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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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久永远记得, 那是4月份的最后一天。</p>

收到消息后，她跟盛卓搭乘一辆越野车，第一时间赶往现场。</p>

“算上今天, 我来战地工作刚好五年。”下车后, 盛卓手脚麻利地从包里拿出设备,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啊。”</p>

“厉害！”云栖久冲他竖起大拇指, 穿戴十几斤重的头盔和防弹衣, 背着包, 拿着纸笔, 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惨遭轰炸的废墟里，“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拿普利策摄影奖的, 就是你了！”</p>

盛卓笑了声：“能安全回去就行了。每次我出来，我家人都提心吊胆的。”</p>

云栖久没接腔。</p>

她是瞒着周晴来战地的。</p>

如果不是在电视上看到她了，估计周晴会一直被蒙在鼓里。</p>

周晴知道后的第一反应, 就是说教她，说教完后, 语气稍稍柔和一点，会叫她好好照顾身体, 注意安全，还说她瘦了很多，让她多吃饭, 别挑食。</p>

周雪也看到她的报道了。</p>

发微信消息过来, 劝她换工作, 努力考公上岸, 方便以后嫁人。</p>

云栖久果断拉黑她。</p>

回了神, 云栖久眼前是一个个被抬上担架，鲜血淋漓的伤员，耳边是人们的哀嚎和痛吟。</p>

幸存者们颓丧地守在瓦砾中，满眼迷茫，看不到未来。</p>

盛卓把镜头对准云栖久。</p>

云栖久压下心底的悲悯，迅速进入工作状态。</p>

“……没有人喜欢战争，但我们却总是生活在战争中，饥饿、寒冷、贫困，面临死亡的威胁，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下一秒……”</p>

云栖久在采访，那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附近就响起密集的枪声。</p>

人们慌乱逃窜，有个人在逃跑时，还不慎撞到云栖久的包。</p>

云栖久被带着趔趄了一下，反应迅速，双手举过头顶，正要往盛卓那边看一眼。</p>

一道子弹破开血肉的声音乍响，猩红温热的血液溅了她一脸，染红她的双眼。</p>

恐惧达到一定程度，大脑是空白的。</p>

她甚至忘了尖叫，几乎是条件反射，迅速从盛卓手中夺走相机，寻找掩体进行躲避。</p>

就在她动身的那一瞬间，一颗子弹恰好落在她所处的位置。</p>

子弹破空发出啸叫，擦破了她的袖子，手臂被划出一道豁口，汩汩冒血。</p>

她来不及感受疼痛，紧紧抱住相机，躲在断墙后，大脑飞速运转，继续有条不紊地摄影、录音频，发回报道。</p>

这场无差别攻击持续了近三个小时。</p>

云栖久脸色惨白，探头看向盛卓的方向。</p>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满身血污，死不瞑目，防弹衣上还印着大写的“PRESS”。</p>

救护车还未离开，蓝色的警灯闪烁，呼吸间全是飞扬的尘土和弹药的硝烟味。</p>

云栖久抱着盛卓的相机，迎着落日残阳，孑然而立。</p>

自从来到战区，她目击过很多生死，但没有哪一次，能比这一次更震撼更悲恸。</p>

她把盛卓那台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保护好的、见证过大大小小数次冲突的相机，交到泣不成声的盛卓的妻子手中，自己也不禁泪流满面。</p>

盛卓殉职后，云栖久独自跑了几次任务。</p>

所有人都说她胆大心细，冷静自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难睡一个安稳觉。</p>

她经常梦到自己行走在断瓦残垣中，梦到那些无助茫然又无辜的平民，梦到血肉模糊的痛苦伤员，梦到……死在她眼前的盛卓。</p>

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云栖久申请调岗，并且获得了一段假期。</p>

噩梦结束，电影才播放到一半。</p>

云栖久泪眼迷蒙，保持着依偎在许苏白怀里的动作，缓了几分钟，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处。</p>

许苏白轻抚她的脸，低沉磁性的嗓音，轻轻地哄她：“都已经过去了。”</p>

属于他的冷冽气息钻进她的鼻腔。</p>

云栖久扭头，入目是他左颈上的文身。</p>

那条阴冷狠厉的蛇，缠裹着恣意盛放的玫瑰。</p>

她眯眼，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有几片玫瑰花瓣，被改成了“63”的字样。</p>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的，也不知道疼不疼。</p>

只知道，此时此刻，就在这一分这一秒，她发了疯地想亲吻他的文身。</p>

她欺身上前，出其不意地把唇贴上去。</p>

他身体有一瞬僵硬，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吞咽声。</p>

她眨了下眼，睫毛扫过他耳根的肌肤。</p>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向后退。</p>

只分开一秒，覆在她身上的衬衫被他掀起，罩住她的头。</p>

另一只手强势地摁住她的脑袋，他头一低，温软的唇便重重地叠在她的唇上。</p>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热烈。</p>

他手掌下滑，扣紧她的后颈，压住了她的头发，她头一动，头皮拉扯出闷痛感。</p>

他霸道地侵占她，软舌在她檀口中翻搅，唇齿间溢出些微暧昧的声响。</p>

电影播放至最精彩的部分，场面宏大，立体声环绕，震耳欲聋，掩盖了所有不和谐的动静。</p>

每个人都被电影牢牢吸引住视线，小孩子们嘟着嘴小声惊呼。</p>

他们却躲在一件宽大的印花衬衫里，旁若无人地沉溺于这个久违的、疯狂的热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