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死亡是一切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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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下，</p>

无边的火光照亮广袤而荒芜的大地，仿佛要吞噬掉世间所有的不净，土地被炙烤得干裂，空气在视线中扭曲，青草变得枯黄，一阵大风吹来便是十里之外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扑面而来的灼热，仰头望去是无尽上扬飘荡的灰烬，碎屑，草根……</p>

“桀桀……”</p>

夜幕下有渗人的声响传出，天空中模样丑陋的怪鸟盘旋着，望着那火光冲天之地发出不明意义的声响，它们敏锐的嗅觉即便隔着数十上百里也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p>

可当它们赶来的时候，只剩下无边无际火海，那灼热的气息让它们不得靠近只能停留在远处，闻着空气中诱人的焦肉味心痒难耐，原本精心打理过得黑褐色的羽毛也被焦急的弄成一团乱麻。</p>

……</p>

不知等了多久，</p>

那冲天火光之中走出了一道身影，</p>

赤裸脚掌踏在滚烫开裂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开始还有皮肤下的水气蒸腾，可渐渐的脚底那层皮肤连带着血肉变得干枯，如同陈年腊肉一般再也挤不出半分汁水。</p>

燃烧的殿宇中有黑色的浓烟冒出，恍惚间看去似乎正从那人的背后升起，如同地狱无边无际的的死气，天外有大风吹来，长长的火舌忽高忽低在风中摇曳不定。</p>

那人宛如天下最恐怖的妖魔，</p>

身后是地狱的景象，</p>

可他的脸上却带着最圣洁的笑容，</p>

每一步踏出便有一朵虚幻的青莲升起，每一步落下便有一朵青莲寂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脚踩着莲花从地狱中而来往人世间而去。</p>

“扑腾，扑腾……”</p>

秃鹫群拍打着翅膀从枯木中起身，冰冷的竖瞳望着那道身影，它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生物可以从那炽热的地方走出。</p>

在它们的理解中，那炽热的，散发着光芒的东西是危险的，这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它们曾很多次看见那直立行走的生物蜷缩在火光周围，可从未见过有人能从火光中走出。</p>

长时间死亡相伴，让它们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肉香，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最终还是没有离去，只是停留在枯木上。</p>

从远处看去，那枯木的枝干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丑陋的怪鸟，黑色的羽毛簇拥在一起，宛若身披毛发的怪物，可即便是怪物面对那道渺小的身影还是从心底深处恐惧。</p>

“嘭……”</p>

身后的殿宇中有倒塌的巨木落下砸在那道身影上，接触的刹那无数的火星扬起，重达万斤燃烧着的巨木并未让那道身影有所停留，仅仅只是在那人余下一片碳黑的痕迹。</p>

到了火光的边缘，</p>

细细看去，</p>

那人竟是身无寸缕，因为所有原本的衣衫都已经被烈火吞噬得干净，他的眉毛，他的头发，乃至于他身上的寒毛都在烈火中消失，只是余下一具干枯宛如焦炭的躯壳，</p>

那道身影在滔天烈火之中无比渺小，</p>

可还是跨越那片火海，</p>

寂上老僧一步一步的走出地狱火海，在铁骑走后他并没有选择绕道而行，而是径直朝着烂柯寺的方向往西而去，径直跨越那片火海，因为于自己而言这是一场难得的修行。</p>

因为他更直观的感受毁灭的过程，</p>

以及毁灭过后是什么？</p>

“嗒啪，嗒啪……”</p>

这是脚底踏地的细微声响，</p>

终于走出了火海覆盖范围，</p>

寂上老僧除了赤裸着身子，烧光了所有的毛发，原本就黝黑的皮肤变得更为漆黑外，似乎就没有再多的变化了</p>

远处，</p>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p>

近了，</p>

深红色的僧衣沾满了各种污渍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衣衫褴褛仅仅只能遮挡住身体的重要部位，至于干瘪的身体则是裸露在外，肋骨清晰可见，赤裸的双脚上满是干裂的口子。</p>

这是烂柯寺的苦行僧，</p>

在烂柯寺的教意中，人需要经历很多契机才能步入西方极乐世界，在烂柯寺修行的僧侣会选择参透佛经的方式，以谋求顿悟，提升境界。</p>

可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此，而有些人希望能够更直观，更快一些，在此生就得到佛谕和真经步入极乐，苦行僧就被认为是这样一条捷径，用肉身的苦难去感悟，去修行。</p>

烂柯寺之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千年不倒，他们同样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脚步踏过之地，便是烂柯寺目光所及之处。</p>

同时他们也在用最极端的方式传播教意，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每一个苦行僧都是大毅力者，他们是堆砌成烂柯寺这座宏伟大殿的基石，也是最为虔诚的修行者。</p>

对的，</p>

每一位烂柯寺走出的苦行僧都是修行者，</p>

只不过有强弱之分罢了，</p>

天下最大的不可知之地，</p>

又岂是一镇铁骑就能轻而易举覆灭的？</p>

因为其中过半的修行者都在这些苦行僧中，只不过他们被分布到了西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甚至于有的人已经踏出这片土地，往更远的地方走去。</p>

所以凉州铁骑在一个仁波切尊者认为不可能动手的节骨眼上突兀的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已经避开了烂柯寺那大多的修行者，若是给出充足的时间，让西域的兵卒汇聚，让天下的苦行僧回归，白天那场战役的胜负还犹未可知。</p>

……</p>

不远处，</p>

那场大火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p>

因为那殿宇群耗费的木材实在太多了些，便是支撑的巨木都有一千二百余下根，在一切吞噬干净之前，就算是天上下起了大雨恐怕也不能将其浇灭。</p>

那苦行僧手持一根木棍，仰头静静地注视着化为火海的烂柯寺，哪里是他们出发的地方，可即便是瞧见如今的模样表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或许是因为已经承受了无数的苦难，又或许是因为在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行之中很少表露，此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是楞楞的看着。</p>

或许是看累了，</p>

又或是已经认清了事实，</p>

那老迈的苦行僧将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的寂上上师的身上，眼底深处带着些许疑惑，因为大火过后和原本的模样已经相去甚远，所以并不能认出。</p>

“一切都毁灭了……”</p>

极其沙哑的嗓音在空地上响起，</p>

眼底寂灭如灰。</p>

“毁灭，毁灭……”</p>

寂上老僧听着那苦行僧的言语轻声重复着，不一样的是他看到的是结果，而自己正在思考的是毁灭过后是什么。</p>

“敢问上师法号？”</p>

那老迈的苦行僧望向几丈外的寂上老僧扯动干裂的嘴角开口道，看模样应当和自己一样也是苦行的僧人，可隐约间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p>

“老僧，法号寂上。”</p>

寂上老僧笑容温和道。</p>

“寂上？”</p>

“寂上活佛？”</p>

“小僧，见过寂上活佛！”</p>

那老僧定睛看去，过了良久终于确定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原本如死灰一般的眼底，升腾死了一丝丝希望，已经消失五十余载的寂上活佛竟然在这烂柯寺覆灭之际回来了，这肯定是佛祖的安排，苦行僧如是想到。</p>

“恩。”</p>

寂上老僧点了点头，便不在多言。</p>

只是默默地面对着烂柯寺的方向盘腿而坐，</p>

他在思考，</p>

思考之前的那个问题，</p>

同样他也在等待，</p>

等待更多的苦行僧人，</p>

因为从莲华生大士所著的典籍中自己看到了在极其遥远的西方还有一个佛国，那是实实在在的人间佛国。</p>

那是一个偌大的国度，</p>

自己肉身成佛已经很强大了，</p>

可那还是远远不够，</p>

所以自己需要帮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