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处处是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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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血族的尸身在圣焰中燃烧殆尽时，叶北才对【魂威】有了粗浅的认知——它是一种超自然能力。</p>

不论是乔治或是玛格丽特的魂威，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p>

它得进入敌人的身体组织，才能传递灵魂的威能。</p>

乔治用骨头和血给子弹附魔，将【猩红丧钟】射入血族之身。</p>

玛格丽特则是将唾液或血液依附在手术刀上，与叶北的身体组织接触时，【摇滚辣妹】的特殊能力才会奏效。</p>

【媒介】是枪弹与手术刀。</p>

比起东方的除灵师，西方的猎人们更喜欢简单直接的灵魂交流。</p>

在乔治重整旗鼓时，叶北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位老猎人心中的怒火。</p>

——看看这位金发【青年】。</p>

他的眼神和善，一言不发，生怕吓着东方的来客。检查着身上各处暗伤，擦干净嘴角的污血，将两把长枪塞进身后的胯兜里。</p>

地上血族尸身燃烧时，留下了两处血十字的图案。</p>

这就是他的【魂威】——是对死物不留半点情面的【猩红丧钟】。</p>

乔治挥了挥手：“走吧，叶北。我们还要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p>

此言一出，叶家夫妇突然齐齐看向乔治先生。</p>

叶北和连枝细致的观察力下，乔治老态龙钟的面色暴露无遗。</p>

有那么一瞬间，乔治先生的鬓角生出白发，脸上爬满了皱纹，两手白净的皮肤发黄，指甲卷曲变形，仿佛一头妖怪。</p>

异像只存在于一瞬间，叶北眨了眨眼，乔治便恢复如常。</p>

他忧心忡忡地问：“老乔……”</p>

乔治用力按下了电梯按钮，从肢体动作中表现得忿恨无能。</p>

“请不要那样看着我，请移开目光，叶北先生，从你眼睛里透出来的生命力要刺瞎我了。”</p>

这是英国人的幽默，也是英国人的体面。</p>

乔治望着异乡来客，眼中的厉色要叶北【心照不宣】。</p>

叶北【不识时务】地问：“乔治，你是不是累了？”</p>

“哦！小天才，你真是个机灵鬼。”乔治眉头微皱，表情却风轻云淡，言语有尖酸刻薄：“我就算累得睡着了，用梦游的方式来扣动扳机，也能杀死血族。”</p>

叶北还想继续追问，但是叫苏连枝以食指抵住了双唇。</p>

发妻眼神温柔，慢慢摇了摇头。</p>

她低声在丈夫耳旁轻轻呢喃着：“阿北，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时日无多……每一次使用【猩红丧钟】时，那枚钟摆怀表，都在提示着他，死亡将至，大限已到。”</p>

——叶北感觉自己的内心被一根针刺了一下……它不同于刀斧加身的情感爆发来得那么直接，是藏在暗处，悄然发作的隐痛暗疾。</p>

“拜托，别用那副表情看着我，小家伙，好像你随时会哭出来似的……”乔治站在电梯里，哭笑不得地看着东方来客，招呼着叶家夫妇进电梯。</p>

电梯到达七楼。</p>

叶北突然问：“她叫什么？”</p>

乔治：“你问谁？”</p>

叶北：“你用魂威杀死的女性血族，我听见你叫她小天使……你们似乎认识。”</p>

乔治：“玛格丽特??6??1唐宁，是我的学生，有四个孩子。”</p>

叶北：“你会很难过吗？”</p>

乔治：“对，很难过……她的宝宝们也会很难过。”</p>

叶北：“可是你没有犹豫。”</p>

乔治：“她做出了她的选择，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p>

叶北：“她有亲人吗？”</p>

乔治：“与你无关。”</p>

叶北：“她会西班牙语……”</p>

乔治突然转过身来，一拳轰在叶北脸上！</p>

几颗断牙带着污血飞出，叶北的脊梁撞在电梯铁壁上，能感觉到这一拳的巨力带着整个电梯在左右摇晃。</p>

乔治喘着粗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红了眼睛，起了杀心。</p>

“邪物……别挑战我的底线。”</p>

乔治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天性】，一次又一次，他的【猩红丧钟】提示着他，要将叶北这头伥鬼超度。</p>

叶北在发妻的搀扶下，艰难地爬了起来。</p>

“乔治先生，你还了我一拳，这下我们清账了。”</p>

紧接着，他将牙齿收在手中，向乔治递去。</p>

“这是我的骨头，在东方，它是端正的战神之骨，愿它能保护你。”</p>

“哈……”乔治吐出一口浊气，从叶北手中接过牙齿，动作干净利落。</p>

叶先生和乔治先生再次肩并肩，站在一块。</p>

电梯到了三楼。</p>

乔治突然问：“你喜欢玩游戏吗？”</p>

叶北：“不，我的女儿很喜欢玩游戏。”</p>

乔治好奇：“恶魔也喜欢游戏？”</p>

叶北无奈：“你这个种族主义者呀……恶魔不光喜欢玩游戏，还喜欢给游戏充钱。”</p>

乔治捧腹：‘哈哈哈哈哈……’</p>

苏连枝完全搞不懂他们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友情。</p>

“不过……”乔治喃喃道：“这次旅途结束之后，能陪我玩玩游戏吗？毕竟……”</p>

——陪伴他玩游戏的小天使已经不在了。</p>

叶北声色俱厉地喊道：“住口，把你埋在小说剧本里的死亡契机给我吞回去。”</p>

“喔……”乔治脸上有遗憾，开着生离死别的玩笑：“我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真是狡猾的东方人。”</p>

叶先生脸上有笑容，超强的再生力让他的牙齿在电梯镜面中熠熠生辉。</p>

乔治也在微笑，眼角爬上皱纹，盯着镜面中伥鬼的眼睛，遇上了人生中的忘年知己。</p>

叶北深知乔治是哪种人，这位老猎人与苏星辰很相似——他们都很纯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喜欢将是非黑白分个清清楚楚，是帝江的死敌。</p>

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光里，乔治依然在猎人岗位上尽忠职守，落进了混沌理论的谜题之中。</p>

乔治杀死了私人医生，也表明了立场，放弃了成为血族的机会，这是一次“自杀”。</p>

紧接着，他追到了这间医院，杀死了玛格丽特女士，也杀死了四个孩子的母亲。</p>

“往前看。”叶北抱上了老猎人的肩，给乔治加油打气：“看看电梯的数字，哪怕你老了，你还是第一猎人。”</p>

它停在一楼，大门敞开。</p>

乔治淡然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事，叶先生，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吗？我刚才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想靠在你的肩上好好哭一场……这可太可怕了。”</p>

苏连枝：“这可太可怕了。”</p>

“哈哈哈哈哈哈……”叶北大笑：“很多人都说我很奇怪，总喜欢站在别人的角度来考虑事情，这叫多管闲事。”</p>

“啊……”乔治被戳中了痛处，他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是个很年轻的词。”</p>

没错——只有年轻人喜欢【多管闲事】。</p>

他们走出电梯门，清扫着一楼的战场，乔治将一柄柄飞刀收了回来，他的存货已经不多了，得补充武器。</p>

在叶家人和陈小五通告战报时。</p>

乔治给猎人本部打了个电话，要本部配给新的武器。</p>

他低声询问：“喂，夜莺……我需要武装，送到查令十字车站。”</p>

电话中传出冰冷的女性电子合成音，也是整个风帽组织中的中枢管理员，名为夜莺的人工智能。</p>

夜莺答：“恐怕不行，乔治，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需要休息。”</p>

乔治疑惑：“为什么？整个伦敦都快成蝙蝠窝了……”</p>

夜莺：“伦敦很安全，没有血族。”</p>

乔治惊讶：“什么？”</p>

夜莺：“伦敦没有血族。”</p>

说完这句，通讯就中断了。</p>

乔治恍然若失六神无主，他扶着前台冰冷的桌面，在一瞬间，一头金发变成了白发。</p>

叶北站在门前，乔治与夜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p>

叶北问：“遇上麻烦了？”</p>

乔治：“一点小麻烦。”</p>

叶北从身后掏出雷风恒，将它交给了乔治。</p>

此时此刻，乔治已经完全变成了苍苍暮年的样貌。</p>

胡子花白，瘦骨嶙峋，猎人衣装也像是经受了时光的冲刷，染上油泥和血污，从破洞中能窥见乔治先生身上的疤痕，这些伤像是嫩芽见了春风，离开那层年轻肉身的伪装，正在疯狂生长。</p>

他白发苍苍，眼神深邃，适应着雷风恒的枪械人体工程学，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和叶北的习惯一样，在提升武器熟练度。</p>

乔治：“很棒的枪械。”</p>

叶北小声嘀咕着：“中国制造喔。”</p>

乔治笑道：“有了它，我还能在梦游时杀死几个血族。”</p>

紧接着，叶北从兜里掏出一罐忘忧茶。</p>

“来，喝了它。”</p>

乔治疑惑地盯着东方人的礼品。</p>

叶北信誓旦旦：“不是什么毒药，虽然我是伥鬼邪物……”</p>

不等叶北解释太多。</p>

乔治饮下忘忧茶，头发在白金二色之间来回变幻，最终依然扛不住时光的利刃，回不去年轻时的皮囊。</p>

叶北奇怪：“哎？我的茶没用了？”</p>

乔治将雷风恒插进胯兜，解释道：“你的茶一级棒，只是现在，我觉得这副皮囊更适合我。”</p>

叶北：“你准备好了？”</p>

“我的灵魂已经准备好了，可武器还没准备好，我们得立马动身。”乔治说：“风帽之家不打算给我新的武器配给，它对血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本它能从伦敦以北三百公里左右的炼钢厂调配一批武装，用SAS空降师的货机送来，可是现在，我得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p>

叶北问：“会不会是陷阱？”</p>

乔治：“我要去找我的学生拿枪弹存货，我很信任他。”</p>

叶北心念一动。</p>

——【很信任】不代表【值得信任】，乔治精通汉语，也早有觉悟。</p>

五位猎人站在门廊前，天上落下了倾盆大雨。</p>

乔治随口抱怨了一句：“我讨厌下雨，万事万物变得模糊不清，雷汞会进水，会哑火，让我分不清敌人和友人。”</p>

想想看，他身边站着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p>

普通人、活尸、老虎、狐狸，唯独没有猎人。</p>

乔治：“此行很危险，叶北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的顾问和你的女儿能先行退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