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陆长卿冲出酆狱, 连夜奔逃，一路险隘重重，到了巴蜀之地。此处峰峦迭起，地貌险恶，与中原民风亦大不相同。</p>

庆国被镐京收回后，大部分庆兵涌入了毗邻的西蜀。陆长卿如今九死一生, 再与旧部重逢, 百感交集。他藏身于祁山深谷之中，却令部下在东南吴国故作声势，佯作流亡于吴越。</p>

日头升起时，谢砚端着热茶走到溪水边, 正见陆长卿坐在石上，朝北打坐。他自从入了蜀地，只要坐卧都要面北。而北方，正是在他手中遗失的宗庙和社稷。</p>

陆长卿披着青色长衣, 散着乌发，过去被晒得健康的肤色, 在酆狱关久了, 透出过分的苍白。谢砚端详着他紧抿的薄唇, 心绪复杂。过去在酆狱时，陆长卿像是个邻家哥哥般随和, 而一旦脱出樊笼，他便重新露出了锋利的爪牙。然而如冷酷雄狮般的庆侯，才是他真实的模样。</p>

陆长卿睁开了双目, 看见谢砚，冷漠的脸上绽出温和的一笑。</p>

谢砚跑过去递上茶，一边看他啜饮，一边用手指轻轻替他梳弄头发。陆长卿虽然生得貌美，却并不让人觉得女气，他从小长在军营里，亦丝毫不染凤岐国师那种妩媚之态。</p>

巍巍如山，铮铮铁骨，这样的男人让谢砚无视性别的障碍，屡屡不能自拔。如果能和他在深山里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一辈子，该多么幸福，一旦回到纷扰的尘世，就不得不面对痛苦和无奈。谢砚想起被自己背叛的爷爷和哥哥，忍不住流下泪。</p>

“阿砚，你想家了？”陆长卿回过头，沉静的乌眸望着他，抬手替他擦泪。</p>

“没有，我不想家，我只想……一直和长卿哥哥在一起。”</p>

陆长卿沉默了片刻，缓缓而郑重道：“以后，我带你回家，我们永远在一起。”</p>

谢砚听了这话，大滴大滴的泪不断涌出，“你今天答应了，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以后如果国师要杀我，你会替我杀他吗？”</p>

“凤岐不会杀你的。”陆长卿毫不犹豫地回答。</p>

“我就问你，如果他要杀我，你怎么办！”谢砚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握着陆长卿的手。</p>

“如果他要杀你，我一定会保护你。”陆长卿又道。</p>

“如果他把我杀死了呢？”谢砚双眼通红，哽咽道。</p>

陆长卿抿紧唇，眼神深沉，许久才道：“那我就杀了他。”</p>

谢砚一下子抱住他，失声哭道：“我背叛了家人，我只有长卿哥哥，我只有你了，国师他什么都有，我只有长卿哥哥……”</p>

陆长卿拍拍他的背，“阿砚，这段日子你太累了，好好睡一睡吧。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没人动得了你。”</p>

陆长卿早上练完功，与谢砚沿着溪水散步。溪水的下游是一个湖，湖水是明亮的蓝色，与中原十分不同，当地人称之为“海子”。</p>

两人刚走到湖边，陆长卿就听到林中树叶抖动。这是极细微的抖动，但他的内力已登峰造极，立刻听出与风吹动叶子的不同——有一个高手正从林中朝他们快速移动。</p>

他立即将谢砚护在身后，几乎是同时，一个身影从林中如猎鹰般脱出，直直朝他袭来。</p>

陆长卿迎上去，二人在半空中打了四五个回合。谢砚看清来人，半惊半喜叫道：“爷爷！”</p>

荒原客充耳不闻，仍是与陆长卿在湖面缠斗。湖上打斗，对轻功和内力都有很高要求。陆长卿见是熟人，出招便有所缓和，然而二十个回合下来，荒原客竟未能将他打败。想当初岐关迷林阵中的小屋里，陆长卿为阻止他碰触凤岐而出手，却被他轻易化解，如今二人再次交手，陆长卿让招的情况下，二人却不分胜负。</p>

荒原客一掌击出，陆长卿不得已与他内力相拼，二人均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方才停手。</p>

荒原客冷笑道：“你小子偷练了邪魔外道的功夫，如今长本事了，老夫倒治不住你了！”陆长卿所练功夫，乃是谢砚从荒原客那里偷来的魔教内功。</p>

陆长卿不动声色，客气地拱了拱手，“拜见荒原前辈。当初晚辈困在酆狱，若无此内功防身，恐怕早已死在狱头的折磨下。习时我便与阿砚说好，如果老前辈怪罪，我便废了这功夫，绝无怨言。”</p>

荒原客听了这话，面虽仍是绷着，嘴角却翘了起来。“你倒不是鲁莽的人，知道说这种讨巧的话。你废了功夫，我孙子跟着你岂不受人欺负。”</p>

谢砚见荒原客松了口，面露喜色，小心唤道：“爷爷，孙儿知错了……”</p>

“这话对你兄长去说！”荒原客横眉倒竖朝他一挥手。</p>

谢砚忙缩肩低头，不敢再言语。</p>

“陆长卿，我有话对你说。”荒原客面色凝重，言罢便足尖点在水面，朝湖心飞去。陆长卿明白荒原客有些话要单独对他说，便吩咐谢砚先回去休息，自己随即也飞上了湖心的小舟。</p>

偌大的湖，二人站在湖心一叶扁舟之上。青山倒映在湖水中，宛若幻境。</p>

“你知道凤岐为何白了头发？”荒原客先问。</p>

“听人说，是坠崖时受惊过度。”陆长卿不动声色地说。他尚不知荒原客的目的，整个人如闭紧的蚌壳，丝毫不露马脚。谢砚不会告诉他他们的藏身之处，而他能找到这里，此人不得不防。</p>

荒原客又问：“你现在还想推倒镐京么？”</p>

“如今我藏在这蛮夷之地，不被镐京找到就已是万幸。”陆长卿回答。</p>

没有一句正面回答，荒原客虽是气他太狡猾，却也暗暗欣赏他的沉稳。比起在歧关见到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庆侯，酆狱出来后的他，有种洗尽浮躁之感，浑身透着玉石般的沉静光泽。如果此刻这个男人能重新手握大军，恐怕凤岐未必是他的对手了。</p>

“如果我告诉你，二十年前，你兄长栖桐君并非王师伏杀，你是否还想摧毁镐京？”荒原客不得不放出一些讯息。</p>

陆长卿果然神色微变。然而仅仅一瞬，他便又恢复了平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