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寻找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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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翊这样抱着裴郁离, 一只手始终隔着一层里衣覆在他的腹部，时不时用额头探一探他额上的温度, 这一夜过得既心力交瘁又胆战心惊。</p>

寇翊丝毫不敢阖眼，生怕错过了裴郁离的每一次呼吸又或是心脏的每一次跳动。</p>

他捧着裴郁离，就像捧着个一碰就碎的瓷珠，将其视若珍宝，恨不得融进心里供着，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p>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这份珍视，裴郁离在凌晨将至时, 短暂地睁开了眼睛。</p>

寇翊的全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大喜过望，立刻柔声唤道：“郁离。”</p>

可裴郁离的眼睛又似乎并未全部睁开, 只是睁到了一半, 眼睫毛抖动了片刻, 连视线都没来得及往任何一处放，便又重新昏睡了过去。</p>

寇翊的嗓子一哽, 连忙摸了摸他的脉，见脉象依旧平稳, 才堪堪放下了心。</p>

这样的折磨来来回回重复了数次, 裴郁离的每一次醒来都只在须臾, 甚至连清醒都做不到，最多也就是无意识地眨眨眼睛。</p>

他似乎在反复确认寇翊的存在，只要察觉到寇翊的温度与声音，便立刻又陷入昏迷中。</p>

寇翊的心在大喜与失望之间不断横跳，憋闷到了近乎麻木的程度，却毫无办法。</p>

直至天色大亮，牢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响动。</p>

“怎么又是天鲲帮的？让不让进？”衙差无奈的声音响起。</p>

“让进让进, 大人不是吩咐了吗？无伤大雅的小事都随着他们。”</p>

话音刚落，已经有脚步声随之而来，窦学医在牢房外忙不迭地催：“快点快点！”</p>

衙差揣着一脸的脏话打开了牢门，然后默默地站到了一边。</p>

寇翊抬头向窦学医看去。</p>

“老范催我来给你报个平安，”窦学医往牢房里走，边走边道，“别用你那丧气的脸对着我，昨夜是不是又没睡？”</p>

寇翊清了清嗓子，问道：“范哥还好吗？”</p>

“他若不好，我怎么会来？”窦学医蹲到他们的身边，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白粥，继续道，“老范说了，他的事与帮中之事都不用你再操心。我知你食不下咽，可该吃的饭不能落下，就喝口白粥吊着命吧。”</p>

寇翊的手都长在了裴郁离的身上，哪里有空余去喝那白粥，闻言也没做回应，而是说：“你看看他。”</p>

窦学医将那粥推了过去，说：“你不喝，我不诊。”</p>

寇翊抬了抬眼，这才腾出一只手将那温热的粥一饮而尽。</p>

与此同时，窦学医已经抚上了裴郁离的脉，问道：“他醒过吗？”</p>

“断断续续地醒过几次，”寇翊答，“可都是紧跟着又晕过去。”</p>

“我看过他正在服用的药方，固气养胃没什么问题，服用过几次了？”</p>

“两次，昨日下午一次，入夜时一次。”</p>

“啧，”窦学医收回了手，又将裴郁离的小臂慢慢放了回去，道，“他这胃病伤了根本，确实难养，但应当不是迟迟未醒的原因，可还有其他外伤？”</p>

寇翊咬了咬牙，道：“应与外伤无关，恐是心绪所至。”</p>

窦学医在来的路上便听小北舵帮众仔仔细细说了昨日牢中的情形，心中已有所估计，便道：“寻根溯源是为上，你且去，我帮你看顾。”</p>

寇翊摇头道：“我不能离开。”</p>

“可你耗在这里毫无益处，”窦学医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日不醒你撑一日，一月不醒你便撑一月吗？不眠不休也该有个底线，你去查清事实，也好找到症结所在。”</p>

寇翊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心中苦涩难当，只能闷着声音道：“他每次醒来，都在找我。”</p>

窦学医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p>

虽不知这小裴究竟经历了什么，可从他宁愿冒着被府衙逮捕的风险也要登岸去请赤甲军的行为来看，他对寇翊的深情厚谊做不得假。</p>

若寇翊是他唯一的眷恋，他仅存的神识确实只会向着寇翊去寻。</p>

寇翊的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是：若他再次醒来却找不到我，会不会就不愿意再醒了？</p>

这是寇翊内心最深处的担忧，是他甚至连说出口都不敢的忌讳，他生怕一语成谶。</p>

但窦学医不能放任寇翊陷在这样的恐惧和担忧中，此时此刻给寇翊找点事情做一定比让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要来得好。</p>

“我是个大夫，”窦学医想了想，劝道，“我可以用医者的人格担保，一定把他这条命给你护好了。再者说，他可是全天鲲的恩人，我怎么也不会让他有事。”</p>

不等寇翊答话，窦学医又接着道：“我可以稳住他的命，但你得知道怎么将他唤回来，还不快去快回？”</p>

窦学医的劝说起了作用，寇翊低眸看了裴郁离半晌，才总算依依不舍地动了动身体。</p>

窦学医立即往前坐过去，轻手轻脚接过了裴郁离。</p>

寇翊再不敢多看，起身朝着牢门而去。</p>

那杵在一旁的官差上下牙来回撞了好几次也没敢开口阻拦，最终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p>

府衙大狱是你们家开的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他妈轮班！</p>

官差听了多久就腹诽了多久，可惜人微言轻，想了想抚台大人都开罪不起如今的天鲲帮，只好作罢。</p>

*</p>

桃华被关押在一处黑洞洞的房间里已有近十个时辰，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跨出大狱的那一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