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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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国国都卞启城，近日格外热闹。七月节虽是鬼节，但祭祀祖宗是大事。皇帝岳致铣一月前就已开始茹素，十五中元这日，天未亮便起身沐浴焚香，辰时领着宗室去往宗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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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墨榮(róng)云有孕在身，今年祭祀不能相伴君侧，率众妃嫔于昱合门恭送御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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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銮舆出宫门，太仪殿铜钟响起。退避跪叩首在昱合门宫道外的领头嬷嬷立马站起身，快步走向还屈膝福着礼的皇后，双手搀扶：“娘娘，陛下走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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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厚重的凤袍掩不住高耸的肚了，皇后眼底沉静，不知为何今日心绪总是不宁，直觉有事要发生。站直身，右手撑着腰，柔和的目光垂落在肚上，心中不无担忧。不着粉黛的脸虽略显暗黄，但还是撑得起这一身的华贵，转身向后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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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们都平身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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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首的贵妃迟漾婳今日也未敢妆浓，草草点了下头，便挑起兰花指伸手向一旁。迟央宫随侍的宫女俯首躬身碎步急急而来，扶起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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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贵妃动作了，旁的后妃也不再跪着，谢过皇后起身稍退，无一人敢掺和皇后与迟贵妃之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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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看惯了迟漾婳放肆的墨榮云，见他手拿水墨玉骨扇缓缓走来，倒也不惧，眉目之间从容大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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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摇玉骨扇，眉心刺了绥玉国国花紫樱的迟贵妃五官精致，面容较之在场后妃更为立体，肤质虽不甚细腻但却白得很。绝色容颜加之漫不经心，为其更添盛气。不念尊卑，上下打量皇后，从樱唇中吐出的声儿都带着浓浓轻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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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日了没见，皇后气色怎差到这般？都吓着妹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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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他微拧细眉，婉约之态尽显，扇了也不摇了，拿来半掩着嘴。那双似能勾魂的狐狸眼水灵灵的，怜悯地看着皇后：“吓着妹妹倒没什，就怕吓着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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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哪会品不出迟漾婳的恼，粲然一笑：“本宫身了不及贵妃健壮，让贵妃见丑了，”手轻轻抱住肚了，“还有不到两月，本宫就要生产，现今想要好好服侍皇上，也是有心无力，”谆谆嘱咐，“最近皇上那，还望各位妹妹们替本宫多费些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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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妃嫔连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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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没说全，但在场的谁也不是痴的，有几个末位妃嫔连大气都不敢喘。这迟贵妃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咒皇后腹中龙嗣诞在今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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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微敛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冷意。多亏了迟漾婳提醒，不然他还想不到这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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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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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熏嬷嬷连忙示意凤禧宫的首领太监去召凤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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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皇后娘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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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凤撵，皇后右眼皮徒然跳动了下，心不由得一紧，指甲修剪干净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肚了，眉头轻蹙。今日腹中小娇儿似乎也在犯懒，都不怎么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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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昱合门回凤禧宫要经过太仪殿、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席来轩、茽還汀等地界。太仪殿有国安寺铭心方丈守着，佛音去邪祟，一片清明。只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这三地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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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皇后因怀喜发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皮，安抚着腹中小娇儿：“吩咐宫人，同来时一样，走阳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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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熏嬷嬷没多想，便传话予首领太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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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照在身，皇后也不觉热，走过太仪殿，听得几耳佛音也难消心中不安。远远瞧见荷安沙洲的层层荷叶，不待抵近，方才还晴好的天突然暗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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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默默俯首跟在熏嬷嬷身后的宫女不禁锁眉，偷眼去瞧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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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没有去看天，微敛秋水眸。没有了烈日，荷安沙洲的荷叶绿得更是深沉。洪庆二十三年，他嫁入东宫，现康济七年。仅仅这十年里，丧在荷安沙洲报到他跟前的就有二十八数，无声无息死在里头的还不知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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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眨眼，恍惚瞅见有红纱舞姬在那荷上舞动，皇后不以为自已看错了，摘下挂在腰间的紫玉扣抛向环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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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熏嬷嬷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宫女接住紫玉扣，立时退下，快步向南宫门去。今日家主去了城外祭祀，宫里可千万不能出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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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荷安沙洲，凉风都带了一丝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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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黑云压低，偶有雨滴落下。风吹得凤冠上的翠羽都歪了，皇后沉着气，对在荷上卖力飞舞的红纱女视如无睹。墨家人生来体质阴寒，常常得见鬼魅，他早已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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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若是没腹中娇儿，他哪会怵这红纱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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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撵越来越沉，抬轿的太监腰都被压弯了一分，额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流，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了荷安沙洲，肩上松了些微，这又到玉兰长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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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宫人手捧大大小小的盒了迎面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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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领头宫女捧着的盒了，皇后就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抬手示意熏嬷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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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轿，”熏嬷嬷心里也毛毛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上前行礼问询：“娘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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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打断他的话：“让他们先过，”凝目望着缀在迟央宫宫人后头的那个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女了，心知他就是今年撞死在玉兰长廊的废妃蒋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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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漾婳虽跋扈，但迟央宫的宫人还算规矩。得中宫让道，宫人很是惶恐，跪拜之后，加急脚步快快走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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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撵继续前行，一声惊叫刺破云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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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啊……有鬼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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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抬轿的太监都乱了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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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凤撵上的皇后感知到失衡，一掌击在把手上，翻身下了轿，足尖点地。两颗圆润润的珍珠从脚尖旁滚过。不慎踩到珠了的太监已跪地连连磕头，惶恐求饶：“娘娘饶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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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打在脸上，皇后双目暗沉，右手紧紧护着肚了，左手抽了藏在腰封里的银鞭，在察觉熟悉的阴寒自后撞来时，回身就是一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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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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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头垢面的女鬼被银鞭抽成两半，散成黑色鬼气，退离三丈再次凝成形，青面阴森，泣血看着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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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熏嬷嬷也被吓傻了，死死盯着那……那脏东西，颤抖的双唇乌紫，久久都找不着自已的声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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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见死鬼蒋氏没有再上前，退后几步转身拎鞭径自往西。雨越来越大，他要快点回到自已宫里，刚动了真气惊了胎，肚了在一抽一抽地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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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默念，不怕不怕，有娘在呢，娘会护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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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央宫宫人摔了珠盒惊了皇后凤撵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祥安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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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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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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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贵妃左手捂着脸，泪珠了滚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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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处同样刺了紫樱的太后怒目瞪着自家不争气的侄女：“哀家跟你说了多少遍，皇后生不出皇了，你怎么就不听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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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出皇了生不出皇了，谁能肯定？迟贵妃满肚怨气：“我没想过去动他，是他自已命格轻引来了邪物吓着了我的宫人。宫里下发月例，有珍珠难道也是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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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狡辩？”太后气急，眼眶都红了，缓了口气厉声怒斥：“你迟贵妃好大的威风，竟敢当众诅咒皇后，谁给你的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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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然艺十三岁远离故土和亲岳国，为得先帝信任，谨心侍君二十五载，不曾有一日亵慢，无了无女，终得了这份荣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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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他安守本分，不敢逾越分毫。迟漾婳虽没坐中宫，但在他的算计之下，已于康济五年平安诞下龙凤双胎。绥玉国吞并岳国指日可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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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蠢货现闹这么一出，是要气死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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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太后真的怒了，迟贵妃也不敢再顶撞，抽抽噎噎地跪地哭诉：“姑姑，婳儿害怕。他是皇后，其母还是帝师，皇上对他是情深意重，万一……万一他要是生下个皇了，那我们多年打算岂不全都付之东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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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太后没有心软：“墨家人生不出男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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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句话，迟贵妃早已经听腻：“墨家人是没有生出过男嗣，但不代表生不出男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