想了一会儿：“嗯……什么事？”</p>

“法、瑟、陛、下！”</p>

听见这个称呼，法瑟心中大叫不好。每次她这么叫自己都是有些炸毛了，这下……</p>

果然，安安扑了过来，双手拍在他脸上就胡乱揉捏起来：“太任性！太任性！快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今天我就把你推倒在树下当众欺负你！”</p>

法瑟被她折磨了半天也没还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直到她累了，干脆一下把他推到树上，抓住他的领口说：“你说不说？”</p>

后面的银铠士兵们提起了警惕，都握住了武器。但安安迅速立起耳朵，回头横眉冷目：“不要动手，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的。这是我和陛下的私人恩怨。”</p>

“你们先退下吧。”法瑟挥挥手，把士兵们打发了，回头看向不屈不挠的安安，“好吧，我告诉你就是——那天我突然想看看你的父母，没想到到了人界却看见我妹妹的消息，结果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你。”</p>

“你撒谎！”</p>

“为什么说我撒谎？”</p>

“因为……因为……”</p>

安安无法说出理由。</p>

因为在她回来之前，法瑟完全不想听见任何和人类有关的消息。他禁闭了人界的消息一百年，尤其是在她才死没多久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人界。她回来之后对人界的影响都非常微小，更别说是遥不可及的神界。</p>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微米的变化真会推波助澜造成历史巨大的改变。但无论怎么推理，都觉得法瑟发现得太蹊跷。好奇心几乎让她休克，但法瑟每次给她的理由都不一样。</p>

她又不愿意让这个时代的法瑟知道太多，毕竟那一百年的记忆对他们而言都实在太沉重了。就算现在已经没事，回想起法瑟双目失明身体瘫痪却依然目送自己离去的情景，她都会觉得很难过。每次想到自己一走，那个时代的法瑟很快就会在病魔的摧残下死去，这种难受的感觉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p>

到现在，就算会宠坏这个男人也好，她不忍心让他知道太多。</p>

最终，她编了一个很恶劣的理由：</p>

“因为你撒谎我看得出来！”</p>

“安安，等你不对我撒谎了，我才会告诉你实话。”法瑟淡淡地反击，毫不客气，“你撒谎我也看得出来。”</p>

他当然知道安安是为什么才瞒着他。</p>

可是，他也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有着未来的记忆。因为现在他们的感情很好，他很怕自己稍微做错一点事，她就会离他而去。何况安安似乎不喜欢那个白发、病弱又冷酷的自己。所以，这类敏感话题他都是能避就避。如果有一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他或许会告诉她。因为她喜欢孩子，如果有了后代，他才算是彻底绑住她了。到时候就算她知道这一切，也不会离开他了吧？</p>

实际上，未来的法瑟确实已经死了，但他带给她的紫水晶把未来的记忆又带回了这里。只要安安一亲吻它，记忆就会自动回到同时空的他身上。</p>

亲吻是他为水晶下的密咒。原以为安安回来立刻就会去亲项链，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才亲。她要再晚一点，他就又要得竭心癌了。</p>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安安的脸，提醒她有多粗枝大叶。</p>

这其实已经比他想得乐观得多。他甚至猜过，安安会回来就把水晶丢了，然后他们会在平行的世界里各过各的，永不相交。</p>

但他在给她水晶的时候，还是忍住没有告诉她事实。他很怕她会因为同情自己而勉强做不乐意的事，很怕自己又会不小心带给她不幸的命运。</p>

已经重新在一起一年了，但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依然很不真实。</p>

百年的悔恨让他几乎忘记了幸福的感觉，这一刻，连他在未来死去的记忆都如此清晰——</p>

那是安安从欧夏部落离开后的第二年深秋。</p>

秋末初冬的季节，眼见就要迎来又一个生日，他已躺在床上病到完全不能下床。看不见，动不了，听力也变得模糊，只知道温度降低了，侍女们为他加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大祭司们天天来为他祈福。弗丽嘉、洛基和奥汀都赶回来了，母后哭得嗓子沙哑连话都说不出来，但跟他说话时还是那样温柔，没带半点悲伤的情绪。</p>

明明病痛已经几乎杀死了他的肉身，他的思绪却很麻木。</p>

没错，在安安面前，他可以假装冷血无情以上位者的姿态俯瞰世界。他可以说自己毫无悔恨地做错事，目的就是达成自己的心愿。但是，他确实发动了战争，杀了人，甚至牺牲神族孩子们的未来，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p>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