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窃玉者辱，窃国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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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p>

鸿卢寺的众多官员望着远处行驶而来的马车已经开始整理身上的衣衫，长街两侧的宫廷乐师正在试音，临街的百姓也是仰头出来好奇的望着什么样的人物当得起如此礼遇。</p>

高大的门客，驾车停稳后迈步下，持剑驻守在一旁，随行的数百大魏武卒默默地散到长街两侧，衣甲鲜明，铁甲铮铮，长街上的宫廷乐师已经吹奏起了手中的乐器，钟鸣笛响之声不绝于耳。</p>

车厢木门缓缓推开，</p>

“恭迎，魏使！”</p>

“恭迎，魏使！”</p>

“恭迎，魏使！”</p>

楚国鸿卢寺的官员已经开始高呼出声，唯独那身穿紫袍的老者默默拢袖于前，一双狭长的眸子冷冷的望着车厢。</p>

当那人露出面容时，</p>

长街上出现些许微妙的变化，卖吃食的小贩吆喝声小了许多，步履匆忙的行人不自觉的放慢，临街探头出来的人更是瞠目结舌，当那人全须全尾的迈步而下时，空气更是仿佛凝固一般。</p>

“这……”</p>

“窃……”</p>

当那身穿深色长袍的中年文士引入眼帘之时，一位鸿卢寺官员看清了那人面目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后，惊呼出声，可很快便压了下去。</p>

“张仪先生！”</p>

场中的氛围有些古怪，便是那素来见惯了风雨的鸿卢寺卿也是怔住了，当年张仪窃玉的在楚国本就闹得沸沸扬扬，谁都晓得这人的恶名，以及和昭相的过节。</p>

此刻大大小小数十官员古怪的目光都落到了那队列前段身穿紫袍的老者身上，没有人敢贸然出声，因为得罪一个风头正盛的外臣，怎么也没有得罪当朝相国来的严重。</p>

那早些时候殷勤开口的鸿卢寺官员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若是早些时候知道这使者是张仪，即便坏了规矩也不会出声，长街两侧那些宫廷乐师更是怔怔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很早便编排好的曲调戛然而止。</p>

“张先生，许久未见。”</p>

昭和那狭长眸子中冰冷的目光极快的收敛起来，嘴角挤出一个温和的弧度，收拢于袖间的双手抽出，很是亲近模样的往前迈步。</p>

“一别许久，”</p>

“仪也甚是想念。”</p>

身穿长袍的中年文士望着那迈步而来的昭和高声道，嘴角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模样更是看不出丝毫的芥蒂，似乎所有的传闻都是子虚乌有一般，此刻两人并肩而言，语笑言谈甚欢，那热络的模样当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p>

“奏乐！”</p>

“不过短短数年的光景，张先生已经成为一国之使，更是从暴乾手中为盟国取来三郡养马之地，其中功勋，封侯拜相亦不为过。”</p>

“老夫，为先生贺！”</p>

昭和开怀大笑，抬手间原本停顿的曲乐继续演奏起来，周遭那些鸿卢寺的官员眼神依旧古怪，不过场中气氛确是缓和下来。</p>

“谢过昭相。”</p>

张仪听着耳边响起的声乐，望着周遭驻守的兵卒，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回身望去正是寿春城的大门，数年之前自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被赶出这座城池。</p>

时过境迁，山长水阔，</p>

如今再度而来，确是这般往日可望不可即的人物亲自迎接，心底没有太多的怨恨，因为自己也晓得这个世道如此。</p>

还记得在上京城的时候，殿下曾经笑骂过一句，天底下的弱者只能随波逐流融入这个操蛋的世道，而强者则是可以逆流而上让这个狗日的世道多出几分光彩和不一样的东西。</p>

而如今自己正在做的，</p>

便是改变这个狗日的世道。</p>

自己姑且也能算得上殿下口中的强者吧。</p>

张仪想到这不禁哑然失笑。</p>

“张先生，陛下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p>

“随本官入宫吧。”</p>

昭和引手相邀道。</p>

“先生请！”</p>

“昭相请！”</p>

……</p>

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p>

布靴踏着这白玉台阶登高而上，</p>

恢宏的大殿中有低沉的编钟之声响起，</p>

“外臣张仪见过陛下！”</p>

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响起，细细看去深色长袍上风尘仆仆，露出来的布靴踩在深红色的地毯上还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可如今确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p>

“免礼，平身。”</p>

高处龙椅之上楚皇望着底下那个中年文士抬手道。</p>

“魏使的事迹，朕也听说过了。”</p>

“以口中三寸之舌，说得南阳三郡之地。”</p>

“先生，大才！”</p>

楚皇毫不吝啬的赞叹出声。</p>

“我大楚与之魏国是本是盟国，素来交好。”</p>

楚皇说着糊弄鬼的话，</p>

神色确是丝毫不变。</p>

“这趟魏使而来想来也是加深两国之交吧？”</p>

楚皇挥袖开怀大笑道，</p>

三言两语之间竟是堵住了张仪接下来的言语。</p>

“陛下，所言极是。”</p>

“我魏，楚两国本就是友邻之邦。”</p>

“这趟前来自然也是为了加深两国之交。”</p>

张仪笑意盈盈道，</p>

“哦？”</p>

楚皇诧异道。</p>

“那且问魏使有何良策？”</p>

楚皇笑问道。</p>

“敢问陛下，诸国律法之中。”</p>

“为何男子只可取正妻一人，却能莺莺燕燕妾成群？”</p>

张仪笑问出声。</p>

“这……”</p>

楚皇想起自己宫中的三千佳丽一时间有些语搪，虽是年事已高，可并不妨碍自己享受美人，朝堂之上诸位大臣也是脸色古怪默默不语，说起来朝堂上便是胡子花白的糟老头子家中也有两房小妾，此间言语实在不便回答，难不成真要给自己安上一个沉醉女色的名头不成。</p>

“外臣听闻，楚地早些年间，主人家便是失手打死小妾，也不过赔上几两银子便是了，甚至于官服都不乐于管这样的事。”</p>

“因为礼法之中只能存正妻一人，民间娶妻是三书六聘，高抬大轿，再不济也是吹锣打鼓，风风光光迎娶进门，所谓明媒正娶便是这么个道理，要的是这个名份，妾岂能同位？”</p>

“诸位大人也是如此，想来家中正妻的地位，绝非小妾能比吧？”</p>

张仪笑问出声。</p>

众人默默点头。</p>

“尊贵如皇后更是掌权六宫，母仪天下。”</p>

“寻常妃子岂能媲美？”</p>

张仪不疾不徐娓娓道来。</p>

“国事也是这般，小妾可以有很多，”</p>

“可这正妻只能有一人。”</p>

张仪在场中徐徐度步轻笑出声。</p>

楚皇听到这面色也是沉了下来，</p>

终于图穷匕见了吗？</p>

“敢问陛下，若是楚国有两位皇后，又如何处之。”</p>

张仪目光灼灼的望向楚皇朗声道。</p>

“放肆！”</p>

“胡言乱语……”</p>

如此荤腥不忌的言语引得一众老臣厉喝出声，高台上楚皇确是来了兴致，不过却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默默等着这张仪接下来的言语。</p>

“诸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p>

张仪见状神色不变而是回身拱手道。</p>

“陛下要知道，盟国，不在多，而在精。”</p>

“所有盟国，如同正妻一般，交好可以，可若是当真定下两人，乃至于以后得数人，那便太多了些。”</p>

“若是太多了，心思便杂了。”</p>

“孟夫子游历诸国以至于如今我魏，楚，齐，三国同盟，可诸国之间千百年的恩恩怨怨本就梳理不清，说句天大的实话，明面上我三国为盟，可背地里那些陈芝麻谷子的事外臣还能说出一箩筐来。”</p>

“如今三国相交尚且如此，何况日后……”</p>

张仪轻声道，</p>

这句言语落下众人有惊又怒，怒的是他这番狂傲的态度，惊的是把这些背地里的腌臜事如此直白的言语放到了朝堂之上来说。</p>

“对了。”</p>

“还有一句话。”</p>

“娶妻讲究个门当户对！”</p>

“想来如今的齐国……”</p>

“已经够不到我魏，楚的门槛了吧？”</p>

张仪突兀的又往前迈了几步，</p>

看着龙椅上老迈的楚皇朗声问道。</p>

“如今天下大世之争，本就是优胜劣汰，”</p>

“弱国又凭何，分上一杯羹？”</p>

“外臣，恳请陛下废除与齐国盟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