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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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小七今天已经遇到了两件怪事。</p>

第一件是“怪客问柳”，她没亲眼目睹，是表嫂经过笛谷时遇到了怪人。</p>

“真怪！你说怪不怪？那个小个子拿着一根花椒枝，左一鞭、右一鞭地抽打那棵柳树，抽得柳树直晃悠。”</p>

表哥说：“怪什么怪！都五十多的人了，还大惊小怪，去笛谷寻仙访道的都神神叨叨，那人说不定就是个高道。”</p>

“那小东西可不像。他穿得不像个中国人，那张脸和变形金刚的脸差不多。”</p>

“金刚，还妖精呢！”</p>

“他打听的可是咱家哈，‘这儿是笛谷，怎么会没有姓笛的人家？’”表嫂瓮声瓮气地学，“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找姓‘狄’的吧。”</p>

表嫂白了这个低龄表妹一眼，整个石匠村可就她一个姓狄。</p>

表哥皱眉不语。</p>

狄小七倒是挺感兴趣，“你没告诉他？”</p>

“谁会招惹一个怪物！没见过那样的，要不就是个精神病，正常人谁会跟一棵树打听事儿？”</p>

接着，表嫂神神秘秘地对表哥说：“这几天可不肃静哈。宝珍家的理发馆、四妮儿的小超市、大梁家的石器铺子，来过好几批城里的黑社会，四妮儿说他们在踩点儿。今天早上，翠英在景区里看见那些人在草丛里翻腾来，倒腾去，挖了填，填了挖，准没啥好事儿。”</p>

表嫂朝老舅努努嘴，冲表哥使个眼色，“你说咱村有啥好东西值得贼惦记？那个怪物为什么要找小七？”</p>

表哥瞄了一眼老爷子，“人家找小七干么，你忙年忙糊涂了，别瞎啵啵。”</p>

“瞎子才瞎啵啵，要我说哈……”</p>

“胡说什么！”</p>

表哥朝着表嫂打手势，皱纹组起伏荡漾。</p>

怎么能说“瞎子才瞎啵啵”？</p>

老爷子就是个盲人。他老人家正把碗举在面前，扒拉着面条往嘴里送呢。</p>

表哥赶紧给老舅夹了一筷子菠菜，敲敲碗边，“爹，您多吃点儿菜，焖面有点儿咸了。”</p>

表嫂说错话，只好把接下来的嘟囔就着面条不情愿地咽到肚子里。</p>

老舅翻着白眼，放下碗筷，抹了抹嘴，摸索到拐杖，站起来，颤颤巍巍出了堂屋。</p>

狄小七扒了两口碗底子，把老舅的碗筷一起收拾到厨房洗了洗，快步跟出去，把表哥的埋怨、表嫂的反驳和他们的唏溜呼噜留在了身后。</p>

跑出了院门，一切宽敞而舒畅，只有微风过林的刷刷声陪着他俩走到村口。</p>

站在那棵老柳树底下，老石匠仰着脸感受透过树枝洒下来的阳光，慢悠悠地说：“你快十二了吧。”</p>

“嗯，转过年就十二。”</p>

“今天是啥日子？”</p>

“二月四号，腊月十九。”</p>

老舅掐着手指计算，“甲寅月、丁卯日，不宜动土、不宜出行啊。明天就好了，戊辰日。”</p>

然后他缓缓地说：“你嫂子估得没错，那个人是来找你。”</p>

“嗯，就我姓狄。”</p>

狄小七没怎么在意。抚摸着柳树，她正在想嫂子说的怪事儿。</p>

柳树知道树事儿，怎么会知道人事儿？</p>

有可能人家交流的就是树事儿，比如脚底下有蚯蚓在挠痒痒，肩膀上的鸟儿们不太注意公共卫生，等等。</p>

什么花椒枝抽打柳树，不过是风把它们拟人化了。</p>

老舅伸出手。“噢。”她过去搀着老舅。老石匠的胳膊像铁钎子一样硬。</p>

“你这身子骨还不行。”老舅叹了口气。</p>

“还得长呢。”</p>

“你过来，摸摸石敢当的背。”</p>

“干么？”</p>

“你不知道，它的背面有道旋儿。”</p>

那块暗红色花岗岩蹲在老柳树的旁边，正面的五个隶字涂了红漆：“泰山石敢当”。</p>

它是老舅的作品，石匠村的头号辟邪法器，据说是老舅眼瞎的当年埋下的，之后这十来年，天气好的时候他都会过来在它旁边坐一会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