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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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苏白。</p>

明明她一路走过来, 都没看到人影。</p>

愣神的功夫，香烟烧到底，烫着她的手指。</p>

她吃痛, 手指一松, 烟蒂直直下坠, 掉到围栏边上。</p>

风卷起奄奄一息的白烟, 烟草烧得亮红, 又忽然暗淡下来。</p>

天台的门被风吹得嘎吱响, 摇摇又晃晃。</p>

即将挡在许苏白面前, 他一巴掌给它拍回去。</p>

“嘭”的一声。</p>

压在门板上的手, 五指修长，手背浮起几道青筋，看起来遒劲有力。</p>

他迈腿朝她走来, 情绪很淡，眸色却深浓。</p>

云栖久不敢与他对视，敛眸, 撇头俯瞰。</p>

教学楼附近很空，偶有几个人从楼梯出来, 步履匆匆地向前走。</p>

不远处，是一处人工湖, 荷花早已凋谢，枯败的茎叶还立在水面上，死气沉沉地耷拉着。</p>

沿湖栽种的柳树, 在摇动它们的枝叶, 影影绰绰。</p>

从这个角度来看, 景色不错。</p>

不知道她说她是来天台吹风看景的, 他会不会信。</p>

“你是什么开始抽烟的？”许苏白问, 语调无波无澜。</p>

他站在她身旁，人生得高大，围栏的高度只到他腰间。</p>

云栖久抿紧唇瓣，闷不吭声。</p>

他转身，挨着围栏歪歪斜斜地站着，两条胳膊架在围栏上，右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喂，跟你说话呢。”</p>

云栖久垂下眼睑，淡声说：“高中。”</p>

她没说详细，怕他会记起来。</p>

不过，就连她都忘了，自己具体是在高一的哪一天，上到顶楼的。</p>

她只记得那天特别热，能把人烤化了。</p>

-</p>

下午第八节课一结束，他们班班长找到她，拿着班里共用的诺基亚手机，跟她说，是她妈妈打来的。</p>

云栖久接住手机，放在耳边。</p>

周晴照常寒暄了一番，接着，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段考的成绩出来了没有。</p>

云栖久跟她聊了两句，就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班长。</p>

她离开教室，本应该下楼，去食堂吃晚饭，或者回宿舍洗澡的。</p>

但，偶然抬头，看到层层叠叠的楼梯的瞬间，她忽然好奇，顶楼上方，会有什么。</p>

顶楼往上，墙角挂着几张支离破碎的蜘蛛网，还有一扇上了锁的铁门，铁门锈迹斑驳，挂锁异常牢固。</p>

云栖久正准备打道回府，一低头，看到紧贴门槛的地方，有一小截弯弯曲曲的铁丝。</p>

自此，她学会了用铁丝开锁。</p>

或者说，她只会用那一截铁丝，开高一教学楼天台的挂锁。</p>

她很喜欢天台。</p>

这里空荡冷清，远离人声。</p>

她可以在这里偷偷练舞，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游目骋怀，放空自己。</p>

直到上了高二。</p>

她一时大意，段考发挥失常，成绩一落千丈。</p>

周晴和周雪几乎每天都要打一通电话过来。</p>

云栖久神经持续紧绷，几近崩溃。</p>

就在那一天，她站在天台的围栏边，绷在心头的弦，“铮”一声，断了。</p>

“我现在好累，好难受，你们能不能别再逼我了！”她当时大概是这么说的。</p>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声嘶力竭、绝望无助地对周晴怒吼。</p>

她不是没跟周晴俩姐妹据理力争过。</p>

但是，一个未成年人，该如何反抗跟她有血缘关系，并且对她有养育之恩的成年人呢？又该如何反抗他们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呢？</p>

都说“坏事传千里”，她承认她胆小懦弱，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叛逆不懂事，不孝没良心。</p>

她也没底气离家出走，因为她没有积蓄，却还想继续读书，去搏一个有希望的未来。</p>

半工半读什么的，对于成年人而言，尚且不容易，更何况她还是未成年少女。</p>

而且，她要真继续读书的话，他们要想找到她，其实也不太难。</p>

她在网上搜过，该如何正确反抗家庭的搅扰。</p>

结果，嘁——</p>

于她而言，没一个建议是有用。</p>

都他妈说要坚持自己的喜好，坚持做自己，要远离原生家庭。</p>

可谁他妈来告诉她，她具体该怎么说怎么做？！</p>

她说也说过，闹也闹过。</p>

他们就是仗着她无能为力，所以肆无忌惮地继续压迫她。</p>

连闹海屠龙的哪吒，不都选择以“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这么决绝的方式，解决问题么？</p>

她能怎么办？</p>

云栖久声泪俱下，歇斯底里地吼叫了许久，嗓音嘶哑。</p>

“妈妈，我觉得，人活着，真的好累啊……”</p>

她说着，低头俯视，令人腿软的场景在泪水中模糊，变得不那么可怖了。</p>

她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扶着围栏，一只脚踩上一旁错落堆叠的砖头。</p>

“嘭——”铁门发出巨响。</p>

云栖久大惊失色，猛地回头，只看到一道可以用“孤高料峭”来形容的背影。</p>

寸头，黑T，牛仔裤，隐约还能看到左颈的文身。</p>

她当即认出那是许苏白，脑子轰然炸响，愣在了那里。</p>

许苏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p>

她精神恍惚，扭头看了眼楼下稀稀落落的行人，动作僵硬迟缓地走下砖头堆。</p>

秋老虎吹来的风，很是燥热。</p>

可她从头到脚，都冰冰凉凉的，仿佛身处寒冬腊月。</p>

她转过墙角，来到许苏白刚刚所待的位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