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⑦(十四)【万字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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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两个俱是冰冷的神色，整间房里气氛怪异极了。</p>

秦珂穿着喜服，衣色红得刺目。这一身繁复厚重的衣服裹在身上，连带着凤冠沉重压得她身上也燥热，头皮也发紧。</p>

她看着秦容远，他今天穿一身黑中带红的袍服，也是肃正的装扮，表情却毫无嫁妹妹的喜色。一关系到他的权势，连好哥哥的样子都不屑伪装了吗？</p>

秦珂讽刺一笑，盯着他的目光里都是恨色︰“我真是不想再做秦大人的妹妹了，亲妹妹又如何，还不是你趋炎附势的工具？”</p>

————</p>

秦珂不愿意见他，他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p>

秦容远独自坐在书房中，慢慢地把手中的纸团在手中，用力一攥。</p>

未干的墨迹蹭在手心，他垂眼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乱成一片。又忍不住想起那天秦珂红红的眼框和不敢置信的双眼。</p>

他曾经讨厌她，恨不得她死在自己手里。</p>

现在却可笑地心软了。</p>

蓟王人虽然傻，想法却不容易变。他执意要娶面都未曾见过一面的秦珂，这也是圣上所乐意见到的。秦容远清楚自己手中权势膨胀，圣上最忌讳朝中结党营私，生怕他和哪一个皇子大臣站成同盟。而蓟王被排除在继位人选之外，秦家与蓟王府结亲，并不会构成什么威胁。</p>

这时候书房门被人敲响，吉管事声音隔着门板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急促颤抖︰“大人，小姐不见了！长青也不见了……”</p>

秦容远站起身，绕过书架拉开房门，声音里都是怒气，沉声说︰“那还不派人去追？”</p>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要到秦府了。秦容远回到房中，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眼睛盯着案上的宣纸，很久都没有动。然后才像是突然回神，走出了书房门就直直往秦珂的园子走。</p>

大步穿过重重回廊，冬日干枯的花枝从廊上垂落，秦珂的院子里一到夏天都是各色的花团，在日光中蜿蜒生长，如今只剩满眼萧瑟。</p>

他走到房门口，用力将门推开。</p>

屋子里香炉还在袅袅地冒着细细的烟气，香味满室。床沿处居然坐着一个身穿喜服的人，盖头严严实实地盖着，左手搭右手放在膝头，十分乖巧。</p>

他自然以为是李代桃僵。脑袋里乱乱的，根本想不到吉管事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而此刻吉管事还未回府，他又在书房停留了半天，这个假冒的新娘居然比府中任何一个人都淡定。</p>

秦容远抿着嘴，一脸紧绷的怒意。他几步走上前，猛地把盖头掀起来。</p>

意外的是，等盖头扯掉握在手里，却并不是秦容远所料想的那样，看到的竟还是秦珂那张带笑的脸。</p>

他慢慢放下了手。</p>

秦珂坐在床上，笑得又娇又美，但是眼里都是讽刺之意，“怎么？哥哥不愿意把我嫁出去了？”</p>

她的夹裙上大片的金色绣纹，脸上的妆也还完整，唇色嫣红，眉眼妖冶。</p>

秦容远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言语。</p>

吉管事发现秦珂不见了的时候，受伤昏迷的侍卫已经躺了满院。</p>

时间如此短，就算跑也根本跑不了多远。但当吉管事带人追到长青时，长青身边却并无秦珂。他用自己将他们引开，将秦珂藏在了城中某一处角落。</p>

弓箭威胁之下，长青没有反抗。他很快被拖回府中，关入刑房受刑。不过打得再狠，长青依旧一句话也不肯透露。</p>

吉管事到秦珂的院子里寻秦容远。他迈进了房门，走到秦容远面前附耳低声禀报消息。</p>

秦珂和长青确实已经跑出了府，长青前脚不顾生死地跑出去引开追捕的人，秦珂后脚就偷偷回来了。她也清楚长青将会有的下场，笑了一声，秦容远闻声看向她。</p>

她虽然在笑，但是看得出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声音和缓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让我看到长青没事，我才会活着嫁进他们蓟王府。”</p>

秦容远眼底卷起震怒，强压下来，冷着调子说︰“阿珂，他一个下人，能给你什么？我当初就不该提拔他，养大了他的心，如今连小姐也敢觊觎。”</p>

听了他的话，秦珂轻轻缓缓地一笑，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不是他觊觎我，是我觊觎他。”</p>

长青一开始就不曾动心，不得不陪在她身边。是她缠着他，终于让他有了一些七情六欲。</p>

秦珂以性命作为要挟，秦容远不能不应。他带着她到刑房时，长青已经受过了刑，倚靠在墙边，上身密布着流血的伤口。</p>

他正垂着眼眸，没什么表情地等死。突然看见一双大红绣鞋迈入视线中，裙摆微微挨着翘起的鞋头，上头花鸟图案精致。</p>

忍着剧痛，他迟疑着抬起脸。</p>

隔着他恍惚的目光和满眼惊痛，秦珂微微一笑。“你真是傻死了，能和你跑掉固然很好，留下一个，另一个又怎么能走得心安理得呢？”</p>

“为什么……回来？”长青脸上也带了血迹，勉强开口就扯动了伤口。他笑容既悲且苦，看着秦珂这张艳丽非常的脸，挣扎着要去抓她的裙角。</p>

而秦珂后退一步，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慢地，把盖头重新盖回自己的头上。</p>

大红色的绸布盖住了视线，她看不见长青的表情，却能听到他挣扎时铁链撞击的脆响，顿了一会儿，轻声说︰“走吧。”</p>

秦容远偏过头，秦珂小小的手搭在他腕上。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伤心。</p>

长青几乎要站起身来，但立刻就被几人扑过来压制住。他看着秦珂渐远的背影，想到被鞭打到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辗转在眼前的那张脸。</p>

会笑得促狭也会笑得开怀，会不耐烦地皱眉，也会口是心非地关切。</p>

无论是拿着鞭子还是为他包扎伤口，她的一颦一笑，都在眼前，也都在心上。</p>

趁着夜色。</p>

殷月竹打晕刑房门口看守的人，他来时身法诡异，轻手轻脚地撬开锁。</p>

府中秦容远喝得大醉，他身手其实很好，只是比不得长青，但论躲藏隐匿的身法却少有敌手。</p>

他推开门，提着袍摆向里走，皂靴踏过染血的地面，慢慢踏进刑房之中。</p>

刑房昏暗，血腥气味浓重，他站在刑房里满脸都是嫌弃。走到长青面前，只见长青被一副铁链捆住了肩臂，低垂着头，黑发半挡着苍白的脸。</p>

身上血迹还未干，一条染血的鞭子随意地丢在地上。鞭子像是被血水浸透了一样，红中带黑。</p>

殷月竹想幸灾乐祸地笑一声，但还记得上次险些被掐死的经历，心有余悸地收敛了表情。</p>

他并没有靠得太近，长青狼狈又凄惨，唯恐自己被蹭脏了衣裳。</p>

看了长青一会儿，开口说：“长青，你再不投诚，可就要死了啊。”但迟迟无人应声，他几乎要以为长青已经被打死了。</p>

审视着长青身上的伤，想他伤得这么重，怕是爬起来都困难，更别说走出这刑房了。</p>

也不知道静了多久，本来无声无息的人缓缓动了一下。说话时嗓子哑得厉害。</p>

“你的主上……是谁？”长青终于出声，但声音太低太弱，殷月竹忍不住凑近了去听。也顾不得嫌弃他满身血污。</p>

挨近长青的脸，殷月竹说：“你我为太子做事多年，难不成你当真是一点记忆都不剩？”长青身手明明还如当年，怎么偏偏记忆没的这么干净。</p>

太子？长青轻轻笑起来。</p>

太子看着坐稳了东宫之位，虽然勤勉，但体弱多病。朝中大臣们中有一些是觉得他早晚要死，还有一些是盼着他早点死。</p>

殷月竹继续说：“太子和我说过，你并非真正的长青，真正的长青早在七年前就死了。”</p>

秦家小姐秦珂幼年落水濒死时被长青救下，但长青不知怎么没能立刻回到岸上，结果淹死在了池子里。</p>

殷月竹从蓟王口中得知的“真相”，是原本的长青死于水中，如今的长青就顶替了他的身份生活在秦府。如何顶替的，又为什么没有被怀疑，太子却没有告诉他。他当然也不敢多问，即便还是云里雾里不知其中关窍，却也坚信太子所言。</p>

可他没想到长青的反应居然还是如此平淡，他说过的这些话似乎并不会使他有一丝一毫的惊讶。</p>

————</p>

蓟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天已经很黑了，但喜房外头悬着的灯笼里还燃着火，火光透过纱罗，投射出红艳艳的光影来。</p>

房中的秦珂早自行扯下了盖头。她把所有的侍女打发出门，洗掉了脸上厚重的妆容，重新坐回床上。身上嫁衣似乎要与床上的红帐子和被褥融为一体，她端正地坐着，面无惧色。</p>

听到开门的声音，反射性地看过去。</p>

蓟王真是有个好样貌，五官精致，眉长且浓黑。鼻骨秀挺，皮肤比女儿家还细腻。铺天盖地的红色，连带着他身上的喜服一起衬得他面色也不那么苍白。</p>

可惜的是眼底有些虚浮之色，嘴角下垂，颜值直接掉落了一个档次。因为喝了酒，颧骨上像是擦了层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又弱又蠢。</p>

高且粗的红烛才燃了一些，烛泪堆积下落。秦珂眼里似乎都盛了细碎的光，蓟王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些愣。很快，他扯了下领口，不自在地低下眼，半天才吞咽了一下。</p>

喉咙有些发干。他又抬头看秦珂，隔着不远能很清楚地看见，秦珂脸上没有笑，更没有出嫁女子该有的羞涩。</p>

早听说秦家小姐跋扈阴毒，嫁给从未谋面的自己怕是不甘心的很吧！他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直都清楚秦小姐并不是什么善人，他不想毁了好姑娘的婚事，本以为以秦家小姐的名声，出嫁都困难。正好他娶了，对他们两个都没有坏处。</p>

但他没料到，秦小姐与贴身侍卫有了私情。他如今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p>

喜房之外，看到蓟王慢慢合上了喜房的门，太子远远站着，脸上带着怪异的笑。</p>

他和长青来自科技高速发展的未来。</p>

世界范围内有无数个经过筛选的系统测试者进入公用世界。但很多人也因为种种原因选择停留在了某一个世界里，或是为权、或是为情、或只是贪图虚拟世界的荣华富贵、顺遂人生。</p>

他和长青都是攻略者。本以他们自己深知所处世界只是无数数据拼凑的“幻境”，不可能像早期测试者一样贪恋其中的人和事。</p>

偏偏长青为情、他为权势，他们两人在第一个世界就放弃了离开的机会。长青在攻略中动了真感情，最后他以自己作为npc，改写了所有废弃系统的数据。并且在适当的时间点关闭自己的系统，抹去所有的记忆，甘心沦为一个剧情人物。</p>

而他，渴望从东宫之位攀上帝座，自然也不愿离开。</p>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无限循环，记忆一次次被清空，他对权势的渴望却始终如一。</p>

太子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个世界，长青又是为谁而来。</p>

秦家小姐，秦珂。</p>

——</p>

冬生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但她还是慢慢地展开手中的罗裙，小姐最喜欢穿这一件，但出嫁时带走的一切衣物都是全新的，这裙子就留在了府里。</p>

她收拾屋子时，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趁人不察偷偷私藏了这件衣服。小姐不肯带她一起嫁去蓟王府，也许是知道她一直为秦大人做事，并没有多少忠心可言。</p>

这样正好，她也并不想离开秦府，离开大人。</p>

好像是被控制住了手脚，冬生不由自主地换上了这件罗裙，然后站到铜镜前。</p>

她低下头，衣摆下露出的鞋履是很淡的粉色，上面只有简单的斜纹装饰。和小姐脚上的那双鞋尖高高翘起、有着大团花纹的绢鞋完全不同。</p>

冬生又忍不住仔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p>

铜镜里的她梳着云髻，乌黑的发色，髻上没有任何头饰点缀。她服侍小姐多年，早年小姐喜欢繁复的发髻、精致昂贵的头饰，但这两年小姐一般都会做这样简单的打扮。</p>

她摸了摸脸，自己眉色太浅，而小姐眉如远山，尤其眉色最佳，浓又渐长渐淡。她的唇太薄，一抿连唇线也快看不见了，色又寡淡，像是常年覆了一层霜气。而小姐的唇形姣好，丰满小巧。</p>

她的下巴太尖俏，而小姐的下巴……她又细细回想。</p>

好像也尖尖小小的，却不会显得刻薄，微微扬起就会带出漂亮的颈线，格外引人怜惜。</p>

冬生愣愣看了一会儿镜中自己不怎么清晰的倒影，看了很久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猛地移开了视线。</p>

冬生这一张脸其实是不差的。</p>

可她压不住身上这套衣裙的颜色，本来平时穿得再素气，眉眼间也有隐约可见的浅浅媚色，此刻却被完全压制掩盖，人与衣显得十分不相称。</p>

这样看着，她就在心底想：自己到底只是个侍女。</p>

但是转过身来，大袖长带，抬手时皓腕微露，背影极美。</p>

从背面看，她很像秦珂。</p>

冬生提了灯去了秦珂房中。</p>

夜已经深了，秦珂嫁去了蓟王府，房里也本该无人，偏偏这时候灯火通明。秦容远从今日回府就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p>

她轻轻敲了敲门，但是无人应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她还是鼓足勇气推门进去。</p>

秦容远就坐在门边不远处摆放的书案前，他在喜宴上喝了酒，回府又喝了一些，脸上被酒气熏得有些红。垂着眼，手支在脸侧，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在鬓间揉按。</p>

冬生滴酒未沾，但脸也红红的，眸中带着羞意和孤注一掷。</p>

低声开口：“大人。”话里带着细小的颤音，在这夜里、在静得落针可闻的室内听起来婉转动人。</p>

秦容远抬起头。他看到冬生穿着一身紫色长裙站在门边，夜里带着寒气，她脖颈的皮肤细嫩柔白。穿得这么轻薄，或许是冻得或许是害怕，身子都在颤抖。</p>

她又往前踏了小小一步。</p>

秦容远突然勾唇一笑。</p>

他眉目疏朗，这笑里藏着一些戏谑，看起来俊逸非凡又勾人心魄。冬生以为他醉了，胆子大了些，一步一步走到书案跟前。</p>

冬生在府里长大，本来是自幼侍奉着秦容远的。秦容远信任她，把她派去秦珂身边，她心里又苦涩又甜蜜。帮他做事是她心甘情愿，如今秦珂成功嫁去了蓟王府，她觉得苦尽甘来，就有些得意忘形。</p>

但实际上秦容远从来都没有把冬生放在过眼里，一个低贱的下人的仰慕他毫不在意。对冬生连“利用”都不存在，也不屑于回应她难以压抑的感情。</p>

他对女色很排斥，府中无通房也无妾侍。圣上想要把云嘉公主嫁给他，他不反抗完全是对云嘉公主心有所属一事十分清楚，也早就预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p>

现在他唯一的亲人也被他一手推开，他以为自己也同样会不痛不痒地继续在朝堂游刃有余地追逐权势。但看来一切是有些失控了。</p>

冬生这种行为是逾越了，但他只是笑看她越走越近，看到她目光迷离含情，显然是越来越深地陷入这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之中。</p>

终于走到他身边，身上紫衣的熏香也是秦珂一直以来用惯了的。冬生的感情无望又卑微，她其实是宁愿秦容远把自己当做替身。</p>

可下一刻她被秦容远狠狠捏住了下巴。他没有用很大力气，但她也受不住这个，脚下一个趔趄，腰重重撞在书案上。她疼得眼眶都红了，凄凄惨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容远。</p>

难道她猜错了？</p>

冬生看进秦容远眼中，她本以为自己能看到被他强行压制的痛苦情感，甚至看到发泄。但也只能看到他眼底一片平静，带着嘲讽和高高在上的蔑视。</p>

冬生以为秦容远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这种为世所不容的感情是羞耻的、他自己不愿承认的。所以她换了衣服，刻意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自愿来让他发泄，但却意外地对上他毫无波澜的视线。</p>

那目光像是看着已经死了的她，慢慢的渗透出无情狠辣的意味来。</p>

冬生脚发软，她下一秒几乎要开口求饶。</p>

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下人来不及等房门打开就传话说：“大人！长青不知怎么从地牢跑了！蓟王府派人来说，长青已经拿着剑杀到了蓟王府上！”</p>

秦容远推开冬生。冬生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上，连忙又爬起跪好。她埋着头，身子打摆子一样抖成了筛子。原本羞红的脸已经转变为惨白的颜色。</p>

虽然秦容远并没有打骂她，但短暂的对视和几乎如被扼住喉咙一样的窒息感让她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她脑袋里不由得回放着刚刚秦容远的眼神，无情得像是蛰伏在暗夜里的野兽。</p>

她心底里舒出一口气，第一次如此感激蓟王府在这时候出事。</p>

但秦容远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慢慢站起了身，轻轻拂了一下袍摆。慢条斯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冬生说：“这衣服不是你该穿的。”</p>

蓟王府的消息这样急迫，但他并不觉得着急。绕过冬生打开房门，这才轻轻出口一句：“处理掉她。”是对门外的人说的。</p>

冬生猛地转过头。</p>

她看见秦容远挺拔的背影，看他走远了，才绝望地呜咽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大步走过来的人捂住了嘴，拖出房门。</p>

虽然是深夜，蓟王府府门大敞，满院子都是人。</p>

秦容远到时，他所以为的本该在刑房里奄奄一息的长青正握着一把长剑。剑锋架在蓟王脖子上，蓟王恐惧地大喊，让侍卫们远远离开，唯恐触怒了背后拿剑的人。</p>

长青身上的血，有的凝固成了紫黑色，但仍旧有鲜红的血迹从各处伤口溢出来。他俨然成了一个“血人”，但紧抿着嘴，眉宇间严肃带煞。</p>

他挨近蓟王的耳朵，呼吸微弱，但是语气凉又带着古怪的僵硬，“她呢？”</p>

长青“光明正大”地闯府，一开始蓟王并没有多么重视。他虽然伪装成草包的样子，但府里也有大批侍卫。长青是肉眼可见的满身伤，能站直都不容易，还想突破重围挟持他简直是天方夜谭。</p>

但蓟王没想到，长青在受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也还是能把他的性命捏在手里。</p>

“还在房中——”话音还没落，不远处的回廊拐出一个大红色的身影。秦珂几乎是跑过来的，绕过回廊，她还穿着那身嫁衣，像是一团深夜里燃起的火，越来越近。</p>

长青的目光从她出现起就一直追着她。</p>

看她一步步走向自己。</p>

蓟王能感受到钳制他的长青力道虚浮，重伤之下强撑着闯到他的王府里，已经十分不合常理。只要拖一拖时间，说不定长青自己就支撑不住了。</p>

秦珂隔了几步看着长青的脸，他脸还算干净，下巴和侧脸沾了一点点血迹，眼神纯粹，盯着她不放。</p>

她还没真正走近，他就开口说：“我来带你走。”</p>

除非长青有通天之能，不然怎么可能把她全须全尾地带走？说不定命都要葬送在这院子里。</p>

偏偏长青一点也不觉得畏惧。一手拿剑，一手按在蓟王肩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