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猜疑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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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郑令李息骑着骡子风尘仆仆来到新丰。</p>

骡马寡少，郑县的官用牛马多集中运输粮秣了。</p>

李息接到黑熊军令不敢耽误，从民间借了骡子单骑而来，骡子上还驮了郑县的版籍。</p>

他抱着一袋竹简气喘吁吁来到城楼，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沾染尘土，显得脏兮兮，又有些可怜兮兮。</p>

见黑熊正在签发军书，李息深呼吸平缓情绪。</p>

领路的亲兵见军书被抱走，才上前通报：“将军，郑令李息来了。”</p>

“烹煮一壶茶水，再送两碟麦饼。”</p>

黑熊有些饿，示意亲兵去忙碌，李息抱着竹简袋子上前：“卑职郑令李息拜见虎牙将军。”</p>

这一袋竹简被另一个亲兵提到黑熊面前，黑熊解开袋口，取出里面的竹简，在面前桌案摆了起来，足有十三卷。</p>

大概文字也就六七千字，所以只是郑县各乡亭的人口、田亩、特产统计数据。</p>

黑熊挑出首卷，见郑县在籍人口五千三百余户，经历过关中大逃亡又回来的人口，都是青壮为主，少有老人，孩子多是这些年生育的。</p>

合起竹简，现在不是清查隐户的时候，这是冬天的工作主线。</p>

黑熊这才打量李息，除了河南尹，其他司州各县的县令长、县尉、县丞都是钟繇这里经手的。</p>

所以这位看着三十多岁的郑令，是钟繇的故吏。</p>

多么庞大的一笔人脉积累？</p>

钟繇经营关中这么多年，这些县级长官，以及这些长官的旧吏，都能算是钟繇的党羽。</p>

也就钟会出生的晚，早生三十年，足够司马兄弟头疼。</p>

“昨日司隶校尉已经传令，命京兆各县归我虎牙军节制，你可有疑虑？”</p>

“回将军，卑职遵命。”</p>

李息试探着说：“袁氏入寇关中，则生灵涂炭，卑职出身陇西，自当效死。”</p>

“我暂时信你，你是钟繇的人，大敌当前，我与他还能共信。等挫败袁谭攻势，我再与钟繇商议是战是和。到时候伱之去留，我不做拘束。”</p>

“是。”</p>

李息眨眨眼小心翼翼说：“将军，待驱逐袁谭，则马腾、韩遂之众抵达扶风、冯翊。此二公鏖战西州三十余载，若是联手，将军危矣。”</p>

“他们斗了一辈子，我不怕他们一起来，就怕轮番来。”</p>

黑熊笑了笑：“你安心做事，现在你我相互不知底细。过一段时间，自然就知道我是什么脾气。”</p>

见李息拱手应下，黑熊就说：“昨夜我将杜陵许多官吏拘来，你去探望一番，顺便将杜畿喊来，我想请他喝茶。”</p>

“喏。”</p>

李息又拱手，感觉到身边当值亲兵靠近，于是对着黑熊又是躬身长拜，后退几步才跟着亲兵离去。</p>

很快亲兵指引下，李息见到了被软禁的一众官吏。</p>

尤其是考政三辅第一的新丰令张既，头上裹着布巾意志消沉蹲坐在墙角仰头晒太阳，新丰的官吏普遍如此，失魂落魄。</p>

而杜陵的官吏，走的腿脚酸麻，倒霉的几个官吏缺乏锻炼，如今小腿静脉曲张，躺着不动弹。</p>

李息见张既目前无法交流，只能去询问杜陵令。</p>

得知了昨夜的苦难行军，更让他咋舌的是这位虎牙将军的亲兵，白天从新丰走过去，夜里又护送这批官吏走回来。</p>

期间在杜陵就没休息过。</p>

整个过程里没有什么怨言，实在是太可怕了。</p>

杜陵令也没说清楚，昨日亲兵来去，都是轻装步行，铠甲器械多装在车上。</p>

杜陵官吏的遭遇，就是对李息的警告。</p>

询问之际，李息也找到晒太阳的前功曹杜畿，传达了黑熊的口信。</p>

李息这些县令，与功曹杜畿的关系普遍不好。</p>

功曹，考功的对象就包括李息这类县令长、县尉、县丞。县级以下的官吏，不归郡功曹，归县功曹管。</p>

张既的三辅考功第一，就是杜畿考核推举，经过司隶校尉公署的功曹最终审定的结果。</p>

这回杜畿终于吃饱肚子了，只是来见黑熊时有些抹不开脸。</p>

本以为黑熊会带来几车血淋淋的头颅给他欣赏，也幸亏北岸钟繇反应快，发布公文转移了各县的治理权。</p>

否则真打起来，杜陵令要么弃城逃亡，要么守城而死。</p>

爆发战斗，怎么都得死几十个人。</p>

等杜畿落座，黑熊拿起黑陶茶壶给彼此茶碗沏茶，涮洗了黑陶茶碗，才重新沏茶。</p>

这种清爽的饮茶方式，在杜畿看来有些寡淡。</p>

他流亡荆州期间，喝过一种反复熬煮的浓茶，最开始时难以适应，随后就是无边的亢奋，那种滋味儿让他久久难以忘怀。</p>

黑熊端茶嗅了嗅茶香，才说：“这是刘表夫人蔡氏所赠，据说是洞庭湖上君山茶，是今年新茶。”</p>

杜畿伸出双手端起来也是闻了闻，才小饮一口细细品味：“确实不凡。自返回关中以来，再没喝过这样浓郁的茶香。”</p>

见此黑熊笑了笑：“我昨日太过于急迫了，我是真的不愿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p>

“将军守御关中之决心，老朽自能感受。”</p>

杜畿又引一口茶，坐姿端正起来：“老朽所虑，非是马腾、韩遂，这不过是两条老狗。而马超此人志气雄烈，如似昔年孙策，亦不亚将军，实非久居人下者。”</p>

见黑熊认真聆听，杜畿指着北岸：“昨日听将军之策，将军欲率大军守潼关，使马腾、韩遂之众与马超守渭北渡津。老朽所虑，便是马超为袁氏所诱，行吕布之事。”</p>

渭水北面黄河各处渡津并不多，这些年渡津荒废，河流又湍急，不适合大军渡河。</p>

所以只要警戒即可，强行渡河、登陆的风险太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