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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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母，孙儿望能戍边。”刘荣道。</p>

刘荣以皇子身份戍边，景帝断不会同意。在上请除国的奏疏中，刘荣干脆自请为庶人。除去诸侯王和皇子身份，又背负侵占太宗庙土地的罪名，他对太子再构不成半点威胁。</p>

自从听过云梅的讲述，他就很想奔赴边郡，亲眼看一看北方草原，亲自体验边民的艰辛，拿起兵器迎战来犯的恶邻，做一个汉家儿郎当做的一切。</p>

窦太后何等敏锐，无需刘荣说得太过直白，就能明白他话中所求。</p>

“此事容我考量。”窦太后道。</p>

“谢大母！”刘荣十分清楚，凭他自己无法说服景帝，甚者，连景帝的面都未必能见到。想要实现所想，就只能通过窦太后。</p>

如果窦太后点头，事情就有成功的希望。</p>

“孙儿尚有一事。”</p>

“何事？”</p>

“孙儿欲以大母所赐云姬为夫人。”</p>

刘荣上请除国，旨意终究未下。既然要将云梅留在身边，他必要给她能给的一切。</p>

“可。”窦太后笑着颔，召少府入殿，命其取绢帛金玉赏赐云梅。对一同被赐给刘荣的方姬提也未提，仿佛从开始就没有这个人一样。</p>

刘荣离开长乐宫不久，刘嫖带着一匣玉简来给窦太后请安。未承想，玉简刚刚呈上，就被窦太后劈头盖脸喝斥一顿。</p>

“北边正起战事，雁门、定襄危急，天子开国库，宫中俭以备军粮，你竟如此奢靡，我就是这样教你？！”</p>

刘嫖被骂得脸色涨红，到底不敢还嘴，带着木匣灰溜溜地离开长乐宫。回到堂邑侯府，关起门来了好一顿脾气。</p>

陈娇和刘彻的婚事已定，被窦太后留在长乐宫，每日依照窦太后的要求学习，开始通读道家、儒家乃至法家经典。</p>

“原本我没想让你学这些，一些事提醒了我，多读书总有好处。”窦太后靠在榻上，让少府取来两册《春秋公羊传》，交代陈娇回去详读。</p>

两册竹简都带着墨香，显然是新著不久。</p>

“大母，这是儒家学说？”陈娇问道。</p>

“是。”窦太后颔道，“日前我听博士讲过，虽是儒家，亦有不少可取之处，特意让人录下交给你读。”</p>

陈娇应诺，将竹简仔细收好。见窦太后神情放松，遂好奇道：“是何事提醒大母，可能说给娇？”</p>

“与其说事，不如说人。”窦太后道。</p>

“人？”</p>

“云中赵氏子。”窦太后抚过陈娇的顶，语重心长道，“其年少丧父，凭一己之力撑起家门，做了诸多事，非寻常可为。之前匈奴来犯，其率乡人迎敌，颇有斩获。长此以往，入朝后封侯可期。”</p>

“因他多读书？”</p>

“是一则。”窦太后笑道，“你自幼娇养，性子难免有些骄横。嫁入寻常人家，这本不算什么，嫁给太子，性子就要压一压。让你多读书，是要你知晓事情做了该如何收尾，不要轻易踏进旁人设的圈套，被逼到无路可退。”</p>

“大母，娇性子不好？”</p>

“好与不好，单看太子喜与不喜。就如栗姬，天子喜时，无人能越过她。天子不喜，她又是什么下场？”</p>

窦太后神情变得严肃，单手托起陈娇的下巴，认真道：“娇娇，我老了，活着必然护你，但总有一日，我护不得你。记住，凡事都要想好退路。看看栗姬，再看看薄后，如果不想同她们一样，就得让自己看明白，想清楚！”</p>

陈娇轻轻颔，靠向窦太后怀中。</p>

“大母教诲，娇会牢牢记住。”</p>

云中郡</p>

赵嘉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头脑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仿佛是被石头碾过。</p>

听到榻上传来的声响，卫青丢掉写字的木棍，快步跑过来，见赵嘉睁开双眼，立刻扬起笑脸，对屋外叫道：“媪，虎伯，郎君醒了！”</p>

伴随着孩童的叫声，屋外突起一阵乱响。紧接着，肩膀和手臂都缠着布条的虎伯大步走进屋内，未受伤的手还抓着有些狼狈的医匠。</p>

“快看看，郎君可好了？”</p>

医匠一路踉跄，来不及吹胡子，就被虎伯按到榻边。</p>

赵嘉虽然睁开双眼，脸色仍苍白如纸，嘴唇亦无半分血色。医匠的神情当即变得严肃，仔细检查过他的伤口，试过他额前的温度，才略微放松神情，开口道：“郎君没有热，无大碍。就是身体太虚，多补一补，不出半月就能好。”</p>

“不用喝药？”虎伯问道。</p>

“不用，继续涂上药，多吃肉，很快就能好。”</p>

医匠的治疗方式相当粗放，偏偏总能见效。赵嘉之前想不明白，如今用到自己身上，只能归结为汉朝物种彪悍，人也同在其中。</p>

确定赵嘉无碍，医匠背起药箱就走。</p>

经过一场大战，畜场中尽是伤员，医匠忙得脚不沾地，得空还要外出寻找草药，实在-分-身-乏术。实在没有办法，干脆将采药的活交给少年和童子。虽说带回来的一半都是用不上的青草，却也大大缓解了医匠的压力，腾出手来，抓紧为众人治伤，大量配置伤药。</p>

等到头不再那么晕，赵嘉勉强撑着坐起身，饮下孙媪送来的热汤，精神好了不少。</p>

确信赵嘉不会再突然昏过去，虎伯终于松了口气。</p>

之前赵嘉突然倒在地上，众人都是吓了一跳，唯恐赵嘉出现意外，不敢把他送回村寨，只能尽快清理出一间木屋，将他暂时安顿下来。</p>

医匠重新处理过伤口，担心赵嘉热，虎伯和孙媪轮番守着，用冷水擦拭赵嘉的额头、腋下和脚心。</p>

在赵嘉昏迷的时间里，卫青蛾一直留在畜场，组织众人加固围栏，重建木屋。数日忙碌下来，人很快瘦了一圈，嗓子也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p>

听到赵嘉醒来的消息，少女当即策马奔回。从马背跳到地上，来不及喘口气，就快步冲进屋内，来到赵嘉跟前。</p>

“阿弟醒了？可还有哪处不适？”</p>

“都好，阿姊莫要担心。”赵嘉靠在榻边，面色依旧苍白，眸光却异常明亮。</p>

“没事就好。”卫青蛾舒了口气，现出笑容。简单说过畜场的情况，话锋一转，“我有意请巫为死去的村人祭祀，阿弟以为如何？”</p>

赵嘉沉吟片刻，沉声道：“当以匈奴的人头为祭品。”</p>

少女点了点头，轻声道：“阿弟放心，我早已备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