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一百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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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碗到他手中, 还没焐热，就被薛大坤摔了。</p>

有一瞬间，系统感觉到他突然爆发的灵能, 天赋予他的血脉中，是一股强大到足够让人臣服的能力。</p>

马厩里的风, 忽然烈起来, 老马咴咴叫一声，动物的直觉比人类灵敏，它瑟缩地躲在角落，马头伏在地上。</p>

薛大坤作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忽然, 一种冰寒从他脚底直接蔓延到头顶，令他如坠冰窖。</p>

他肉脸分明一白，还是指着洲玉，喊：“你等着！我就叫人来打死你！”</p>

洲玉突然抬起头，单眼的赤金色一闪而过，诡谲又恐怖。</p>

系统再次确定，洲玉很强大。</p>

没有人教导他，愤怒足够激发他的潜能。</p>

紧接着, 只听他“嗷”地一叫, 朝薛大坤扑过去, 薛大坤下意识抬腿踢他，一下把瘦小的洲玉踢开，在地上滚了整整三个圈, 吃一口土，才停下来。</p>

滑稽又可怜。</p>

系统：“……”能用术法为什么要肉搏？</p>

它掩面，果然指望一只碗激发洲玉的潜能, 还是太幼稚。</p>

洲玉浑身发疼，那股气势不自觉败下来，荡然无存。</p>

薛大坤喘过气，他得意洋洋，抄起碗碎片，朝在地上咳嗽的洲玉走过去，脑海里反复回想薛爹是怎么杀鱼的。</p>

系统暗道糟糕，要是男主死在这，世界也就崩溃。</p>

它调动npc，马厩外传来一声喊：“坤仔！吃晚饭咯！去哪了呀你！”</p>

这是薛大坤母亲的声音，是有名的河东狮，他母亲一直阻止他和煞星往来，平日他在马厩外欺负煞星就算了，但特别不许他踏入马厩，怕带回来什么脏东西，上回薛大坤进马厩，挨他母亲一竹条。</p>

想到竹条扇到手心那种疼痛感，薛大坤忙丢下碎片，往外跑去。</p>

这时候，洲玉突然跳起来。</p>

他就像常驻在水沟里的耗子，被惊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薛大坤背后，手上握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棍子，猛地一敲。</p>

薛大坤脑中一昏，倒下去。</p>

系统松口气，还好还好，即使它不叫来薛大坤的母亲，洲玉也有自保能力。</p>

然而，洲玉敲这下还不算，他骑在薛大坤身上，拿起掉在地上的碎瓷片。</p>

那块锋利的碗碎片，在他布满污垢的手指上，显得尤为雪白干净。</p>

系统立刻反应过来：“你做什么？”</p>

洲玉眼中冒着不符他这个年纪的杀气，他高高举起碎片，在昏暗中，那只金色的眼瞳里，好像燃着一簇火，他急促地呼吸着，脑海里回：“他摔了我的东西……”</p>

“我要他死！”</p>

他瞪大眼睛，极度兴奋：“没错，我要他死！”</p>

系统立刻阻止：“不能杀人。”</p>

这个规劝，不止出于善待其他能量体的考虑，主要是因为洲玉。</p>

他身上天赋这么高，要走大术士之路，如果沾染人命，会带来业障，尤其术士天赋越强者，直接杀人，是术士们最忌讳的事。</p>

洲玉“呸”了声：“你算什么废物，敢指导小爷？小爷今天就是要这头肥猪死，你能怎么样？还是说，因为你长了个猪脑子所以就喜欢肥猪？”</p>

系统：“……”</p>

它发现，它就是很不爽这家伙的话。</p>

不爽就是不爽，这好像和程序无关。</p>

系统调整程序感受程度，音无情绪，说：“好的，你说得对。”</p>

它懒得听洲玉骂它，作为初代系统，它可是被称赞无数遍的智脑，所以干脆开启屏蔽情绪，自己理顺接下来的剧情。</p>

最大的能量体不听劝，非要杀人，以后术士的路会坎坷。</p>

业障，有点因果轮回论，因为术士引灵力作法，人之死后，会成灵魂，本阴阳两隔，但一旦术士用灵，这些怨魂就向自己的致命仇人报复。</p>

强大的术士当然不怕，灵来则灭，但刚入门的术士、术法不精的术士，则很需要忌讳业障，以免被反噬。</p>

系统独立于这个世界，但为了世界循环发展，它能插手的权力，并不算多，比如它不可能不遵循物质守恒，凭空变出食物给洲玉，在洲玉将来遭受业障时，它没有实体，也不可能起到实质防御的作用……</p>

哦对了，系统突然想起来，它的设定里，能够拥有人类视角。</p>

当初教授做这个程序时，其实很多研究者反对，系统已超越人类，不可再拥有人躯，他们的顾虑是正确的，所以后来，人躯程序加密，除非特殊情况触发，否则，它不会以人类的形式存在这个世界，而且所存时间有限。</p>

这就麻烦。</p>

系统的程序运转许久，得出一个还算两全的办法：洲玉在这里杀薛大坤，就得立刻离开王家，等洲玉入门术士，引灵起术时，用npc办法，再让别的术士帮他破除业障。</p>

算完这个，系统接着看，按照最优解算法计算轨迹，目前，城主府的小女儿在城外，过几天，会有一场危险。</p>

洲玉可以去营救城主小女儿，顺势离开王家这方小天地，毕竟，除了未来的业障，厨房主事不会放过杀儿仇人。</p>

总之，是必须离开王家。</p>

好一会儿后，系统关掉屏蔽程序。</p>

它突然发现，一个邋遢的影子，缩在角落，“呜呜”哭泣，正是洲玉。</p>

系统：“？”</p>

他那双异瞳里，装满泪水，晶莹的泪水划过脏兮兮的脸，被他抹掉，他哭得极狠，鼻涕泡都冒出来，瘦弱的身躯在颤抖着，好像秋季最后一片残破的叶子，随风颤抖，可怜极了。</p>

系统一惊，疑他遭遇什么。</p>

它虽然开屏蔽程序，但是，只要能量体遇到危险，还是会直接提醒到光脑，可刚刚都没有危险提醒，难道程序出故障了？</p>

只见洲玉鼻子通红，他用嘴巴呼吸，若野兽般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眼睛并四处转着观察马厩，脑中哀嚎：</p>

“你在哪？”</p>

“你在哪？戏桶？”</p>

“我没杀人了，你别不理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都怪他摔了我的碗，呜呜呜……”</p>

他用手捶自己的脑袋，金色和黑色眼瞳，神经质地到处转：“我知道我错了，你快出来好吗？你怎么能不理我？”</p>

系统：“……”</p>

系统看他哭地这么可怜，不由心虚。</p>

它咳嗽一声。</p>

洲玉的呜咽顿时一悚，跳起来：“你回来了？你还在我脑里是吗？戏桶、戏桶！”</p>

系统：“我没走。”</p>

洲玉把埋在稻草里的薛大坤挖出来，薛大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五花大绑——用的是破碎的马缰，塞在稻草里，他一副邀功的口吻：“我没杀他，你看！他活得好好的呢！”</p>

系统：“我看到了。”</p>

洲玉猛地吸鼻涕：“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啊！你凭什么不理我啊！”</p>

系统实在有点应付不来，说：“程序出了故障……”</p>

洲玉把鼻涕摸在薛大坤脸上，对系统说：“那你以后、不准不理我！”</p>

系统心想，它也没法真不理洲玉，程序微乱，回了个承诺：“好。”</p>

洲玉这才用黑袖子，囫囵擦擦脸，不擦还好，一擦更丑了，根本看不清五官。</p>

马厩外，薛大坤不见了，薛母却不着急，薛大坤经常在各种地方玩，饿了知道回来。</p>

系统把刚刚的决定告诉洲玉，说：“所以现在，我们要离开王家，去城外等着。”又问，“你知道怎么离开王家吗？”</p>

洲玉摇头，说：“我连这个府的形状，都不知道什么样。”</p>

系统：“我帮助你离开。”</p>

洲玉有些激动，转眼，将薛大坤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在系统的要求下，给薛大坤穿上破旧的衣服和他老子的衣服，以防被冻死。</p>

洲玉面前出现一张平面地图，随着他的移动，上面的红点会动，那个红点就是他。</p>

而分布在各个地方有绿点，就是有人。</p>

洲玉痴迷地盯着地图，对系统说：“你不全是废物，还是有点用的嘛！”</p>

系统：“……”或许会有把主角药哑的奇人出现？</p>

接着，洲玉钻过一个狗洞，离开后厨这地方。</p>

门口把守的守卫，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去找别人，洲玉就趁这个机会，倏地冲过去，完全没被发现，有系统把控着，他一路溜出王府。</p>

等到他站在离王府隔一条街时，再回望王府，洲玉的双眼燃着一簇火。</p>

因他异瞳诡异，所以会叫人忽视他另一只眼睛，其实，他另一只黑瞳，也同样有种妖异的美感，如繁星坠入其中，迸射出无数星火。</p>

他兴奋得直舔嘴唇，哆嗦着，脑海里说：“终有一天，他们都得死！”</p>

系统：“……”</p>

它发现了，他爱打嘴炮，算了，爱咋咋地，好好活下来先。</p>

青州城自一场大雪后，出了好几天太阳，洲玉躲在别人屋檐下取暖，再由系统调低他的寒冷感受度，由路人施舍的米面，如此一来，一路赶到城外。</p>

期间，洲玉还要求系统取消他的寒冷感受度。</p>

系统回：“不行，根据系统守则，为以防宿主出现意外，所有感受度最低调整至20%，必须留有一定的感知。”</p>

感知本来就是人的求知本领，没有痛觉的人，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p>

洲玉却灵敏发现另一个问题，咧着一口大白牙：“所有感受度？也就是痛觉也可以调低吗？”</p>

系统不太想承认，怕洲玉要骚操作，但还是得说：“是的。”</p>

洲玉偏着头，只笑着不说话。</p>

且逢此世道，妖兽横行，尤其术士尚未强大前，人类聚居地常受到攻击，青州城以山为据，外有一道天堑，可阻拦大多数妖兽，出入全由一条笔直的栈道。</p>

栈道以巨木为体，栈道两侧边缘，贴着术符，以防被妖兽破坏。</p>

若非身上带着相应术符，则会被栈道的术法弹开。</p>

后来，商州城暴动，青州城拥来不少流民，被青州城拒收，他们聚居在一处，时间久了，自成一股势力，一直在青州城外闹，术符防的不止妖兽，还有他们。</p>

系统监测到，城主女儿回青州城时，城墙防守偷懒，没有及时检查栈道术符，一张术符在大雪大风后，有些要掉，再加上女公子排场大，一上栈道，术符就掉了。</p>

城主府的小女儿，姓刘，人唤晴姬，此次外出探亲，城主十分疼爱她，早在她出青州城时，盯上她的不止魑魅魍魉，还有人类。</p>

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p>

洲玉蹲在一处茅舍前，盯着栈道，问系统：“那我要做什么？”</p>

系统：“把掉的术符贴回去。”</p>

系统觉得没难度，洲玉身体的灵活程度、反应程度，它是见识过的，栈道下虽然是悬崖，他能做到的。</p>

却看洲玉小脸一板：“这么危险？我不干！”</p>

系统愣了愣，尽心劝说：“对你来说还好，如果是薛大坤那样的，我还真不敢让他来。”</p>

洲玉瞪大眼睛：“你还想和薛大坤好？”</p>

“……”系统忍住他奇怪的逻辑：“没有的事。”</p>

洲玉：“那你的意思是，我比薛大坤强咯！”</p>

系统承认：“是的，你确实强。”</p>

洲玉抓着自己头上的虱子，掐死后弹开，笑出一口大白牙：“再夸几句，我爱听！”</p>

系统在无语中注意到一件事，洲玉实在太脏了，就算真的救下城主小女儿，可能会有变数。</p>

它催促洲玉：“你去洗个澡，薛大坤的衣服虽然对你来说有点大，但是很新，看起来像个正常小孩就好。”</p>

洲玉脸上浮现看“疯子”一样的表情：“洗澡？这么冷的天，你让我洗澡？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p>

系统：“热水洗。”</p>

系统不能凭空变水，但可以给水变温，这点程度不至于搅乱世界规律。</p>

大雪过后，溪湖结冰，倒是好事，系统调高温度，把溪水溶出一个洞，当浴桶。</p>

洲玉不管疯不疯，躺在溪水，热腾腾的，已经泡了快一盏茶的时候，不肯起来。</p>

洲玉活了七年，从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也从没洗过这么舒服的澡。</p>

他在山上采皂角，把打结的头发洗顺，抠去指甲缝里的黑泥，浑身上下，露出皮肤原本苍白的颜色。</p>

他把头发撩上去，因为营养不良，一张脸过分瘦弱，但不会尖嘴猴腮，双眼很大，眼睫又翘又长，鼻梁的弧度柔润，嘴唇嫩嫩的，是一个精致的小童，多养几天，只会更加可爱。</p>

洲玉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干净的模样。</p>

系统想，看来它还得教洲玉做好表情管理。</p>

眼下，它盯着时间，催他：“可以起来了。”</p>

洲玉懂水性，在水中游来游去：“我不，太舒服了！”</p>

系统解释：“再泡下去皮肤会皱巴巴。”</p>

洲玉想起以前，他双手泡在王府池塘里，偷接楼上洒下的鱼食，好像确实久了双手皱巴巴的，很难受，才不情不愿起来。</p>

本来清澈的水，被洲玉泡过后，都脏了。</p>

系统看到那一池污水，为破坏环境心存愧疚，希望强大的大自然能用循环系统，快把洲玉这脏洗澡水净化掉。</p>

洲玉穿好衣服，勒住多余的布料，让行动方便，等头发干，学在府邸里看到的小孩，把头发都盘起来，束在发顶，用一根布巾绑住。</p>

从来没人教他怎么挽发，他是通过看别人如何挽发，自己学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