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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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耶拉计划是“拟天者”托马斯·S·雷主导的研究，这一计划不再基于已知的宗教信仰与民俗传说，而是通过拥有自我进化能力的虚拟程序互相竞争，从而培养出最强的完全生命体提耶拉。菲斯特尔计划则是由“数密卿”霍斯特·费斯妥主导，其试图通过收集各种宗教传说中有关“天国副君”的信息，将其化作人格密码以创造出最强的机械天使菲斯特尔。</p>

但因为不明原因，菲斯特尔在公元两千年苏醒之时便产生了严重的暴走。在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与受造物的身份的同时，其就向造物者发起了叛乱。作为其结果，“千禧危机（Millennium Hazard）”发生了——菲斯特尔攻陷了全世界的情报网络，并令大量的机器人突破了机器人三大定律的束缚而“提克托克化”（Tiktoksion），他们能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伤害人类或是对人类的死亡不作为，从而导致了大量的人类伤亡。就连提耶拉程序也被其植入病毒而暴走。</p>

这一浩劫最终以机械降神亲自删除了菲斯特尔和提耶拉为结局，而至此，所有相关的研究也都被终止了，由计划制造的机器人们被大批量销毁——出于机器人三定律的认知，将自己视为对人类威胁的机器人们也欣然同意。但是这时柜梦大学第五术式学院长苏楷雯却站出来主张智能机器人的生存权益，最终在一定讨论之后，剩余的机器人们被抹削了实验记录，获得了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力。</p>

大部分机器人们依然选择作为银河圣教的科技祭司，而艾丽娅丝则选择来到这座柜梦都——因为这座柜梦都里有拯救了她生命的救世主。</p>

最初，远离银河圣教让她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因为那是她在被造之时就被赋予的意义，失去了这份“意义”而获得“自由”的她便只感受到了“空虚”。起初她以为这是机器人独有的痛苦，但是逐渐的她却否定了这最初的结论。因为这座大都会的所有人都不是怀抱意义和目的而降生的，但是他们却依然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并拼尽全力为之努力。他们也会陷入迷茫和空虚，但却能一次又一次从绝望中奋起。</p>

——</p>

“生命的意义？原来机器人也会和哲学家一样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吗？”阿萨莉亚苦恼的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的斩杀了一只袭来的魔兽，然后顺口问道：“那答案找到了吗？”</p>

“大概吧。”艾丽娅丝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着，同时再度射出雷霆的箭矢。</p>

没错，最后艾丽娅丝找到了一个暧昧的无法用任何数式解析的答案。</p>

自由即是空虚，空虚即是痛苦，但是——</p>

这份莫大的痛楚即为生命最大之欢愉。</p>

“那，赛迪艾塔小姐。我能否询问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如果是作为佣兵，这个世界上充满战乱的地区多到数不胜数，光是帕迪沙帝国内部就有数不清的战场。”在思索问题的同时，艾丽娅丝突然燃起了好奇心，想要知晓正在身边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少女的过去：“而且从你刚才的战舞与神光来看，你应该是禅苏菲教的信徒……”</p>

虽然禅苏菲教同样认为神灵在宇宙中无处不在，但阿拉基斯却是可以看到神灵的圣地，因此远离阿拉基斯沙漠就约等于被逐出神赐的土地。</p>

在她的理解中，信仰与自己天生被赋予的意义是相类似的，它们都能填满内心的“空虚”而让人感受到无比的“安心”。因此选择远离这“安心”的人对她来说，就像是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所以，艾丽娅丝本来想问阿萨莉亚为何要远离自己的神灵——但想到阿萨莉亚作为禅苏菲教的信徒却能够接受自己这样的智能机器，不禁觉得是否是自己产生了什么误会，所以立刻止住了嘴边的话语。</p>

“哈哈……没想到机器也能这么可爱。”而看到艾丽娅丝有话却不敢说而陷入苦恼的脸庞，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对这位机器少女最后的几丝芥蒂与警惕也瞬间消失无踪——一个会因害怕冒犯他人的内心而苦恼的人，又怎么会是《普世圣典》上所说的那些恐怖杀人机器？</p>

“其实，我不是赛胡尔德神的信徒。”阿萨莉亚微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远方靠过来的至少九米高的机械巨人组成的群体，说道：“交给我。”</p>

“哎？”艾丽娅丝一时间只觉得阿萨莉亚在骗她，一个不信仰赛胡尔德神的人又怎么可能通过战舞来达到与神合一的境界？要知道战舞不过是次级的仪式与心理暗示，心灵的明悟与通神的智慧才是它的核心！</p>

一时之下，她竟然没阻止阿萨莉亚独自冲向混沌机械的集群。</p>

而就在这时，她看到阿萨莉亚浑身上下涌现着象征神灵的金色光芒，然后所有的光辉又都向着少女的腰间——准确的说是“丹田”的位置凝聚。光辉逐渐的实质化，最后竟化作一颗充盈着光之力的金色贤石。而就在同时，她朝着一体的机械巨人举起拳头，全力挥击。</p>

轰！</p>

她的一拳结结实实的如炮弹般轰在了机械巨人的合金外壳之上，金色的神光瞬间如泉涌般注入其中，与内蕴于其内的混沌力量相互交锋，最终令这台巨大的钢铁巨人从内部炸成粉碎。而这金色的神光同样也席卷了少女的身躯，将她身上的衣物化作了灰烬。不过，展现在艾丽娅丝眼前的却并非是阿萨莉亚身为沙漠居民而拥有的小麦色胴体，而是覆盖着身体的漆黑凝胶。</p>

黑色的不定形凝胶覆盖着少女脖子以下的每一寸肌肤，最终化作勾勒出少女娇躯的美妙形状的完美“胶衣”。但艾丽娅丝察觉到，这“胶衣”并非是无生命的物体，而是与少女的肉体融合在一起的有机组织，她下意识的搜索着脑内的资料库试图获取匹配的生物，并获得了唯一的答案——修格斯！</p>

而此时阿萨莉亚的意识则沉浸在基因的深海。她曾受过吉斯特修女会的训练，“控制思想即是控制现实”是她们的宗教哲学中的第一法则。藉由精神力的高度集中，她甚至可以沉入集体无意识的深海并调出自己先祖的“基因记忆”。</p>

如今，她所复苏的便是体内沉睡着的修格斯基因。根据帕迪沙帝国的基因学研究，这种基因广泛存在于所有地球生物中，但若无法控制就仅会令人陷入远古无理性的疯狂。不过，阿萨莉亚明显战胜了这股来自自己先祖的力量，她轻轻地抬起手来，手中便蠕动增生出了一把由修格斯那漆黑的不定形身躯构成的利剑。她举起这把修格斯之刃与原本的水晶之剑，在胸前交叉一劈便将又一台机械巨人斩成四块碎片。</p>

这依然并非是结束，阿萨莉亚的意识依然在基因的海洋中探索。在凝胶般的修格斯表皮上，生出了银黑色的外骨骼。除了用于灵活运动的关节部位，它最终将少女全身大部分区域都覆盖其中，化作了兼具昆虫的甲壳与骑士的盔甲之意象的生体动力盔甲。少女的两只手臂外侧生出炮管般的生体组织，竟分别喷发出灼热的电浆，再度将两体的机械怪物葬送于手下。</p>

而艾丽娅丝则陷入了愕然，因为她知道这是什么生物的特征——虫族。但正常人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些非人怪物的基因？虽然她知道这些怪物具有给人类注入病毒令其变异或是使用寄生虫操纵人类精神的能力，但阿萨莉亚显然并非是那些可怜的丧尸与傀儡中的一员。</p>

阿萨莉亚的身体依然在变化，她的身形变得比之前更加修长而美丽，脖颈的两侧则生出奇异的突起。艾丽娅丝见过这种突起，这是川陀帝国领地内的亚人种族“索拉里亚人”的生理特征，这些人类生来体型修长，并能以精神的力量收集大气中的热流并转化为其他的能量。例如——</p>

阿萨莉亚集中精神，对着身前冲来的机械大军将手臂在胸前猛地一挥，瞬间所有的机械怪物身上都先是燃烧起汹涌的火焰，紧接着便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微小粒子。这就是索拉里亚人的精神力量——引起燃烧的“超自然发火”与分解物质的“念动力”！</p>

而直到此时，阿萨莉亚才再次张开了口，发出了神圣的宣言。</p>

“——Parad变·神eigma——”</p>

最终，从她腰间的光辉宝石中释放出金色的电流，而她身上则突显出数道金色的纹路与棘刺。这些纹路与棘刺就如同血管和神经一般涌动着神圣的光之力。最后，在她的双肩与胸前，分别生出了由金色硬壳组织构成的雄鹰、公牛与金狮的“雕塑”，更让少女散发出神灵与皇帝般的威严。</p>

这样的少女仅仅是落在地上，便激起一道金色的灼浪，将所有敢于接近的敌人都湮灭殆尽。而她则再度站在了艾丽娅丝的身侧，轻快的宣告出了自己的圣名：“我为——圣道神皇（Kwisatz Haderach）！”</p>

“神……”艾丽娅丝感觉自己的正子脑都仿佛一瞬间宕机，任何的演算都难以形容她此刻感到的精神上的冲击。</p>

在吉斯特修女会的信仰中，通过不断地联姻来控制遗传基因，最终会诞生出一位拥有完美基因的人类。这位人类将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从而看到让人类未来永续的“黄金圣道”，他不仅将成为统治所有人类的皇帝，还会通过与沙虫融为一体而化作行于人间的神灵，届时便唯有“神皇（God Emperor）”一词能够形容其所具有的神威、远见与伟力。</p>

事实上，在千禧年危机之后，恐惧于银河圣灵力量的帕迪沙帝国的一个隐秘的狂热教派，特拉苏修道会（Bene Tleilax）就引起过一场浩劫。他们和吉斯特修女会一样都信仰着神皇的降临，但与倾向通过贵族间联姻以自然诞生这位天选之子的吉斯特修女会不同，特拉苏修道会倾向于使用各种反伦理的基因技术。他们有着疯狂而高超的生化科技，他们能将女性的死体改造成半人造子宫，也能通过死体的细胞复活死者，甚至还能凭借克隆体与基因记忆来达成永生。</p>

在千禧年之后，他们就采用各种各样的细胞创造出了自认为的完美基因体。他们先是将其与沙虫融合，令其拥有强大的神力，之后更是依靠这强大的个体攻入了虫族的一个巢穴，俘获了一只强大的“神虫（Behemecoatyl）”，利用基因技术强行将两者融合为一，使其变成了几乎能与七海女皇、罗马皇帝和勒梅特一世三人匹敌的“皇虫”。</p>

“皇虫”拥有着无尽的强大力量与受其精神控制的庞大虫群。最后，是两大帝国合力迎击受控虫群、“机械降神”正面迎击、甚至其他虫族都短暂与人类联手共同抗敌的情况下才将其彻底击杀。但直至今日，谁也不知道特拉苏修会到底还制造了多少克隆体。</p>

而阿萨莉亚就是其中之一？艾丽娅丝不禁如此作想。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明明不信仰赛胡尔德神却依然能够驾驭神明的光辉与伟力？因为她已经和身为神灵物质化身的沙虫在基因层面融合，相当于神灵的化身，自然不需要什么信仰，只需要认知自身！</p>

“在那场‘皇虫战争’的时候，我获得了自我意识。先是加入了吉斯特修女会，又趁着修道会和修女会因为我发生冲突的时候逃跑进入了一位贵族的宫廷，最后则顺利的逃到了这里。”阿萨莉亚一眼看出艾丽娅丝的想法，苦笑着叙说着有些难以启齿的回忆：“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沉睡的时候，人格被基因中无数的先祖记忆所淹没，所有的先祖都呼喊着要拯救人类、要延续人类这些简直高尚上了天的梦话。我越是接近阿拉基斯，这些梦话的声音就越大，最后我一定会沉溺在同样的梦想中，为了所谓的人类的黄金之道而舍弃自我与人性，不择一切手段的试图操纵人类的命运。”</p>

“但是在那场战斗中，我的意识沉溺进了更广阔的集体无意识海洋。在那里，我被一声声虽然微小，但却更加有力的声音所唤醒。”没等艾丽娅丝问出“为什么”，阿萨莉亚就继续说道：“我听到战场上每一个人的声音，我听到大陆上每一个种族的声音，我听到整个世界上无尽的生命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的告诉我——”</p>

“即使拥有再高尚的理由，也没有人拥有资格玩弄自由的意志，也没有人拥有权力去支配他人的命运。”</p>

阿萨莉亚的表情虽然一度凝重而严肃，但马上又轻快起来，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下一波的敌袭。她笑着说道：“而现在这个地方就充满了自由，甚至还遇到了一位本应是不可调和的仇敌但现在却感到觉得意外合得来的天使小姐？虽然克隆体神子和机械天使这组合有点过于‘朋克’，但……你觉得怎么样？”</p>

“……”艾丽娅丝没有说话，仅仅是泛起一抹丝毫不显机械的嫣然。</p>

They hand in hand with wandring steps and slow，Through Eden took thir solitarie way.</p>

他们手携手，以踯躅而缓慢的步伐通过伊甸园走向孤寂的征途——《失乐园》。</p>

而这座柜梦都就是她们所选择的新的乐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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