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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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p>

“狼盗来了！”</p>

什么？旷野的风里夹杂的危险气息是那么明显，女人们惊恐地奔走，男人们立刻拿起了武器。</p>

营地里的警钟猛地敲响。老爹从帐篷里疾步出来，高声道：“女人带着孩子往南去西遥城，男人们都跟我来！拖住他们！”</p>

“狼盗怎么会来？”</p>

“这里已是燕王领地了啊！”</p>

“看到他们了！大家快跑！”</p>

已经有年轻小伙子放开了马，女人们抱着孩子跳上马背。亲人几乎来不及道别，就匆匆分离。四下一片慌乱，喊叫和哭泣声响成一片。几个时辰前还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转眼却要成人间地狱。</p>

狼盗。我听萧暄说过。草原强盗，洗劫商队牧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们横行草原数十年，出没于三不管地带，齐辽两国顾及政治敏感部位，都不曾派兵围剿，唯有犯境时才武力对抗。两年的容让使他们势力根深，已成为草原里的一枚毒瘤。</p>

发愣着，突然被人拽住。</p>

小程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衣服还没系上，露出一大片白嫩嫩豆腐似的胸膛，头发披散着，只可惜一脸胡渣破坏了整体形象。</p>

“看什么看？”小程气急败坏，“脑袋都不保了还只想着看男人？”</p>

我咬牙道：“记住你的模样。到时候我们俩都做了无头鬼，可以帮彼此找脑袋！”</p>

小程说不过我，只好拉着我就跑。他看似文弱，跑步却厉害，脚下生风，我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赶忙拉过胸前的口哨吹了一声。很快，萧暄送我骑的那匹机灵乖巧的战马就穿过混乱的人群跑到我们面前。</p>

“你快同其他女人们回城去。”小程把我往马那里推。</p>

“哎！”我叫，“你留下来能做什么？”</p>

小程为我的歧视而愤怒：“我虽武术不精，但是我会毒。”</p>

我冲他一笑：“你又怎知我不会？”</p>

小程一怔。</p>

我已经转身将两个孩子抱上马，一拍马屁，马儿撒蹄跑走了。</p>

“你……”小程不相信。</p>

我拉着他朝着男人们在的地方跑去：“老爹就是我的亲人。亲人有难，怎么可以见死不救？”</p>

狼盗已经闯入了营地之中。这帮抢匪个个身材魁梧，黑巾蒙面，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寒刀刺目。我亲眼看到头领男子几刀下去已经将不少牧民劈倒在地。那都是昨夜里和我一起欢歌起舞的朋友。</p>

我眼睛一红，不及多想就要上前。小程及时拉住我：“我好歹会点手脚。我去帮男人，你去帮女人。”</p>

我躲在帐篷后，看他衣衫飘飘，动作灵敏，药粉散在风中，一下就迷倒了好几个。</p>

好家伙，果真人不可貌相。看着像个不得志的文学青年，人家不定是武林高手。比如宋子敬。</p>

我掉头就去找还来不及逃跑的妇孺。绕过一个起火的帐篷，正见一个强盗正在抢一个女人怀里的包裹。女人正在死命挣扎不放，男人不耐烦地举起刀来。我猛地冲上去，一拍他的肩膀。</p>

“嗨，大哥。”</p>

那人疑惑地转头看我。我将手里的药粉全扑在他脸上。他眼珠画了两个圆，然后扑通倒在地上。</p>

那妇人惊魂未定：“姑娘……”</p>

我数落她：“你要财还是要命？还不快跑！”</p>

她赶紧爬起来就跑。</p>

我眼尖看到了握着一把大刀往外冲的阿梓，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p>

“我去杀了那些强盗！”小少年抱着有他人高的大刀，倔强坚定。</p>

“把刀放下。”我把一小包药粉塞他怀里，又在他嘴里塞了一颗解药，“药不够多，在水里化了，朝他们泼去。省着点用。”</p>

阿梓冷静了一些，明白了我的用意，带着药跑走了。</p>

我带着另一部分药紧跟在撤离的妇孺身后。最后剩下的药就比较烈，中毒者皮肤溃烂，惨不忍睹。我还是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手，可是看到强盗刀下惨死的来不及逃离的牧民，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动手杀人。</p>

忽然前面传出惊恐的叫声。我看去，原来狼盗北面受阻，竟然绕到南面烧杀过来。</p>

女人们慌乱叫喊着奔逃，稍微慢的转眼死于刀下。跑得快的，却也逃不过箭羽。一时间身边响彻惨叫。我的心剧痛，愤怒在血液里燃烧，将所有的恐惧和畏缩都燃烧了干净。</p>

眼角看到朱依娜抱着新生女儿，被她丈夫扶着。我奔到他们面前，焦急道：“这样不行。大哥你背着她，我抱孩子。”</p>

朱依娜看我，很是信任地将孩子交到我手上。她丈夫背起她就跑，我抱着孩子紧随着。</p>

身后却响起了马蹄声，血腥的气息自后扑了过来。手掌里的小药丸却是起不了任何效果。</p>

黑影笼罩，我转过身去，看到一双嗜血的眼睛和一道明晃晃的光芒，下意识护住孩子跪在地上。</p>

可等待中的疼痛或者死亡却并没有降临。马儿受惊一声长鸣，一个沉重的身体倒落在我身边。</p>

我被尘土呛咳了几声，张眼看过去。一支蓝翎乌杆的长箭直穿狼盗的咽喉，他死不瞑目。</p>

头顶射来一道刺人的视线。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望过去，炽热的日头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背负阳光，俯视着渺小的我。青铜面具下，一双蓝眸冰冷彻骨，青龙马仰颈高嘶，一人一马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p>

这是……</p>

“亲娘啊……”小程同学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哀鸣。</p>

“你娘？”我诧异。</p>

小程双腿打战，说话已经不麻利了：“我我我，阿敏你保重后会无期——”说着人已经跑出老远。</p>

只见一道黑光闪过，小程同学面前的柱子上噌地钉上一支长箭，箭梢离他鼻子不过两公分。</p>

小程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打架。我却发出赞叹。</p>

随着一声洪亮的号角声，无数身穿黑衣，头戴青铜面具的骑士从西北面的山坡上涌了过来。他们马匹强壮，身手矫健，朝着狼盗挥刀劈砍而来。这些人下手简直犹如切瓜削菜，毫不留情。一片刀光剑影之下，痛呼惨叫声中，强盗转眼死伤过半。</p>

狼盗首领看到那箭，身躯一震，一声长啸，调动人马转头奔逃。</p>

我身边这位神秘大叔似乎是笑了一下——戴着做工精良的面具看不到表情只能猜，他的属下颇知他心意地没有去追。</p>

我这才抱着孩子从地上站起来，头还有点晕，膝盖还发软。危险似乎是过去了，可是这里已经满目疮痍。死人、伤者，燃烧的帐篷，奔走的惊慌的人群。</p>

我心里剧痛，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孩子。</p>

老爹受了点伤，被人扶着踉跄着走过来：“程先生、敏姑娘，多谢你们。”</p>

我想说真正该谢的是这位面具大叔，却忽然看到小程那一脸表情已经扭曲变形，仿佛写满了人间所有的苦恼。</p>

正好奇，就听到身旁大叔发出的淳厚美妙如天鹅绒般的嗓音，就是语气讥讽了一点。</p>

“阿生，这就是你的逃亡？”</p>

可小程同学却不享受这个天籁，他浑身发抖，大汗淋漓，眼珠子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p>

我大惊，忙扑过去掐人中。小程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轻点！”</p>

我立刻松手，向那位面具叔叔把手一摊：“好像昏死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