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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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小郡主的骤然离世，嘉宁公主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皇帝特许其留在宫中养病，郡主的丧事，也可破例在宫中操办。</p>

这期间，听闻皇后多次到了长新殿，想要见一见嘉宁公主，却都被拒之门外。</p>

嘉宁公主只顾着给女儿守灵，停放灵柩的正殿除了为小郡主诵经祝祷的僧人，不放任何人进去。无论是皇后，还是承恩伯府的公婆妯娌，就连驸马这个郡主的生身父亲，都没能进去祭拜。</p>

皇后切实的认识到，这回突发的争执，她是真的伤了女儿的心，为此还在长新殿外痛哭了一场。</p>

亲外孙女没的时候，她这个做人外祖母的都没能在场，事后却上赶着凑上去……顾瑾不知嘉宁公主如何做想，更不知事到如今，皇后有没有几分悔意。</p>

她最关心的自然还是皇帝，自玉姝夭折后，皇帝虽嘴上不说，但枕边人的情绪，顾瑾总能清楚的感受到。</p>

他并不是众人所以为的那般冷酷无情，自然也会为了小辈的夭折而伤怀，只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有哀恸，也被一片云淡风轻给彻底掩盖。</p>

顾瑾也是从皇帝偶然间的晃神和夜里的辗转反侧中窥见他的悲伤。下意识的想要多陪一陪他，原本不爱在勤政殿逗留的人，现如今却是与皇帝同进同出。</p>

皇帝召见外臣，她便在后殿看账，打理六局琐事，皇帝批阅奏折，她则研磨添茶，红袖添香。</p>

对于一个幼小生命的逝去，简简单单的一句节哀，实在是太过空洞，无法填补掩埋任何悲伤，反而引人伤怀，顾瑾从头至尾都没提过这两个字，只给了皇帝最平静的陪伴。</p>

皇帝请来皇觉寺的僧人于长新殿中日夜诵经，超度了整整三日。</p>

皇室幼子夭折，按惯例丧仪素来从简，尸身也会运到行宫停放。如今宫中停灵，大办丧仪，增添随葬，是皇帝作为长辈，对小郡主最后的恩赏。</p>

眼看着明日棺椁就将要被运送出宫，葬入曹家坟茔时，长公主竟是突然来了勤政殿求见。</p>

顾瑾正给皇帝点香添茶，听见林常青的禀报，手中的动作不由顿住，刚想要先避到后面去，皇帝就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无需避让，你统管后宫，玉姝的丧仪都是你经手操办的，嘉宁该是谢你，哪里有你避着她走的道理？”</p>

顾瑾无奈，嘉宁公主不喜自己，又刚刚痛彻心扉了一番，自己这不是怕再刺激了她么？</p>

“嘉宁这几日想来是不好过的，我退一退也没什么，别在这关头再惹她不痛快。”</p>

皇帝敛着眉，定定道：“若她事到如今，还受曹氏摆布，那这个女儿……”</p>

话虽未尽，但意思已经分明。向来行事果决英明的皇帝是看不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的，对嘉宁公主这唯一的一个女儿，他已经用了十二分的耐心去包容，但若她迟迟不见醒悟，那这父女缘分，总有走到头的一天。</p>

幸而嘉宁公主这一回的表现并没有叫皇帝失望，她见到顾瑾在时确实一愣，但却没像从前那样，带着防备与敌意，只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后，便站在殿中不发一言。</p>

皇帝看向她，这几日嘉宁一直在长新殿守着玉姝的尸身不肯离开半步，整个人形容憔悴，消瘦了不少，似是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皇帝终是叹了口气，道：“玉姝虽去了，你也总要顾念好身体，莫叫孩子轮回路上还要为你忧心。”</p>

嘉宁怔住，这还是她第一回听见皇帝温声细语的安慰。</p>

这个父皇，每每见了他们兄妹几个，总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亲近。幼时查问课业时，也更多的是一副风雨欲来的神情，他总是严厉，不近人情的。</p>

兄弟们都不自觉的敬他，怕他。</p>

可原来，皇帝也是能对她说出关怀之语的，哪怕这语气很是僵硬。</p>

嘉宁眼眶发酸，有些想哭，但她这几天哭的实在太多，泪水早就流干了，如今已经再流不出一滴泪来，只能垂首道：“儿臣受教了。”</p>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父女俩一个不问，一个不说，顾瑾在旁看着都觉别扭，突然觉得自家小儿子那张闲不住的小嘴也挺好，不然在皇帝面前，还真容易冷场。</p>

为免两人平白在这干耗上个把时辰，顾瑾从旁开了口：“嘉宁公主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陛下说？”</p>

嘉宁这才缓过神来，猛地跪地道：“儿臣前来，是想为玉姝讨个恩典。”</p>

不是为皇后和承恩伯府说话的，皇帝倒是愿意听，只颔首道：“你且说来。”</p>

嘉宁咬了咬唇，叩首道：“儿臣想请父皇恩准，不叫玉姝葬入曹氏坟茔，只随宗室例，入葬皇觉寺中。”</p>

这个请求属实叫人例外，大家宗族之中，早夭的孩子往往是不会葬在祖坟之中的，以免坏了风水，就算生前再得宠的孩子，死后也只能附葬在某处，只修坟，不立碑。</p>

这回曹家为表哀思，早在曹玉姝夭折当天，便上书陈情，表示愿将郡主葬在祖坟之中，享后人世代香火供奉。一个四岁大的女孩儿，能得此待遇，靠的全是皇帝撑腰，这其实对玉姝来说也算个好归处，皇帝没想到嘉宁竟会不同意。</p>

“为何想要如此？”</p>

嘉宁抬起头，嘴唇上都被她咬出了深深的印子来，她眸中含着恨意，但这份恨意却不是对顾瑾，而是对承恩伯府：“因为他们不配。”</p>

是他们一直琢磨着延续香火，才怂恿母后提起为驸马纳妾一事。</p>

若没有这一遭，自己和皇后便不会起了争执。若没起争执，自己的玉姝也不会再度受惊。若不受惊，或许现在就不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身，她还能倚在自己怀里，软软糯糯的叫一声阿娘……</p>

“儿臣的玉姝……生前没得他们半分关怀爱护，死后却要被困在曹氏坟茔之中，继续庇佑曹家，儿臣只要想想，便觉恶心！”</p>

曹家不是喜欢儿子么？不是想给驸马纳妾么？如今又何必假慈悲，来给玉姝哭丧？</p>

倒不如随了皇室的例，将玉姝葬入皇觉寺的浮图塔，享佛祖庇佑，六根清净的入轮回。</p>

嘉宁公主的情绪实在激动，等她说完后，皇帝先是一阵沉默，并没有立时答应。</p>

就在嘉宁心情忐忑，以为皇帝会斥她胡闹之时，上首便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既是你决意如此，朕就准了。”</p>

总归曹氏大厦将倾，可见那祖坟也不是什么庇护子孙的好地方，葬入皇觉寺，也没什么不好。</p>

他答应的轻松，也满意于嘉宁能看清曹氏的面目，主动疏远。对皇帝来说，这也算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了。</p>

这几年因着嘉宁的下嫁，皇帝处理起曹家来，总是有些受制的，如今嘉宁想通了，他再对曹家动手，也就没什么顾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