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七罪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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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凝望着天空，见流云飞走，周遭景象变幻。</p>

再低头时，却见到自己的意识飘飞到一处湖泊旁。这里青草绿地，野花微香，到处都是鸟兽嘶鸣的乐章。</p>

湖泊旁，沈元坐在小马扎上，嘴里叼着一根纤细的杂草，双手握着鱼竿，正在钓鱼。</p>

身后，高明悦在草地中铺上洁白的餐布，脱掉鞋子，赤脚走了上去，将木质餐盒中的餐食一一摆放。</p>

这处野生湖泊，当地人叫它情人湖。由于它在山中，地处偏远，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只有一些暗生情愫的青年男女，有时会选择在这里幽会。</p>

沈元小的时候，沈家还没有完全发迹，那时，他与明悦，还有村里一大群同龄的孩子，经常来这里摸鱼戏水，一玩就是一个下午，每每回家时，都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p>

成年了，沈家也辉煌了，曾经儿时的玩伴，也都形同陌路了。记忆中的二狗、浩明、喜娃等伙伴……现在见到自己，总会站在好几米远的地方，保持礼貌和克制地喊一声沈公子。</p>

这人呐，长大的代价就是，你眼睁睁地看着周围一切都在变化，物是人非，可想留的却留不住，想走的却推不远。</p>

不过还好，这情人湖没怎么变，身边的明悦也没怎么变。她还是从前那样，性格开朗乐观，就像是花圃中的向日葵，不论是刮风还是暴雨，总是仰着头，迎着刺目的阳光。</p>

这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他和明悦的“秘密基地”。每逢心情低落的时候，二人总会一块来这里，吃吃东西，聊聊天，享受着山中的凉风和片刻的宁静。</p>

湖边，沈元单手握着鱼竿，怔怔发呆道：“小柯要去北方上学了，昨天在七家镇，我们吃了个饭。”</p>

高明悦偷尝了一块点心，柔声道：“唯一的朋友要走了，所以你心情不好？”</p>

“也不全是吧。”沈元眼神中略有些迷茫：“这天天在一块胡吃海塞，他突然要走了，确实让我有点不适应。不过，我可能更多的是羡慕，或者说是——嫉妒。”</p>

“为什么这样讲？”</p>

“嗨，这还不简单，缺什么就嫉妒什么呗。”沈元坦诚道：“他家境虽然与我差不多，可却比我自由多了。个人能力强，父亲开明，母亲贤惠，想走就走，想谈恋爱就谈恋爱……这一去北方四年，算是彻底天高海阔了。”</p>

“每家都有每家的不同。”高明悦轻声道：“或许在小柯心里，他也嫉妒你呢？”</p>

“嫉妒我什么？嫉妒我出来钓个鱼，都要偷偷摸摸的？”沈元无奈一笑。</p>

高明悦弯曲着双腿，坐在餐布上，双眸凝望着湖面：“如果你抗拒生活，那看到的都是事事不称心；如若你热爱生活，就总会在烦闷中找到快乐。怎么都是过一天，为何要闷闷不乐呢？起码这会还有鱼钓，还有美食可以吃呀！”</p>

沈元回头看向她，见到对方手里拿着一颗殷红的柿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嘴角还沾着柿子汁。</p>

阳光下，她充满感染力的笑容，似乎可以令人遗忘所有烦恼。</p>

她开朗的性格，不但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积极乐观，同时还影响着身边的人。</p>

“你……你吃吗？”高明悦被他盯得有些羞涩，俏脸红扑扑地问道。</p>

“你说的对，及时行乐，过一天算一天，管那么多干什么？！”沈元放下鱼竿，迈步走到餐布上，弯腰坐下。</p>

高明悦递给他一双筷子，捋着发梢说道：“西湖醋鱼，尝尝。”</p>

沈元翻了翻白眼：“我就不懂了，这鱼酸不溜丢的，有什么好吃的。”</p>

“我就觉得很好吃呀。”高明悦故意做出吸口水的声音：“人间美味，莫过如此。唉，只可惜，咱们村的厨子做得不太正宗……。”</p>

“你喜欢吃，回头我给你做。”沈元笑着回道。</p>

“别吹牛了，你连厨房都没去过呢。”</p>

“呵，本公子的智慧，想学一道菜，那还不简单。”沈元故作轻松道：“回头我就去七家镇学，那里有会做这道菜的好厨子。”</p>

“行啊，那我等着。”</p>

“小馋猫!”</p>

二人吃着聊着。</p>

待傍晚时，他们躺在餐布上，吹着凉风，看着天空夕阳垂落，湖水上霞光浮动。</p>

……</p>

美好的画面慢慢飘散，天空下起了暴雨。</p>

沈府内，沈元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母亲的房间，而后者正在榻上看着一本佛经。</p>

近两年，尹婉儿信佛，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在家中焚香念经。可也不知为何，她这经念得越多，整个人反而变得愈发沉闷，甚至瞧着有些阴沉……</p>

榻上，尹婉儿抬头见儿子走进来，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笑容：“呀，你淋雨了？快去叫刘婆给你弄碗汤喝，把湿衣服脱了。”</p>

光线昏暗，身上的雨水滴落，脚下扩散出一滩水渍……</p>

沈元就站在那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母亲。</p>

“你怎么了？”尹婉儿好奇地问。</p>

沈元憋了半天，攥着双拳回道：“小柯家里出事儿了，一场大火，死了二十多口人，整个七家镇都在议论这个案子。”</p>

尹婉儿稍稍怔了一下：“我没有听说啊，怎么回事儿？”</p>

“妈，你真的不知道吗？”沈元往前迈了两步，站在榻边，两条手臂都在颤抖。</p>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都不出这个院子，上哪儿去知道七家镇的事儿？”尹婉儿慢慢放下佛经，表情温和，抬手就要去摸儿子的头：“快去把衣服……。”</p>

“啪！”</p>

沈元猛然抬臂，挡开了母亲的手掌，语速变快地回道：“你是不出去，可七家镇发生的事，有什么能瞒过你？！”</p>

尹婉儿皱眉沉默。</p>

“小柯在去往北方的火车上，被七家镇的军阀抓走了，我已经在羁押所见过他了。”</p>

“你到底想说什么？”尹婉儿突然变得平静。</p>

“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沈元攥着双拳，突然瞪着眼珠子吼道：“我去见小柯，他在监狱的铁栏杆里要跟我拼命，要杀我！他诅咒我全家不得好死，你说，我想说什么？”</p>

“我不知。”</p>

“你撒谎！”沈元咆哮着打断母亲的话，额头青筋冒起：“这事是我沈家干的！是我爸带着他那六个兄弟，为了抢夺小柯家的生意，与县城的叔叔和军阀合谋，搞出的一夜绝户！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还有人性吗？！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你敢说，这事你不知道吗？”</p>

尹婉儿坐在榻上，双眸有些呆滞，没反驳，也没有争辩。</p>

“为什么你就不能劝劝他？杀人是罪，知情不言，就不是罪了吗？天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这高高在上的沈太太了吗？！”沈元情绪完全失控，双眼看到桌上的佛经，突然抓起来，奋力地撕扯：“天天躲在房间里焚香念经有什么用？你敢跟佛说自己知道的那些脏事吗！你敢吗？！”</p>

“哗啦！”</p>

他将经书撕得粉碎，一把扬在了空中，整个人彻底崩溃：“整个七家镇，我就小柯这么一个朋友了，为什么非要做得这么绝？究竟为什么啊？！”</p>

“咕咚。”</p>

他仰面瘫坐在地上，瞳孔扩散，状若疯癫，一股“暴怒”且无处发泄的情绪直顶脑门：“我们家不会好的，会……会遭报应的，一定的。”</p>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安静坐在榻上的尹婉儿，突然淡淡地说道：“你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也知道是谁挥舞的屠刀，可你为什么不敢去找凶手，反而却来我这儿大吼大叫呢？你的暴怒、愤恨……就只敢对我发泄，是吗？”</p>

地面上，沈元听到这话，空洞的双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怯懦。</p>

没错，他只敢在溺爱自己的母亲面前，表现出无能狂怒的模样，却根本不敢面对，那个充满威严，且能给他一切的父亲。</p>

榻上，尹婉儿怔怔地说道：“你爸在外面养的小妾，距离咱们家就隔着两条街。他从这个院里吃完饭，用不了三分钟，就能到另外一个院，跟别的女人睡觉。儿子啊，我连自己最后的体面和尊严都护不住……又能护得住谁呢？”</p>

说着，她迈步走下榻，来到沈元面前，轻轻地伸出手掌，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我想过离开他，甚至想过去死……但他说，这么多年，我尹婉儿一家，让他在七家镇成为了沈老爷，那今天，他必须也让我成为沈夫人。我不能死，得好好活着，而且要跟他扮演一对恩爱夫妻，这样才能显得他沈济时有情有义，不忘本，即便发达了，也不抛弃我这糟糠之妻。呵呵……！”</p>

“儿子，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就是你了……。”尹婉儿溺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双眸中又重新唤起了希望。</p>

……</p>

日月穿梭，又是一年落叶满地，情欲村迎来了初秋时节。</p>

七家镇，福运酒楼的灶间内。</p>

厨师张同擦了擦汗水，满脸喜悦地恭维道：“沈公子，不到一个月，你就掌握了做醋鱼的精髓，这比我当初学得快多了。”</p>

沈元咧嘴一笑，指着自己刚做出来的醋鱼问道：“这就是最正宗的做法了？”</p>

“对。”</p>

“不过，还差一道工序。”沈元瞧着醋鱼，缓缓拿起了一把小刀，在盘中切掉了鱼尾。</p>

厨师皱了皱眉头，有些好奇地问道：“沈公子，您为何要把这鱼尾剁掉？这样的菜品相……！”</p>

“我做这西湖醋鱼，又不是想以此为生。”沈元龇牙道：“吃鱼的人，不喜欢鱼尾的味道，那自然就要剁掉。”</p>

“也是，也是。您是纯属兴趣，与我们不同。”厨师连连点头。</p>

“嘿嘿，小馋猫，这下你就有鱼吃了。”沈元美滋滋地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嗨，其实，当个厨子也不错。”</p>

从福运酒楼离开后，沈元乘坐着小汽车返回了家中。</p>

进门后，他见到不少下人都在搬运着礼品，顿时有些奇怪地问道：“搞这么多礼品干嘛？”</p>

下人回：“少爷，您还不知道吗？您都要结婚了，老爷要准备给郭家下聘礼了。”</p>

听到这话，沈元怔在原地，刚刚学会西湖醋鱼的喜悦心情，也顷刻间荡然无存。</p>

他没有回话，只阴着脸走入东房小院内，回房换了一套衣服。</p>

院内，家里的几个远亲青年，正在打着比较新潮的羽毛球，男的女的六七个人，玩得不亦乐乎。</p>

沈元让下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中，一边观看，一边轻声吩咐道：“去，给我拿点烟膏过来。”</p>

下人面色有些为难，低声道：“老爷说过……。”</p>

“老爷在吗？”沈元阴着脸，眼色阴沉。</p>

“不在。”</p>

“那你废什么话，赶紧去拿。”沈元烦躁地命令道。</p>

过了一小会，沈元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地抽着大烟膏。</p>

酥麻感从脑皮上掠过，剧烈的眩晕，又让他飘飘欲仙。</p>

只有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精神世界。</p>

抽了一炮，沈元倍感舒适，撸起袖子，也和家中的亲属打起了羽毛球。</p>

“踏踏！”</p>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位长相不算出众，但很有气质的姑娘，欢喜雀跃地出现在了小院门口，摆手喊道：“元哥！”</p>

“刷！”</p>

沈元一回头，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p>

来的这位姑娘，正是郭礼涛的女儿——郭颖，也是即将要与沈元结婚的准新娘。</p>

对于郭颖，沈元是打心眼里的厌恶，这主要来源于两方面的原因。</p>

其一，这姑娘跟他爸一样都非常势利，从小就飞扬跋扈，嫉妒心贼强。平时跟她在一块玩的女孩，不能比她打扮得漂亮，也不能比她聪明，只能像佣人一样供着她，稍有让她不顺心的，那就要面临一场群体暴力或戏弄。</p>

她的这种丑态，虽然从来没有在沈元面前表现过，但同龄人中，却无人不知。</p>

其二，沈元对这个联姻非常抗拒，可他习惯性懦弱，习惯性地逃避现实，根本不敢与父亲相争，所以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压在同为主角的郭颖身上。</p>

“哎呦，郭小姐来了。”</p>

“好久不见啊，又漂亮了。”</p>

“……！”</p>

家中的青年男女，都纷纷冲她打着招呼。</p>

只有沈元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们打不打？”</p>

“打打，来，继续！”一名陪着沈元打的姑娘，摆手道：“发球吧。”</p>

郭颖见他没理自己，便独自进入院中，主动走过去，笑眯眯地问道：“元哥，你还对羽毛球感兴趣啊？嘿嘿，我也会打，要不我陪你吧。”</p>

沈元一拍子就将羽毛球打飞，扭头道：“好啊，去，捡个球吧。”</p>

郭颖怔了一下，立马乖巧地点头，笑着应道：“好哇！”</p>

说完，她小燕一般地跑到场外，弯腰捡起了羽毛球，返回时，冲着陪沈元打的那个姑娘说道：“你歇一下，我陪元哥打一会。”</p>

“哦！”女孩看着她的眼神，递出球拍，转身离去。</p>

“元哥，今天我爸和沈大爷去镇里了，听说要为我们挑选……。”郭颖拿着球拍，小嘴滔滔不绝地说着。</p>

“打球，就打球，说那么多干嘛？”沈元皱着眉头：“快点发。”</p>

“哦！”</p>

郭颖抬臂挥拍，嘭的一声将球打了过去。</p>

沈元一个反抽，直接将球打飞了十几米远，飘飞着落在了墙外。</p>

“去捡球。”沈元走到小桌旁边，提起茶壶，含着壶嘴大喝了一口。</p>

郭颖没有犹豫，立马跑向院外捡球。</p>

其他人表情古怪，但谁都没敢说话。</p>

过了一小会，二人打了第三拍，还是郭颖发球，还是沈元一个反抽将球打到了墙外……</p>

这一下，傻子都明白了过来，沈元这是在有意戏弄人，故意将球打到犄角旮旯，再让郭颖去捡。</p>

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表情尴尬地站在远处，窃窃私语。</p>

大家本以为郭颖会犯大小姐脾气，但却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恼怒，反而笑嘻嘻地说道：“元哥的球技很差啊。没事，我多陪你打打就好了。”</p>

说完，她又屁颠屁颠地冲出院外，把球捡了回来。</p>

下午，烈阳当空，气候闷热。</p>

郭颖就这样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捡着球，弄得全身都是汗水，发丝粘在脸上，看着有些狼狈。</p>

不远处，一名看热闹的小伙，低声说道：“玛德，这郭颖果然是个狠人。打一个球，还要跑一趟院外，她是来这练田径来了？唉，我这好脾气都忍不了了。”</p>

“不捡怎么办？沈家少奶奶不当了？十辈子花不完的钱不要了？”</p>

“就是不要了，又能怎么样呢？”</p>

“呵呵，你不是郭颖啊，你也没有这个选择，所以你说得轻巧。”小伙回。</p>

“嘭！”</p>

就在这时，沈元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一拍下去，直接将羽毛球打到了杂物间后的旱厕内。</p>

郭颖站在烈日下，擦着汗水，突然笑道：“元哥，累了吧？来，我们歇一会吧，喝点茶。”</p>

沈元站在不远处，笑着回道：“去捡球，再打一会。”</p>

郭颖脸上泛着僵硬的笑容，狠狠地攥了攥球拍，柔声回道：“我有点累了……。”</p>

“我让你去捡球。”</p>

这一刻，沈元用俯视的目光瞧着她，态度傲慢十足地指了指旱厕：“就在那里边呢，去捡。”</p>

这一句话，小院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p>

郭颖感觉周遭有无数戏弄、嘲讽的目光，在看向自己。她洁白的额头荡起青筋，言语有些委屈道：“元哥，你要打……我们换个球吧。”</p>

“你去不去？”</p>

“……我不！”郭颖的双眸中含着泪水，倔强地回了一句。</p>

沈元听到这话，迈步走到郭颖身前，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顿地喝问道：“老子让你来了吗？老子说要跟你打球了吗？你自己非得往上凑，你不是贱吗？！”</p>

“沈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郭颖攥着拳头，直接气哭了：“我怎么得罪你了？”</p>

“不愿意啊？不愿意就跟你爸说啊，取消婚约啊。”沈元傲慢无比地瞧着她：“你有得选啊，你可以不入沈家门啊，对吗？”</p>

“……你……你！”</p>

郭颖气到这个份上，也依旧没有说出很决绝的话，只负气地摔掉球拍，一边哭着，一边跑着离去。</p>

她一走，周边的青年都围了过来，有人劝说道：“元哥，郭颖毕竟也是七家镇有名有姓的大小姐，你这么搞，她下不来台啊。”</p>

“啪！”</p>

沈元同样心情很差地扔掉了球拍，淡淡地回道：“这都是报应，你们看到的也都是表面。她欺负人的时候，可比我狠多了。”</p>

说完，沈元便阴着脸，迈步离开。</p>

……</p>

傍晚，情人湖。</p>

一艘随波逐流，外表很破旧的小渔船上，沈元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p>

旁边，托腮看着湖面的高明悦，轻声问道：“怎么，你心情又不好了？”</p>

沈元醉意上涌，脸色潮红道：“……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过？”</p>

“提过什么？”高明悦迎着晚风，发丝飞扬。</p>

“全七家镇的人，应该都知道我和郭颖要结婚了，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提过？”沈元呆呆地问。</p>

半晌后，高明悦回：“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p>

“明悦，我……！”沈元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可话刚刚说一半，又咽到了肚子里。</p>

高明悦听到他没有再说，那紧张攥握的左手，才缓缓松开，并扭头看向他：“元哥，不管怎么样，我真的特别希望你能开心……。”</p>

“呵。”</p>

沈元再次仰面喝了一杯酒，摇头道：“我根本就不喜欢郭颖，甚至讨厌她。一想到往后余生，自己每天都要面对这样一个人，我怎么能开心起来？”</p>

冷风吹拂，高明悦鬓角的发丝凌乱，双眸中也尽是沈元的懊恼和不如意。</p>

相对沉默良久，她忍不住回道：“既然事事都不称心，那为什么不离开呢？”</p>

“离开？”沈元呆呆地看着她：“能去哪儿？”</p>

“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七家镇。”高明悦笑了笑，双眸扫过秋季落叶之景：“是山沟沟，还是穷乡僻壤，只要自己觉得快乐，那不就好了嘛。”</p>

是啊，腿在自己身上，只要想逃离，谁又能拦得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