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献土献民，坐在火药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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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早川仲业满腹焦急，闻言，微微愣怔，错愕看着黄子澄。</p>

明显，一时间弄不清，黄子澄这句话暗含的真正意思。</p>

倭寇果真是倭寇！</p>

黄子澄一眼看出小早川仲业没听明白，暗骂一句，直接了当道：“燕王朱棣已经离开我们大明了，投效燕藩，没有我们大明的身份，燕藩是我们大明的藩属邦国，而你们若是投效燕藩，就是燕藩的番邦，通俗一点讲，就是小弟的小弟，不算我的小弟，你们没有半点大明的身份！”</p>

小早川仲业这才恍然大悟。</p>

唇角抽抽，哭笑不得。</p>

谁要投靠你们大明！</p>

投靠大明，和倭国以往有什么不同？</p>

……</p>

小早川仲业收敛思绪，郑重一拜，十分肯定道：“多谢黄侍郎提醒，大明天朝上国，我们怎敢高攀，我们的确是要投效燕王，我们所说的投效，也不是藩属关系，而是希望将我国国土，献于燕王，从今往后，我们做燕王的子民，成为燕人……”</p>

什么！</p>

献土！</p>

疯了吧！</p>

黄子澄眼睛瞬间大如铜铃，呼吸隐隐有些急促，扭头看向齐泰，想从齐泰这里确定，有没有听错。</p>

“这位使节，你确定不是藩属关系，而是献土献民？”齐泰语速急促追问。</p>

呼吸也如黄子澄，十分急促。</p>

献土献民？</p>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夏商周时期才发生过。</p>

这都什么年代了。</p>

就从未听说，有邦国愿意主动献土献民！</p>

献土献民之事，只有在那个周礼极为繁荣的时候，蛮夷番邦向往中原才发生。</p>

献土献民，某种程度，在中原文明史中，就是一种文化繁荣，最高的象征标准！</p>

这献土献民之事，没有发生在大明。</p>

竟然发生在燕藩？</p>

燕藩的文明不过是中原文明的一种改良罢了。</p>

不！</p>

在大家的共识中，燕藩所谓的文明、文化，其实就是一种对中原文明错误的、邪端的扭曲！</p>

这种刚刚出现才几年时间的异端文化、文明，竟然能吸引倭国献民献土？</p>

倭寇脑子坏了吧！</p>

小早川仲业尽管很着急，却也只能压着内心焦躁如焚的急切，郑重鞠躬道：“对，不是确定藩属关系，我们想向燕王献土献民。”</p>

话罢，满嘴苦涩。</p>

早在当初被俘虏期间，他就觉得，让燕王统治倭国才是最好的选择。</p>

可大野五郎等人不认同。</p>

认为一旦被燕王统治后，他们大和族将彻底消失。</p>

可大和族这个概念，说实话，也只有上层精英才偶尔谈论一下。</p>

绝大多数百姓，根本不认同。</p>

后来燕王支持他们回去推行两个理念，事实证明，人家燕王除了看重倭国的黄金和白银，支持其繁荣贸易。</p>

根本看不上那片贫瘠，且时常被海啸、火山地震侵害的土地。</p>

数年残酷的血腥战争。</p>

倭国人死伤惨重，整个倭国血流成河、尸积如山。</p>

直到大野五郎想要效忠的天皇，那个总是说着鹤音，像个太监，卑鄙无耻的傀儡，从背后狠狠刺来一箭后。</p>

大野五郎为此付出性命代价后。</p>

到死才幡然醒悟，希望燕王能拯救，家乡土地上，受苦受难，被权贵们当做牲口奴役的百姓。</p>

什么燕人、大和族之分，在此时，大野五郎才真正意识到，那些不重要。</p>

黄子澄捏紧拳头，又松开，努力压着心中怒火，和颜悦色劝说道：“小早川使节，中原文明的正统在大明，且大明地大物博，有六千万子民、有百万披甲精锐，燕王的燕藩，都要依靠我们大明，他们的文化，也只是我们中原文化衍生出的一种小道，文明的根在大明，文明的大道也在大明，我认为，你们即便献土献民，也应该是投献我们大明……”</p>

他必须做工作，说服这个愚蠢的倭国使节。</p>

首先，若是能说服这个愚蠢短视的倭国使节，向大明献土献民，那他黄子澄必将名垂青史！</p>

什么文天祥、辛弃疾都得给他黄子澄让路。</p>

其次，即便大明得不到倭国的献土献民，也绝不能让倭国向燕藩献土献民。</p>

一定要破坏。</p>

否则，影响太恶劣，太糟糕了！</p>

献土献民在读书人眼中，那就是文明、文化先进性，最主要的衡量标准！</p>

倭国离大明更近，不向大明献土献民，反倒选择燕藩？</p>

这个消息一旦传开。</p>

此事，一旦成为定论后。</p>

对燕藩那种走邪路的所谓新华夏文化、新华夏文明的提升作用太大了。</p>

若不及早制止，或许，未来真的会形成，朝中革新派口中所说的……文明中心的转移！</p>

由大明，转移至燕藩！</p>

身为一个敌视燕藩的大明精英，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p>

……</p>

小早川仲业面对黄子澄眼巴巴注视，十分尴尬。</p>

他也承认，中原文化是华夏文化的正统。</p>

可这种正统，已经数百年，近千年没有发展了。</p>

他虽然是个倭国人，但也是个熟读中原各种书籍的儒生。</p>

同时，他也在东番待过很长时间。</p>

在他看来，任何文化、文明都要发展，不能抱着一个正统，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p>

中原文化似乎就是这种情况。</p>

相比之下，燕藩的文化，则在中原文化的基础上，开创性很大！</p>

他们虽然在倭国，可一直通过燕藩予以的支持，以及商贸往来，关注燕藩的发展。</p>

他们想要向燕藩献土献民，也绝不单纯因为燕藩的经济发展好，百姓过的好。</p>

身为读书人，他们十分清楚，如果单纯只是施政原因，让经济向好，百姓富裕。</p>

这种向好不可能持续太久。</p>

一个政权，一个群体，想要持续领先，保持优势。</p>

一定有一种文化、文明在支撑其发展。</p>

而这恰恰是中原过去数千年，被誉为明珠，吸引无数周边邦国前来学习，万邦来朝的主要原因。</p>

不可否认，现在的大明，相比他们倭国，以及周边所有邦国，依旧是他们羡慕的对象。</p>

但现在的大明。</p>

相比燕藩，在文化、文明的进步性，开创性明显已经落后了。</p>

燕藩坚持传统文化内涵核心的同时，不被传统文化的具体表现形式所束缚，积极寻找，核心文化符合其发展的表现方法、方式。</p>

那种包容、自信、开创……</p>

明显已经有了一点，文化、文明大爆发的迹象！</p>

他预感，只要燕王继续统治燕藩数十年，不，十数年恐怕就足够了。</p>

到时候，必然会迎来一场真正的文化、文明大爆发！</p>

而他被毛骧送来大明前，前往燕京看到的一切，也恰恰证实了，他们这些人，在倭国时讨论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p>

燕藩的技术发展，建设成就，突然给人的冲击很大。</p>

但他在燕藩，看到那些百姓，以及人与人的交流方式，给他的冲击更大。</p>

那是一种，在华夏文化、文明雄厚基础上，包容自信，开创发展的，更先进的文化、文明。</p>

而这种文明一旦成型，可以支持燕藩走的更远更长！</p>

不过，他也不能当着大明礼部官员，直接说大明的文化、文明已经落后燕藩。</p>

毕竟，大明是燕王的母国。</p>

大明皇帝，是燕王的父亲。</p>

大明的太子，是燕王的兄长。</p>

“两位大人……”小早川仲业急思转念，委婉道：“小国不敢高攀大明，且我们很早就与燕王相熟，曾经是燕王的俘虏，我们更想向燕王献土献民。”</p>

黄子澄、齐泰的神情微微有些冷淡。</p>

黄子澄语气略微有些冰冷道：“我大明不怕你们高攀，正是因为你们与燕王交好，我们大明才愿意接受你们献土献民！”</p>

小早川仲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委婉拒绝了。</p>

嘴唇动动。</p>

虽然急切，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p>

黄子澄、齐泰看着低眉臊眼，一副卑微，却就是不表态的小早川仲业，脸更加难看。</p>

哼！</p>

某刻，黄子澄终于耗尽耐心，微哼一声，甩袖道：“献土献民不是小事，贵使可以在我大明会同馆内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让自己国家百姓后悔终生的事情！”</p>

话罢，甩袖离开。</p>

齐泰忙追出去。</p>

走出安排小早川仲业下榻的别院后。</p>

黄子澄终于忍不住，“你说，这些倭寇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此事，我们必须制止，也必须想办法，让这个倭国蠢货，认识到，他们的选择多么愚蠢，拉他们一把，把他们拉回正途，否则，影响太恶劣了，比宋濂请求去燕藩看看的影响更加恶劣……”</p>

齐泰一直等黄子澄炮语连珠的牢骚发完后，才提议，“咱们先向会同馆官员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p>

礼部派人找他们，然后他们就直奔会同馆来。</p>

目前为止，连这伙倭寇使节团为何来大明都没有搞清楚。</p>

黄子澄黑着脸点点头。</p>

随后，二人传唤来负责会同馆的礼部官员，询问事情原有。</p>

“两位侍郎大人，这伙倭寇使节团是前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带来的，他们在金陵码头上岸，因为毛骧这个人太敏感，就被锦衣卫发现，锦衣卫将消息汇报给咱们礼部……”</p>

黄子澄、齐泰相互对视一眼。</p>

终于明白缘由了。</p>

锦衣卫倒也没有这么神通广大。</p>

至于锦衣卫第一时间发现毛骧登岸。</p>

其实也很好解释。</p>

秦淮河码头附近的迁民办事处成立以后，锦衣卫就派遣了大量明的暗的锦衣卫力士盯梢监察。</p>

这是当初太子和朱四郎签订那份契约就约定好的。</p>

燕藩迁民办事处的官员，不准在大明宣扬燕藩的妖风邪气！</p>

必须遵守大明的礼制规矩！</p>

不光有锦衣卫盯着。</p>

就连迁民办事处，朝廷一方的负责人，都是礼部派出去的吏员，除了负责协助审核迁民，更重要一个原因，就是监督燕藩迁民办事处人员！</p>

锦衣卫在秦淮河码头，如此严密的布置。</p>

第一时间发现毛骧这个前锦衣卫指挥使，倒也并不奇怪。</p>

礼部知晓，毛骧带着倭国使节团。</p>

于是就稀里糊涂，先把倭国使节团，安排到会同馆了。</p>

然后派遣他们试探使节团，来大明的目的。</p>

也幸亏稀里糊涂，把倭国使节团带到会同馆。</p>

不然，直接让倭国使节团见到朱四郎，朝廷想阻止，恐怕也没机会了！</p>

黄子澄皱眉询问：“毛骧呢？”</p>

会同馆七品官员回答道：“毛骧向下官打听燕王的去处……”</p>

“你告诉了！”黄子澄咬牙瞪视下属。</p>

这个七品小官吓得脸色微白，下意识缩脖子。</p>

“废物！”</p>

黄子澄看这下属的反应，就知道了，怒骂一句，提步，急匆匆往外走去。</p>

毛骧肯定去土桥村找朱四郎了。</p>

在朱四郎从土桥村回来前，如果不能说服倭国使节团改变主意。</p>

那产生的影响，将十分恶劣！</p>

齐泰紧跟追上黄子澄，快步边走边说：“我们现在最好先去找恩师和胡相，然后一同去见太子，必须在陛下知晓倭国想向朱四郎献土献民之前，让倭国使节团改变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