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灯花会（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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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响时疏璃刚好路过书房，他走进去，发现裴行止正维持一个站着的姿势，怔怔地看着一地的玻璃杯碎片，表情很空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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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裴行止的样了太过反常，疏璃有些急，以为他伤到了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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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蓦地回过神，“没、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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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仍然犹疑：“那你怎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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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笑了笑，“突然被吓到。”又说：“待会让阿姨过来收拾，你去玩吧，我还要备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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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很平常的神情和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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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疏璃没有再说什么?，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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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缓缓坐下来，靠倒在椅背上，面上血色尽褪。半晌，他抬起右手放在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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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指甲干净圆润，洁白漂亮得像是艺术品的一只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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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眶红了一瞬，忽然用手指挡在眼前，嘴角抿成微微下垂的弧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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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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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放下挡眼的手，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眼睛像是被清水洗过，里面再看不出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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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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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疏璃回到客厅，心不在焉打开电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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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他的反应不像是没有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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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疏璃漫无目的地换台，皱着眉，【“他肯定有事瞒着我，我有不好的预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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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的预感?没有错，裴行止一夜之间又回到“忙碌”的状态，并且比上次更严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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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上次裴行止只是经常早出晚归而?其他时候无异的话，那么这次他就是极力地避免和疏璃相处接触，连必要的话都尽量简短，不然就靠人传达，刻意得让人想装作?感?觉不出来都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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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裴行止生日那个晚上他问我，如果明知道一件事不会有好结果，那还要不要去做吗？他说的事情肯定跟我有关，不然他这段时间不会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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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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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灵光一现，【“他不会想起上个世界认识我之后的事情了吧？”】旋即又否认这个念头，【“不能啊，就算想起来了，也不会是这个反应。而?且两个人长相一致也不是不可能，我咬死不认那是我，他还真能怀疑我也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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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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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统哥，您除了‘嗯’之外能说些别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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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非常随和地改口：【“不错，继续分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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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挫败地喃喃：【“挺好的，至少多了五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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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在上个世界我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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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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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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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叹了口气，百思不得其解，【“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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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并不需要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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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一愣，【“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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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必要非要知道发生?的事，只要让裴行止下定决心，让事情回到正轨，就达到了你的目的，不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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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让他下定决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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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哭二闹三上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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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觉得系统在用冷冷淡淡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是虚幻又不失荒诞，忍不住愕然：【“你认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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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不带感情地陈述：【“你知道的，他爱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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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我，然后呢？”】疏璃忽然顿住了，若有所思地重复，【“对啊，他爱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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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亮起来，【“我知道要怎么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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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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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正值桂花香，江南水乡的秋天如画般诗意静谧。S大的银杏树灿黄烂漫，裴行止独自一人走在银杏小道上，鞋底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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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疏璃的名?字，他停住脚步，手指放在接听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疏璃挂断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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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疏璃又打了过来，他终于接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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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又轻甜的嗓音响起：“刚刚怎么没接电话？是在忙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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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静了静，平淡道：“嗯，现在不方便，有事下次再说。”没等疏璃再开口，他按下挂断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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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裴行止轻轻吐出一口气，眼里有些许的疲惫和悲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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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银杏叶落在肩头，裴行止抬手将它拿下，似有所感?，蓦地一回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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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电话里的男生就站在不远处怔怔地望着他，脸色苍白，眼眶却通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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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就见疏璃飞快地转身跑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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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他追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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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比裴行止先回到家，裴行止到的时候发现疏璃不在客厅，立马转去他房间。果然，疏璃半蹲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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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箭步冲上去握住疏璃的手腕，“疏璃，我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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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低下头，一动也不动，被握住的手腕细微地颤抖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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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的声音也在发抖：“疏璃，不要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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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滴泪水落下来，砸在疏璃箱了里摊开的衣服上，他仍低着头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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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抬手扳起疏璃的脸，又是两滴眼泪落在他的手指上。疏璃抬起眼定定地看他，满面泪痕，一串接着一串的泪珠自眼眶滚落，几?乎要烫伤他的指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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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厌倦我了吗？”疏璃绝望地问他，声音轻而?沙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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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得剧烈，但压抑了所有声息，使得整个胸腔都在倒气?，短短的问话几?近不成调：“你是……你是不需要我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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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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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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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已千般珍视万般爱重的宝物被打翻在地，就像是一把重锤探入胸膛一下一下把五脏六腑捣得粉碎，就像……疏璃在他面前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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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裴行止用力抱住疏璃，“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他哽咽着，忍不住泪如雨下，“是我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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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的衣料被怀中人的泪水浸透，裴行止闭上眼，“我一直需要你……我爱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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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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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疏璃被眼皮上的冰凉触感惊醒，刚想睁眼，头顶传来裴行止温润柔和的嗓音：“别动，忍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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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两人的情绪都太激烈，糊里糊涂就睡过去了。裴行止也是刚醒，发现疏璃昨晚哭得太狠，眼上皮肤又太薄，过了一晚后眼睛肿得厉害，于是往毛巾里包了冰块在他眼睛上轻揉消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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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的声音有点哑：“不用去学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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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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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疏璃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又道：“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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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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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抿了抿唇，没说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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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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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拿开了毛巾，疏璃尝试着睁开眼。略模糊的视线里，阳光透窗而?进?，裴行止就俯在他的床边，很温柔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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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一张双臂抱住裴行止，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想说，你不用这样，我永远不会怪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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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止在他耳边开口：“如果我把你这句话当成无止限的纵容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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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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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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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说：“除非你不再需要我，我不会离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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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裴行止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陪你走进明日里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