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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里,书房门开了,周承弋将两份稿子一起塞到周承爻手里,“《女尊》止戈,《种田》四公子,不?要投错。”

说罢,径直退回书房关上了门。

两人愣了一会?,长夏要敲门,周承爻直接上手把门推开,就见当事人已经蜷缩在罗汉塌上抱着?被?子睡着?了。

周承爻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屋里有点?冷,赶紧叫人生了银炭堆进来,又?叫人拿了床厚被?子给不?省心?的弟弟盖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一旁,先?拿起字迹未干的那一沓稿子看了起来。

《女尊之国》写的十分震撼人心?,周承爻看一会?就要搁置一旁缓上许久,偏偏心?里又?惦念着?放不?下,免不?了受虐般的拿起来继续看。

如此断断续续,仅万余字竟是让他看了一个时辰之久,看到最后那两行字,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胸闷气短。

他忍不?住站到罗汉塌边,看着?周承弋熟睡的脸,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怎么?就能写出这么?堵心?的故事呢!比盗梦卷前?后极端的反差还要叫人愤懑。

周承爻本来是听说他昨日竟然出宫了特意过来问询情况的,结果一看这稿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昨日定是去了醉春楼。

余幼卿之事已经传遍长安,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周承弋如今写出这样的稿子,只怕是借题发挥,故意讽刺。

文人之间必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止戈这个作者被?口诛笔伐是注定了。

周承爻又?是佩服,又?是忧愁的

叹气,好一会?儿才翻开《穷书生种田》,这一翻开就完全?放不?下了。

周承弋睁开眼坐起来,黑暗中有个声音道,“醒了?先?起来洗漱,我叫凛冬把饭菜端上来。”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长夏立刻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周承弋呆呆的转过头看着?说话的方向,好一会?才像是听到了般,缓慢的掀开被?子下床,他乖巧的洗脸刷牙,然后坐到桌子边。

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来了。

周承爻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就算是好弟弟卖萌都无法将他的目光从稿子上抽离。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好看吗?”

“好看。”周承爻下意识点?头回答,话出口一顿,转过头去就见周承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嘴里包的满满的上下一动一动。

“吃没吃相,好好坐着?。”周承爻视线重新转回到稿子上。

《穷书生种田》这篇文,周承弋已经写了蛮长了,除了投稿的五万字外?,还有五万余字留作存稿。

符谦在醉春楼说出那样的承诺,接下来长安书坊的书稿必定充盈,符谦觉得半月刊太?影响他发挥,打算弄个副刊,将两者的受众再细分一波,顺便一提,他还打算等话剧出来弄一个曲艺的杂志,名?字都是现成的就叫《乐府》。

这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类型的杂志。

周承弋总觉得符谦这么?狗,很可能弄个正刊副刊交叉连载引流。

事实证明,周承弋猜对了,符谦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暂时苦于手上没有写的足够好,又?经得起一月刊载四万字的长文。

——这个时代的文普遍都比较短,一是因为文言文缘故,二也?是因为印刷成本高,编纂们自然精益求精。

不?过符谦财大气粗会?做生意,也?有意推广白话文,最好让其走入底层,成本高了大不?了多?销,他看得长远舍得在宣传上花钱。

而且周承弋写的小说确实新颖出彩,符谦乐意的很。

周承弋坐回位置,一边吃一边回想起陷入昏睡之前?他似

乎将两篇稿子都交给了周承爻,遂问起。

周承爻回答,“你没有说各自投哪个书坊,我便自作主张叫人都投给长安书坊了,我看你又?是不?同的字体又?是新笔名?,应当是不?想叫人知道与你有关,便特意叫人从驿站寄送的,想必应该是已经送到长安书坊了。”

“知我者,二哥也?。”周承弋竖起大拇指,放心?的埋头扒饭。

等周承弋吃完,周承爻也?终于将所?有存稿都看完了,迫不?及待问,“然后呢?养殖功能开放之后会?怎么?样?”

“顾名?思义啊,当然是养猪鸭鸡鹅这些动物。”周承弋张口就来,“比如养猪,首先?从小猪仔开始就要阉割。”

“还要阉割?”周承爻作为男人听到这个词本能的打了个寒颤,他坐直身体疑窦丛生,“为甚?”

古代其实一开始并不?流行吃猪肉,更多?的是牛羊肉,虽然东坡肉很有名?,但也?是因为苏东坡被?贬谪之后的苦中作乐,没被?阉掉的猪有腥臊味。

周承弋解释,“去去味,而且更容易养肥。”

“这又?是为何?”

“嗯……大概是去掉了烦恼根没有了世俗的愿望,所?以一心?只想混吃等死吧。”

周承弋问,“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周承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在他们热情的讨论阉割话题之时,符谦再一次不?顾夜色已深直奔房观彦府上。

“子固,你可知止戈写了什么?,真是震煞我也?!”符谦一入内发现房观彦穿着?整齐的坐在一旁,还特意泡好了一壶新茶,似乎早有预料等着?他来。

符谦眉梢一挑,“你那日同那位说了什么??竟让他写出这种文章来。”

“我什么?也?没说。”房观彦示意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却?往自己的杯中到了白水,玉白的手指端起茶盏一口饮罢道,“先?生问我如何评价余幼卿,我道她过刚易折,如此而已。”

符谦却?看透了他,“你这过刚易折,到底说的是余幼卿,还是说的止戈先?生?”

房观彦不?答,两人心?知肚明

符谦将《女尊之国》的稿件递交过去,“你且看看吧,这文一经发表,整个长安城都要震动一番。”

房观彦细细观之。

说实话,这并不?是止戈常用的文风,整个《狐梦》四卷文中,虽然题材风格各有不?同,却?同样有着?相似点?,那便是行文上透露出的温和,即使是偷生卷大量的悬疑场面,也?并未能折损。

盗梦卷的悲剧之所?以让人深刻,便是因为他用着?十分温柔的笔触,写出了反差极大的剧情。

然而此新文的整体文风,悲郁中透着?凄冷,零碎的没有因果的故事拼凑在一起,最后结尾用了一个“又?”字,将整体氛围径直推向高峰,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陷进了一滩挣扎不?出来的烂泥里,又?像是脏污的水尽数泼在干净的白衣裳上。

吊诡。

房观彦从未想过,自己会?将用来形容余映文风的词,有朝一日会?用在了止戈先?生身上。

可除了这个他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止戈先?生的吊诡和余幼卿的吊诡很不?同。

后者擅长写意,像一副森森画卷,从字词上就透着?乖戾鬼气的韵味;前?者却?平铺直叙,不?曾特意在遣词造句上下功夫,乍一看不?觉如何,细思却?不?禁汗毛倒竖。

符谦叹道,“止戈先?生可当真会?叫我为难。”

“莫非你不?刊登?”房观彦当即便拆台,“既如此,我想《长安朝报》那里应当会?欣然笑纳。”

“……我又?没说不?登!”符谦想将稿件拿回来,却?连边都没摸到,颇为无语的看着?好友,“我不?仅登,我还要插队加急登!”

房观彦看着?他,“据我所?知,你新一期都刊好了吧?”

现在《长安》可不?是当初的一万五千的分量了,早便直奔五万而去,不?过不?是只在长安城发行。

萧国并不?止符谦一个商人,自然有嗅觉敏锐的同行,长安城内虽然已经被?符谦占领,但隔壁临近的两城却?是没有的。符谦素来知进退,深知天下的钱不?可能进他一个人的口

袋,万事留一线,何必将人逼急呢。

遂与数个商人达成进货和代理售卖两项合作。

有能力野心?大的便直接以半价从他这进货,盈亏自负;有资金不?那么?充足,又?或者还处在观望中的,便以代理售卖的形式从书坊拿货,卖出去了七三分,书坊拿大头,卖不?出去也?是书坊负全?责。

前?者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后者。自然也?有人觉得符谦这个决定过于大胆,代理商可是一分钱没花,卖不?出去书坊兜底,天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你也?不?怕他们卷款跑了?”裴炚一开始听说的时候,看符谦像是看一个大傻子。

符谦却?直摇头,“非也?非也?,看似是我吃亏,实则是我就坐在这不?费任何功夫,白得两成利润。”

他就出个印刷费,然后别人甘愿跑腿卖力,钱平了工本费,确实算是白赚两成。那些人跑腿是为了自己,三成利润那可是零成本,完全?血赚。

这便是双赢策略。

而且符谦根本不?怕这些人卷款跑了,这么?大的利润和回报,哪个人舍得干一票就走呢?

“大不?了多?请些工人,这两日加急赶出来便是。”符谦对于花钱雇人这方面十分有心?得体会?。

说完自己的安排,符谦又?说起另一件事,“创副刊一事当真是停滞不?前?,不?知道何时我才能收到一份写的又?长又?好的小说稿子呢。”

他故作苦恼,余光却?觑着?房观彦的脸色。

房观彦给自己续了一杯白水,直接下逐客令,“小公爷慢走,不?送。”

符谦对他的冷酷无情呲了呲牙,临走之前?还冷嘲了句,“你也?就敢私底下学学那位喝白水了。”

房观彦抬眸扫过去,只见一道残影,符谦仿若鬼在背后赶一般提着?衣摆飞快跑远。

数日后又?一个十五,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下,将整座长安城银装素裹,呼啸的北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冰棱挂满屋檐,街上的青石板道都覆了一层冰,滑溜的别说跑马了,便是人慢慢在上头走,都指不?定摔得七荤八素。

然而即

便是这样的天气,也?依旧有人出门,大部分都是冲着?长安书坊去的。

蒋羽生就是其中之一,他顶着?一身冰雪进门,后背湿了一大片,显然是不?小心?摔了,好在他穿的衣服厚,除了略显狼狈外?,倒也?没什么?实感。

他一进来就瞧见柜台里的骆异,上前?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前?几日掌柜的不?小心?摔伤了腰,我帮个忙。”骆异解释了句忙问他,“你又?是怎么?回事?外?头那般大的雪,都不?打把伞?总不?会?是觉得大丈夫不?该这般吧?”

“我哪有这么?傻,自然是拿了伞,只是路上摔了一跤,人没事,伞无了。”蒋羽生说起这事有些郁闷,不?悦的瞪了一眼笑开怀的骆异,“少废话,赶紧给我拿新一期的《长安》。”

骆异拿给他,又?调侃了句,“是谁说的绝对不?会?买长安书坊出的书?便是看一眼都觉得遭受玷污?”

“本来就是如此!通俗小说便是对文学的扼杀!”

“可你喜欢的《狐梦》也?是通俗小说。”

“千万本里才出一个《狐梦》,千万人里也?才出一个止戈先?生。那些个什么?白衣书生,哪里能跟止戈先?生比!”

骆异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本来就是奔着?赚钱才写小说,一点?都因为自己笔名?挨骂而生气——白衣书生是白衣书生,和他太?学学子骆异又?有什么?关系。

蒋羽生掂量着?手中的杂志,惊异道,“今日怎么?这么?厚?”

“加刊了,有止戈先?生新文。”骆异露出复杂的神情,“阅后必有感悟。”

蒋羽生当场就要翻开,却?被?骆异制住,“要看回去看。”说着?完全?不?顾同窗之谊,将迷茫的蒋羽生当场扫地出门,至多?给了他一把伞。

“抽的什么?疯?”蒋羽生喃喃自语,撑开伞离去。

不?过很快,蒋羽生就知道为什么?了。

看完《女尊之国》后,他再也?不?复先?前?的高兴,心?头像是梗住了一般,在房中走来走出数回,最终只能冲到窗边骤然干嚎出一嗓子。

蒋侍郎今日休沐,正身体力行的给小孙儿讲卧冰求鲤的故事,突然一嗓子,唬的他和小孙儿同时一激灵,他倒只是不?轻不?重摔了一下,小孙儿直接亲吻上了冰面,然后就……分不?开了。

“——小兔崽子!”蒋侍郎“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拎着?棍子气冲冲找上门去。

余映也?买了《长安》,不?过她不?用亲自去拿,自有报童送上门来。

自从在醉春楼听了那场书后,余映就成了止戈的忠实读者,《长安》杂志期期不?落,不?过这回她因为有事临时出门了一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结果等回来,却?发现外?祖父拿着?一卷书在大堂中枯坐。

宋老爷子抬头看到她,竟老泪纵横。

“这是怎么?了?”余映惊讶万分,赶紧上前?去,这才瞧见外?祖父手中拿着?的那卷书,正是新一期的《长安》。

宋老爷子任她将书抽走,仰头望着?房梁,半晌才说,“我想小茹了。”

小茹是宋老爷子的女儿,也?是余映的生母,嫁了一员外?,却?因只生有一个女儿,生生被?婆家磋磨疯了,当时年仅五岁的余映还差点?被?发卖。

这也?正是宋绪文搬回京城的原因。

有产生共鸣的,自然也?有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得无病呻吟,更有甚者是觉得侮辱。

便在一茶馆中就有人在大肆讨论,“我瞧这止戈是江郎才尽了,好好的家国大义不?写,写些个情情爱爱,如今还写出这些不?知所?谓的文章,哼!当真有辱斯文!”

“男人顶天立地,她们女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上阵杀敌还不?是要我等七尺男儿!”

“女人还是回家相夫教子吧,男人的事情她们懂什么?!”

“数典忘祖!四书五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此这般,不?绝于耳。

一时之间对长安书坊的口诛笔伐甚嚣尘上,还有人想要写状纸递到上头去,觉得止戈在妖言惑众,应当将他立即逮捕归案。

这里有多?少浑水摸鱼的,也?暂且是不?知的。

周承弋对这种风波早有预料,没怎么?放在

心?上,他写完《女尊之国》就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现在整颗心?都放在另一本毫无动静的书上,连到账的丰厚稿费都没能多?引起他的关注。

这《女尊之国》都已刊登出了,怎么?同时寄投的《穷书生种田》没有半点?动静?

他都忍不?住跑去问他哥不?会?是驿站方面出了什么?纰漏吧,然而派去询问之人皆是无功而返。

总不?会?被?毙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房观彦:止戈,一个文风百变的男人,我好爱他。

蒋羽生:我也好爱他!

宋绪文:小伙子确实不错。

房观彦:?

符谦:让你暗恋,小心你墙角被撬走![点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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