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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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悲声中，突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p>

赵嘉转头看去，现卫青蛾从田埂上走来，身后跟着卫夏卫秋和数名健妇。妇人都背着藤筐，手中拿着镰刀，两人还带着不能走路的孩子，用布条捆在胸前，不耽误弯腰干活。</p>

“阿姊？”</p>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田里的谷子没了，日子就过不下去了？都是七八尺的汉子，都能开弓射箭，去草原上打猎，去林子里挖能吃的蹲鸱，早年的日子不比现在艰难，抹泪给谁看？！”</p>

听到少女的话，青壮和佣耕脸色涨红，赵嘉忍不住咳了两声，被呛得不轻。</p>

“怎么，觉得我话粗不好听？”卫青蛾弯起马鞭，轻轻敲在掌心，用鞭子逐一指过在场的汉子，道，“要是我不说，你们还在田里抹泪！一个个人高马大，说出去都让人笑话！”</p>

“阿姊，这个……”</p>

“还有你！”卫青蛾眸光一厉，瞪着赵嘉，“你先前不是和我说蝗虫能吃？怎么，都是诓我的？”</p>

“不是。”</p>

“既然不是，还不带人去抓！就算人不能吃，喂鸡鸭喂野彘，哪个不成？”</p>

卫青蛾的话提醒了赵嘉，彷如醍醐灌顶，不说郁闷一扫而空，头顶的阴云总是散去不少。</p>

“先前飞蝗太多，人都要躲。如今蝗虫都在地里，根本不愁抓，准备麻袋，从地头拢过去！”</p>

赵嘉很快有了主意，动畜场里的所有人，拿起所有能盛装的工具，全到地里去抓蝗虫。就像卫青蛾说的，哪怕人不吃，喂鸡鸭喂野猪，一样能获取肉食。用喂出的家禽和野彘去换粮，不够吃饱总能活命！</p>

“快别蹲着了，都起来！”</p>

妇人们扬起声音，把青壮和佣耕从田中赶出来，随后从藤筐中取出麻袋，在田头排开，直接从田陇间扫过。中间还撞上几只灰毛兔子，这些兔子不吃草，全都在抓蝗虫。</p>

孙媪没和妇人一起行动，而是赶来大车，从车上卸下麻袋、木盆和簸箕等物，交代青壮和佣耕们来取，一起下田去抓蝗虫。</p>

见赵嘉看过来，孙媪扬起笑容，将一只麻袋塞-到赵嘉手里，道：“郎君莫要觉得奇怪，日子就是这样。云中郡有魏使君坐镇，匈奴轻易不敢来。仆早年在五原郡，匈奴隔三差五就要来祸害，汉子都去打仗，妇人留在家中，总是要想办法让家人有饭吃。要是遇事就慌，只能在地里哭，一家老小都得饿死。”</p>

孙媪语气寻常，貌似这根本不是大事。</p>

赵嘉鼻根酸，不知晓该说什么，干脆接过孙媪手中的麻袋，和青壮们一起下田。整整一个上午，带来的麻袋全部装满，垒到大车上，来回运送五六趟才算忙完。</p>

回到畜场后，赵嘉让妇人们准备大盆清水，将蝗虫全部泡上，过了小半个时辰，再用开水烫。</p>

“烫熟变色捞出来晾晒，摘掉翅膀和带刺的腿。”</p>

青壮和妇人们一起动手，第一批蝗虫很快处理完。</p>

阳光充足，晒干的蝗虫一部分被装进麻袋，另一部分被研磨成粉，送到谷仓内保存。赵嘉不确定哪种方法能保存更久，干脆对半开。</p>

“媪，生火，铺烤架。”</p>

忙活了几个时辰，众人都是饥肠辘辘。</p>

赵嘉让孙媪带人准备烤架，再取半罐野彘熬出的油脂，亲自演示如何烧烤蝗虫。烤熟后撒上盐粒，刚要吃，就被虎伯劈手夺过。</p>

知晓老仆的用意，赵嘉没有阻拦。</p>

虎伯吃下整串烤蝗虫，静待片刻，没有任何不适，方才舒了口气。</p>

头花白的医匠走过来，一把推开虎伯，自顾自抓起串好的蝗虫，放到铁架上烤，口中道：“我早与你说过，此物磨粉能够入药，别生吃，吃不死人。”</p>

虎伯被堵得没话说，直接抓起两把蝗虫，也不串，直接撒到架上烤。</p>

香气开始飘散，五脏庙的轰鸣声此起彼伏。</p>

众人互相看看，不用多说，各自动手生火。烤架不够，干脆取来薄石板，烤热之后，在上面刷一层油脂，蝗虫倒上去，出滋滋声响，溅起一片焦香。</p>

知晓蝗虫能吃，且味道很不错，妇人们开动脑筋，尝试不同的吃法，甚至还用蝗虫来熬汤。至于味道，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p>

至于蝗虫粉，孙媪曾想替代麦粉，可惜没能成功。只能依照赵嘉的指示，分给医匠部分，其余都用来喂给家禽和野彘。</p>

别看今岁天灾不断，牛羊不够肥壮，有了新饲料，赵氏畜场里的鸡鸭和野彘却是长得格外好。</p>

少年和孩童对着日渐稀少的豆饼和草料愁，彼此合计一番，干脆将蝗虫粉混合到豆饼里，一起喂给牛羊。</p>

赵嘉几次路过牛圈，现牛群挤在食槽前，争抢搀了蝗虫粉的豆饼，想了许久想不明白，只能归为时代原因。</p>

兔子吃肉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p>

赵氏畜场大规模捕捉蝗虫，消息传去，沙陵县闻风而动。</p>

景帝下旨赈灾，粮食却不会到百姓手里，而是熬制成粟粥，每日在城门前放。这样的赈济方式，对于受灾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p>

赵氏畜场带头，赵、卫两个村寨的人都在捕捉飞蝗储存，乡老力田6续来看过，确定蝗虫能食，且味道还很不错，纷纷上报官寺，请广告边民，趁飞蝗未走抓紧捕捉，煮熟晒干，用来救急。</p>

事情能如此顺利，和赵嘉的声名分不开。</p>

先有驯牛之法，后有农具、水泥和连弩，赵氏子之名闻于长安，沙陵县中更是无人不晓。</p>

人的名树的影。</p>

其他县乡不提，在沙陵之地提起赵嘉，绝对是“别人家的孩子”“年少英才”“他日必当青云直上，鹏程万里”。</p>

赵郎君言蝗虫可食，那就一定能食。</p>

几个力田跑了数日，磨破嘴皮子，最终还没有赵嘉的名字管用。不少乡人当场直言，早说是赵郎君的主意，他们早就开始捕蝗，何须白浪费时日。</p>

力田被堵得没话说，知晓乡人的习性，事情又忙，到头来只能一拍脑袋，没闲心怄气。</p>

进入十月，云中城广贴告示，全郡都被动员起来，更卒缩短训练时间，和边民一起捕蝗。魏悦率兵深入草原，足有半月未归，归来时驱赶上万头牛羊，至于俘虏，依旧没有一个。</p>

获悉魏悦从草原带回的消息，赵嘉将储粮之事交给熊伯和虎伯，自己翻阅兵书，每日抽调青壮训练。知晓草原也被旱灾和蝗灾波及，他一直有种紧迫感，凛冬将至，边郡绝不会太平。</p>

果不其然，就在最后一批蝗虫收入仓库时，数名斥候飞驰归来，两人肩后还插着-骨-箭。</p>

未几，赵嘉被召至城内，惊闻胡部大举南下，逼近魏悦划出的草场。作为前锋的蛮部，距新建的要塞已经不到二十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