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皇帝发癔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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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重辉被赶出乾清宫时，夜色已深。</p>

朱翊钧虽然只是下令将他关到刑部大牢暂候处置，可张重辉也知道，皇帝这回是一定要他死了。</p>

只是那尚存的些许愧疚，以及那难以被轻易抹灭的畏惧，致使朱翊钧还不敢太快做决定。</p>

正如张重辉所说的，朱翊钧不敢，他太害怕张居正了。</p>

来送张重辉去刑部大牢的人，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陈印。</p>

张重辉似乎并不意外，为什么会是陈印这个千年老二来送他，他只问道：</p>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p>

陈印倒没墨迹，爽快回道：“子时。”</p>

“几刻？”张重辉又问。</p>

“刚过四刻。”陈印答道。</p>

张重辉松了口气，满意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p>

过了四刻，已经是第二天了。</p>

这说明他卜的卦，失灵了。</p>

“我知道，我没几天活头了。”张重辉突然对陈印提要求，道：</p>

“骆指挥使同我是亲戚，你看在他的面子上，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最后的愿望？”</p>

陈印依旧爽快，问道：“什么愿望？”</p>

“我想要一坛烈酒，越烈越好。”张重辉神情陶醉起来：</p>

“好久没喝酒了，我想在走之前，好好的醉一回。”</p>

……</p>

陈印的速度十分快，就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般，很快便让人拿来了一大坛烈酒。</p>

酒之烈，光是闻着就觉刺鼻。</p>

张重辉像是几辈子没喝过酒的酒鬼一般，在被押去刑部大牢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大口灌酒入喉。</p>

辛辣的酒水烧得他胃都在火辣，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喝了好几口。</p>

也不知道是张重辉的酒量太差，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几口酒下肚而已，他的手就开始像帕金森一样抖来抖去。</p>

一路下来，酒没喝几口，倒是洒的他衣袍两袖到处都是酒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掉酒缸里去了。</p>

……</p>

张重辉喝醉了，直到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他还在说着令人不明所以的醉话。</p>

隔壁牢房的‘老熟人’在瞧见张重辉这么个熟人后，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p>

“哈哈哈！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啊！”</p>

……</p>

乾清宫。</p>

陈矩将张重辉发了一路酒疯的消息，禀报给了皇帝陛下。</p>

若是放在以前，朱翊钧定会八卦地询问张重辉都说了一些什么醉话。然而这一次，陈矩等来的却只有一阵长长的沉默。</p>

朱翊钧已经坐回了他的龙椅上，此刻他双手撑着额头，手肘抵着膝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正呆呆地盯着地上，好像失了魂一般。</p>

陈矩不知道在这之前，张重辉都跟皇帝说了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皇帝曾哭得很严重。</p>

“皇爷……”陈矩试探性地劝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p>

朱翊钧仍旧没有一丁点反应，整个人静的有些不正常。</p>

陈矩见状心生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皇帝陛下的胳膊，凑近道：</p>

“皇爷，皇爷？”</p>

在陈矩的接连几下推碰后，皇帝总算有了反应。</p>

只见朱翊钧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看见陈矩后，忽地皱起了眉，眼中的茫然更是逐渐转变为了浓浓的困惑。</p>

“冯大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p>

……</p>

卯时。</p>

正月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p>

张允修的妻子李氏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囊了，然而今年，她的丈夫却不能陪她回门，理由是亲侄子‘又’坐牢去了，他这個当叔叔得想法子把侄子捞出来。</p>

李氏虽有不喜，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去。</p>

与此同时，本该在外‘捞侄子’的张允修，刚刚赶到叶向高府中。</p>

“皇上发癔症了。”</p>

已经换好官服，准备去出发内阁的叶向高一点也没墨迹，直接便是将宫里最新传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允修：</p>

“张明赫走后没多久，皇上就在宫里乱喊乱叫。</p>

一会儿说见到了冯保，一会儿说瞧见了先帝。</p>

据说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皇上疯了有半个时辰，才终于昏迷过去。”</p>

张允修似乎并不关心皇帝怎么样了，只问道：“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p>

叶向高道：“宫外的话，只有你和我。”</p>

张允修又问道：“郑贵妃那边呢？她可有何动作？”</p>

叶向高摇头：“暂时还没有，锦衣卫那边已经盯着她了，她传不了消息出来。福王府那边也已经盯紧，福王进不了宫。”</p>

“那两个人……都可靠吗？”张允修问道。</p>

叶向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张明赫发了一路的疯，很快他发的疯是酒疯一事，就将人尽皆知，你说呢？”</p>

张允修这才安下心来，同时，他又担心起了另一件事。</p>

“骆思恭那边，你真能搞定吗？”这一次，轮到叶向高问了。</p>

张允修迟疑片刻后，握紧拳头道：“今夜你们在东宫，等我消息就是。”</p>

……</p>

张允修撂下话后便离开了，他要去南镇抚司找他的四哥张简修。</p>

叶向高也坐上轿子，如往常一般去紫禁城内阁，面色之从容，好似什么都不曾知道过一般。</p>

……</p>

宫外可谓是一片祥和，然而乾清宫内，却是乱成了一锅粥。</p>

自打皇帝陛下发了癔症后，陈矩赶忙叫来了御医，同时他也叫来了皇帝陛下的真爱郑贵妃。</p>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皇帝病了，皇太后居然也病了，据说头风发作疼得下不来床。</p>

皇后倒是没病，但是此刻天才蒙蒙亮，加上郑贵妃特意交代，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别那么快让皇后知道皇帝病倒的消息最好。</p>

郑梦镜其实并不想隐瞒皇后，但是她没有办法，也没得选了。</p>

她很清楚，皇后要是知道皇帝病得这么严重，第一件事肯定是下令让内阁那几个老头子带着皇太子进宫，也就是让皇帝事先交代好后事！</p>

可眼下皇帝都已经病得醒不过来了，能有什么后事可交代？</p>

到时候怎么交代，交代什么，还不是内阁那帮人说了算！</p>

郑梦镜很害怕，毕竟文官们对她的意见一直都很大，保不准内阁最后还会假借皇帝口谕为由，直接矫诏处死她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p>

“怎么回事，天都亮了，出宫宣福王进宫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郑梦镜对一旁的崔文升骂道。</p>

眼下，她一个妇人孤立无援，只能盼望亲儿子进宫陪她，保不准……还能让回光返照的皇帝，改立她儿子为太子呢？</p>

毕竟皇帝本来就动了废太子的心思。</p>

郑梦镜也不知道昨日太子朱常洛都跟皇帝说了些什么，她更不知道张重辉都跟皇帝说了些什么。</p>

她只知道明明大好的改立太子机会，居然又出了岔子，而且张重辉还又把自己给搭进去牢里了……</p>

“回贵妃娘娘，如今天刚刚亮，想来福王殿下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崔文升回道。</p>

“赶紧派人再去看看！”郑梦镜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不安。</p>

可就算再如何，她也得先让自己的儿子先进宫，绝对不能是太子先进宫！</p>

“陈矩！”郑梦镜盯着陈矩，一字一句警告道：</p>

“你是本宫提拔起来的人，记住了，皇后身子不好，千万别让她知道，皇上病倒了的消息！</p>

另外，让御医们抓紧医治好皇上！还有，身为医者就应该谨口慎言，让他们把嘴都给捂严实了，莫出去乱说胡话！”</p>

陈矩虽是万般不情愿，却也只好点头应下，谁让他是靠巴结贵妃才得以上位的。</p>

哪怕陈矩很清楚，皇上要是倒了，十个贵妃都保不住他，可他还是愿意去还这份人情。</p>

谁让这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人，哪怕不为了他自己，他也要为了皇帝陛下着想。</p>

……</p>

内阁办事处。</p>

叶向高是第一个到内阁的人，刚来到办公地点没多久，司礼监就来人了。</p>

来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p>

“怎牢张公公亲自大驾光临？”叶向高笑得十分温和，不像其他看不起太监的文官老爷们那般趾高气昂。</p>

张诚笑道：“闲来无事走动走动，恰好有一份章奏我看不太明白，便来问问阁老。”</p>

“噢？”叶向高挑眉：“哪份章奏？”</p>

“是关于西南大捷一事。”张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奏本打开，道：</p>

“这位叫秦良玉的将领，在此次西南平乱之中频频打胜仗，皇上听闻此事后大喜。”</p>

说到这里，张诚突然停下，凑近叶向高，低声道：</p>

“便是连龙体都爽快了不少呢。”</p>

“能为圣人分忧是为臣子本分。”叶向高说着，话题也跟着一拐，问道：</p>

“皇上的龙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p>

张诚点点头，话中有话道：“那自然，皇上昨夜都召贵妃娘娘侍寝了。”</p>

“这样啊……”叶向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p>

“皇上怜子。”张诚继续话中有话道：“昨日皇上才召见太子，今日，估摸着便是要召见福王殿下了。”</p>

话说到这里时，又有人来了，来人是于慎行。</p>

于慎行的到来，毫无疑问的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怪异交谈。</p>

张诚跟于慎行之间，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结下了梁子，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于是张诚先走了。</p>

于慎行没有问叶向高都跟张诚说了些什么，他只严肃地问了叶向高一件事：</p>

“听说张重辉昨夜下了刑部大牢，伱可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p>

“什么？”叶向高顿时满脸惊讶，仿佛全然不知此事，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p>

“他又下牢了？哈哈哈！”</p>

……</p>

张重辉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当阵阵有些熟悉的怪味，飘入他那一直以来都不太灵敏的鼻腔中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处了。</p>

“哈哈哈，张副……啊不，张主簿，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俩居然还能在这种地方碰面！哈哈哈哈！”</p>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隔壁牢房，张重辉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了那个蓬头垢面的白发老人是谁。</p>

张重辉没有去理沈惟敬，他先是闻了闻衣裳，确定衣袍上全是酒味后，这才揉着晕涨的脑袋坐起身来。</p>

见张重辉不搭理自己，沈惟敬不乐意了，想他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地步，很大程度就是拜张重辉所赐。</p>

只不过沈惟敬也看淡了，自打被从朝鲜抓回大明朝后，他已经看淡了生死。</p>

多活一天是一天，少活一日便早投胎吧。</p>

至于仇恨什么的，在生死面前，都淡了。</p>

尽管如此，沈惟敬还是喜闻乐见于张重辉也下牢了，秉着看热闹的心思，他干脆靠在了二人牢房之间的栅栏上，怪笑着调侃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