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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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昏睡了整整三日, 在此期间，左谷蠡王伊稚斜率领大军撤回草原, 殿后的两千胡骑尽被诛灭。须卜勇麾下再次遭到重创，不算死伤的别部蛮骑，本部能战的勇士少去四成，相当长一段时间内, 再无力南下侵扰。</p>

由于魏悦所部骑兵使用特制的长刃，凡是死在刀下的胡骑，近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p>

随着伊稚斜的大军北返, 云中骑的凶残传遍草原, 魏尚的凶名更上一层楼。云中郡彻底被匈奴本部和别部视为死地, 只要魏尚坐镇一日, 没有哪个部落会想不开, 主动冲过来找死。</p>

程不识率领的军队在云中城驻扎两日，很快再次启程。</p>

云中郡兵势已解, 相邻的定襄郡和雁门郡依旧烽火四起。</p>

定襄郡遭到右谷蠡王的猛攻, 当地守军陷入苦战，不过随着援军的抵达，勉强还能支撑。</p>

雁门郡被左贤王和右贤王的军队夹攻, 雁门太守在城头力战而死，如今由都尉率军守城, 援军被左贤王麾下拦截, 始终无法同城内的守军汇合。</p>

边军被匈奴困住, 两郡的百姓遭到灭顶之灾。</p>

凡匈奴骑兵过处, 近乎鸡犬不留，熊熊大火之后，入目尽是一片荒芜。倒塌的房屋、漆黑的土垣、散落遍地的尸骨、盘旋在天空的乌鸦和秃鹫，再再说明这里曾生何等惨剧。</p>

匈奴大军一路烧杀劫掠，雁门郡和定襄郡的青壮大批战死，妇人孩童被掳走，谷仓被打开，牛羊被大群赶向草原，曾经繁华的边郡马市也遭到火焚。</p>

如非李当户率军及时赶到，打退匈奴骑兵的进攻，连马场都未必能够保住。如果被匈奴人冲进马场，养在雁门郡的战马都会被掠走。</p>

尽管上郡的援兵来得够快，雁门的形势依旧岌岌可危。</p>

消息传到云中郡，程不识迅调集军队，携带魏尚命匠人赶制的毒烟筒，日夜兼程赶往雁门郡。</p>

与此同时，飞骑不断驰出边郡，将战报送往长安。</p>

获悉进攻云中郡的匈奴撤兵，朝廷上下来不及松口气，就接到了雁门太守战死的消息。</p>

景帝召重臣商议，周亚夫依旧卧病在床，没有露面，倒是久病的弓高侯被召入宣室，和御史大夫刘舍、魏其侯窦婴一同探讨军情。</p>

得景帝许可，亲往长安谢罪的梁王也被景帝召来，参与到军情讨论之中。</p>

太子刘彻坐在景帝身侧，在众人议边郡战事时，始终保持安静，没有试着开口，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愤怒和激动。和景帝相比，他仍很难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听到雁门太守死战，匈奴屠杀雁门百姓的奏报时，更是攥紧双拳，胸中燃起熊熊怒火。</p>

“陛下，臣请再调大军。”刘舍道。</p>

自从知晓匈奴单于的大帐出现在战场，朝廷上下都知此战非同小可。仗打到这个地步，哪怕是拼人命也绝不能退后半步。</p>

匈奴是一群可怕的恶狼，一旦现机会，势必会凶狠扑上来，不咬断对手的喉咙誓不罢休。</p>

“陛下，代国相勇猛擅兵，可调代国兵增援雁门。”梁王刘武道。</p>

别看代王是个小透明，代国相灌夫可是以勇猛闻名。</p>

吴楚七国之乱时，灌夫立下战功被封中郎将，其后葬父还乡，归朝后即被任命为代国相。如今代国的疆域和兵力同文帝时不能比，但调出几千国兵，由丞相灌夫率领驰援边郡，依旧不是什么难事。</p>

更重要的是，这些兵调出来，自然不会再送回去。对从七国之乱后就决意削弱诸侯王的景帝来说，可谓是一举两得。</p>

代国弱归弱，代王小透明归小透明，因未参与到七国之乱，加上刘登喜欢家里蹲，从不外出惹事，景帝想减国兵都找不到借口。</p>

梁王提议一出，刘舍和窦婴都不免侧目。再看微微颔的景帝，心中各有思量，最终都出声赞同此议，请景帝下旨调代国兵。</p>

一则，边郡青壮尽被征召，运粮的商贾赘婿都上了战场，实在再无兵力可；二来，匈奴大举南下，第一批援军抵达，除云中郡外，定襄、雁门的危情仍不得解，再出援军势在必行；三来，相比长安，代王的辖地距边郡更近，出兵更加迅，能更快的增援雁门郡，抵挡匈奴大军的刀锋。</p>

“传旨代王，以代国相领兵驰援雁门。”</p>

“命云中太守严守边界，命上郡分出兵力增援定襄。”</p>

景帝连下数道旨意，快马当日便驰出长安城，一路马不停蹄，向边郡疾驰而去。</p>

长乐宫中，刘荣跽坐在窦太后面前，聆听太后教诲。</p>

他在三日前抵达长安，安顿不久，中尉郅都就携圣旨过府。对于侵占太宗庙土地一事，刘荣供认不讳，并当面写成认罪条陈，请中尉代呈景帝。</p>

这样的展让郅都有几分意外。</p>

同当初被废太子位时相比，面前的临江王不说判若两人，改变也是不小。在过府之前，郅都曾以为要面对一个暮气沉沉的刘荣，不承想，当面对簿，刘荣的反应和表现都和预想中大相径庭。</p>

这样的临江王让郅都有些看不透。</p>

想到这份认罪书呈送上去的后果，哪怕是心硬如石的郅都尉，也不免为眼前的青年感到可惜。</p>

然而，对比自己的处境，郅都又不免苦笑。临江王的未来终究可期，自己的下场将会如何，怕是还要看天子和太后的决意。</p>

送走郅都，刘荣又将请安的奏疏送入宫中，其后就紧闭府门，将自己圈起来，不见任何人。直至长乐宫来召，才第一次走出甲第，出现在长安众人面前。</p>

进入长乐宫后，刘荣的一举一动都愈谨慎，言辞滴水不漏，哪怕窦太后眼不能视，也能察觉出他身上的不同。</p>

挥退宦者宫人，待殿内只剩下祖孙二人，窦太后才缓缓开口，神情和声音都透出苍老。</p>

“阿荣，莫要怨恨你父。”</p>

“孙儿不敢。”刘荣俯。</p>

“是不敢，而非不怨？”窦太后追问道。</p>

“大母，入长安之前，孙儿一度以为将死。”刘荣苦笑一声，知晓自己无法在窦太后跟前隐瞒，干脆实话实说，“然……”</p>

“然？”</p>

“从江陵往长安时，云姬言及边郡诸事，孙儿一路都在思量，终明了父皇之意，遗憾确有，怨恨实无半分。”</p>

“出自真心？”</p>

“大母，匈奴在侧，汉需杀伐果断、能开疆拓土之君，孙儿不合适。”</p>

刘荣俯，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p>

殿内寂静良久，窦太后叹息一声：“你自幼聪慧，只是心肠太软，不过于你而言，这样也好。”</p>

“孙儿明白。”</p>

沉重的气氛稍解，窦太后话锋一转：“天子诸子之中，成年者仅你尚未娶妻。我本想以柏至侯女为你王后，可惜……”</p>

“大母，孙儿已上请除国，不可妻彻侯之女。”刘荣开口道。</p>

“纵是除国，阿荣亦是皇子！”窦太后硬声道。如果谁敢因此轻视刘荣，她定会让其知晓后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