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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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带着小五去秦州。明日就去。那是她的太初，她的儿子。她要去看一看。</p>

小五依依不舍道别：“二哥万安。小五最乖了。”</p>

赵梣倒没被吓到，他看着小几上那放葡萄籽的瓷盘，面色古怪。里头十多个葡萄籽，俱已碎成了齑粉。</p>

夕阳慢慢沉入渭河之中。</p>

陈太初负手望向不远处一片粉红的天空，微微笑了起来。</p>

这七日里，他见了太多世界，白驹过隙，有的世界有他陈太初，有的却没有他陈太初，在有他的世界里，却也可能没有阿妧，或是没有小五。即便是有他也有阿妧，那阿妧又似乎不是他认识的阿妧。时间交错，朝代也似乎各有不同，甚至有些世界，人得以借助器具，在空中飞，在海底行，也有人往那无边星际探索。更有各种神识，往返于不同时间空间之中，与他错肩的刹那，各自心领神会。这许多个不同世界，看似相互关联，实则毫不相干，却并存于浩瀚宇宙之中。</p>

曾以为，了却阿昕之逝和辛夷之憾后，道心终能圆满，但却离真正的圆满还有一丝之差。</p>

他还是心怀憾意的，而这点遗憾，还藏着一丝贪念。因此他一直并未顺从本意去圆。</p>

何不试试？</p>

天色渐暗，粉红的云霞渐渐转为深蓝，没入山的那边。</p>

高岩上的身影却巍然不动。</p>

陈太初看着那小脑袋几乎埋在馄饨碗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包包头。身旁的赵栩正盯着手里断箸强压着怒火。</p>

观音院门口人声嘈杂，各色摊贩正卖力地招徕生意。凌娘子手中的竹篱上下抖动甩了几下，将馄饨倒入白瓷青边大碗中。</p>

九娘推开大碗抬起头，心满意足，笑眯眯地看向赵栩，小短腿一伸下了地，不怀好意地道：“我吃好了。”</p>

阿妧，许久不见。你才七岁呢，不过看起来还是只有四五岁的模样。</p>

陈太初站了起来，弯下腰，一伸手便将她抱了起来：“走，我送你回家。”</p>

怀中的软糯糯小人儿僵住了，死命往地下挣：“表——表哥，我有腿——”</p>

陈太初微微笑。这个阿妧，还是那个阿妧。</p>

赵栩冷笑着将断箸搁下：“让她跟着跑才好。”</p>

陈太初将九娘往上托了托，把她的小手搁到自己的肩膀上，看着她柔声道：“你吃得太多了，跟着我们走不了几步就容易肚子疼。而且你娘一定急坏了。”</p>

九娘的小身子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下巴靠在了他肩窝中，朝赵栩皱了皱鼻子：“我不跑。太初表哥真好。”</p>

“哼。”赵栩冷哼一声。</p>

木樨院还是那个木樨院，陈太初和赵栩道别后，抱着九娘匆匆走向翠微堂，对着木樨院的观鱼池边，他留意到那个正在喂鱼的一个女子，慢慢停了下来。</p>

青玉堂的阮氏，后来在阮玉郎事败当日，触柱身亡。此时的她，还被软禁于青玉堂中，最远只能止步于这个小池塘。</p>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陈太初正在看她，起身慢慢回转，消失在门口。</p>

“太初表哥，我怕婆婆罚我再去跪家庙，你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家庙夜里黑乎乎的，很吓人。”</p>

陈太初垂眸，看到九娘浓密的羽睫在昏暗灯光下眨了几眨，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好。”</p>

九娘眼睛一亮：“表哥，你能说是在观音院捡到我的吗？你那碗馄饨我请，下次我给你十文钱。”她低头捏了捏自己腰间的小荷包，红了脸：“下次给你，现在我只有八文钱。”</p>

陈太初的心又软又酸，声音更温和：“要不，你有什么好吃的，能抵那两文钱？”</p>

九娘转了转眼睛：“我有糖，四川乳糖呢，能抵两文钱吗？”</p>

“拿来我尝尝，好吃便抵了。”陈太初莞尔。</p>

凑近鼻子的帕子带着浓郁的奶香气，一共才两颗糖。九娘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乳糖会黏牙。</p>

他知道，他不爱吃糖，四川乳糖会黏在他牙上，后来他其实常去买一包四川乳糖，偶尔含上一颗，很甜，又很苦。</p>

陈太初看着九娘拈起一颗糖，却直接放入了她自己口中，小脸瞬间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讪讪地拈起了另一颗送过来。</p>

陈太初忍着笑含了糖，抿了抿。他早已不会再被乳糖黏住牙了，却忍不住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p>

九娘哈哈地笑：“黏住了吧？别担心，用舌头顶几下就好了。”她右脸颊被糖撑得鼓了一块出来。</p>

陈太初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一块：“我收你八文钱，吃了一颗糖，还有一文在这里，九娘你还欠我一文钱。记住了。”</p>

九娘眨眨眼，似乎后悔莫及。</p>

提灯笼的婆子赶紧加快了步伐，心想太尉府果然穷得叮当响，这么好看的陈衙内，连一文钱都要计较，真是……</p>

陈太初大笑起来，说不出的畅快，大步往翠微堂走去，夜色已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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