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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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筠”这个名字，连带着的，是杀身之罪。</p>

而裴郁离以罪臣之子的身份求见卫大统领时，抱着的本就是必死之心。</p>

这让寇翊甚至不知作何感想，歉疚的情绪在这半月内已经出现过太多次了，他只想将其掩盖下去。</p>

这些虽扰乱了寇翊的心，但他知道，裴郁离痛不欲生的原因尚不在此。</p>

“你说他害死了旁人，是什么意思？”</p>

“他...他冒用了裴管家幼子的身份，不就是...”</p>

桃华的话甚至没能说完，寇翊的双眼倏地睁大了。</p>

“裴管家本有幼子？”寇翊整个身体前倾了出去，声音甚至有些隐隐的发抖。</p>

桃华草木皆兵，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答道：“这这...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当初裴家行斩刑时，裴家那个独子是在行刑台上的...若、若...”</p>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p>

寇翊将那椅子把手捏得几乎要碎，再也坐不住，拔起青玉枝起身便走。</p>

“大人！大人！”桃华连滚带爬地往前去，“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你放过我吧！”</p>

寇翊听不见她说什么，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回头，问道：“裴家行刑是哪日？裴府下人流放又是哪日？你可知道？”</p>

桃华当时年纪也小，哪里记得清这么多，哭哭啼啼地想了半晌，才道：“我不记得，就记得那一日很热闹...好像，好像原本是个什么节日...”</p>

“...寒食节。”寇翊稍稍喘了一口气，不敢确定地接话道。</p>

“对、对！是寒食节！”</p>

寒食节，祭扫的节日。寇翊同周元巳一同去给母亲祭扫，回来的路上，被周元巳用绳子绑在了海边的礁石上。</p>

那是裴府行刑的日子，也是裴郁离走上流放之路的日子。</p>

怪不得寇翊对轰动一时的裴府之事丝毫不知，他正巧是在那一日后，便被范岳楼带入了天鲲，从此在海域生活。</p>

所以，在海岸边救了他性命的那个孩童...就是裴郁离。</p>

上次在赌船上寇翊试探过，却被裴郁离否定了。他为何否定？是有自己的缘由，还是说...他真的不记得？</p>

寇翊满心的混乱，思绪只在这上面停留了一瞬，便又回到了方才桃华所说的：行刑台上有那裴府独子、裴郁离冒用了裴管家幼子的身份。</p>

若真是如此，便是裴管家的幼子替裴郁离死在了行刑台上，这是导致他情绪激动甚至一心求死的原因吗？</p>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寇翊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裴郁离对他说过的所有过往。</p>

他不敢随意揣测，可既定的事实居然能对裴郁离造成如此大的刺激，难不成...难不成这段痛苦的记忆...原本是被遗忘的？</p>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裴郁离不记得自己曾在海岸边救过寇翊的事。</p>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桃华还在哭嚎。</p>

寇翊本就熬得通红的双眼更红了几分，若是桃华的话唤起了这段往事，那么猝不及防的痛苦回忆对裴郁离来说无疑是凌迟。怎么...怎么可能受得了？</p>

寇翊的心就像被扔进了油锅里在炸，每一滴油溅出来都是一道伤，他真的心痛至极。他没有任何再去对付桃华的精力，大步出了门，跨上马向着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p>

小北舵帮众见状并未追赶，而是退回去将那被木板钉得严丝合缝的小屋子又给关实了，顺带将桃华的哭泣声重新挡了回去。</p>

*</p>

寇翊脚步匆匆回到牢房门前的时候，裴郁离依旧毫无意识。</p>

窦学医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竹席铺在干草上，又在竹席上铺了一层雪白干净的褥子。裴郁离躺在那褥子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崭新的中衣。</p>

“我帮他清理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上过药了。”窦学医正蹲在一边往瓷瓶中分装药物，听到身后牢门打开的声音，稍微顿了顿，又道，“大夫本责，莫怪莫怪。”</p>

寇翊站在原地，哑着嗓子道：“不会。”</p>

“......”窦学医回头对他看了一眼，并不问他查着了什么，只说，“他能醒，放心。”</p>

寇翊点点头，蹲坐到窦学医的旁边，轻轻将手搭在了裴郁离的指尖上。</p>

“一日三餐只能喝白粥，别太烫，水也别喝太多，尽量不给他的胃增加负担。”窦学医尽职尽责道，“原本的胃药继续喝，出去后我再给他开滋补的方子。红瓶里的伤药往上腹部涂抹，白瓶里的伤药往其余的伤口上抹。记住了吧？”</p>

寇翊点了点头，又问：“大约要恢复多久？”</p>

“只要他醒了，就好了大半。”窦学医道，“他半月前胃出血后，大狱的人便给他喂了药，服用到昨日为止其实已经见好了，只是心绪不稳再度复发了而已，可复发的这次本是没有上一次外力击打下的胃伤严重的。”</p>

窦学医在这几个时辰里仔仔细细为他诊了一番才得出这番结论，这让寇翊终于稍稍放下了心。</p>

“你多同他说说话，自己的身体也顾好了。”窦学医忍不住叹了口气，抓起地上的药箱放到腿上作势要走，“要我做什么？说吧。”</p>

窦学医与寇翊的默契本就不必多言，寇翊看了看他，在裴郁离的指尖上轻轻地敲了几下。</p>

——有人在找桃华。</p>

言外之意：引蛇出洞。</p>

“没问题。”窦学医起身，在身后那衙差满脸不耐烦的目光下踱了出去。</p>

衙差将牢门咯哒一声锁好，紧跟着也走了。</p>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束本卷（本卷结束意味着刀结束了，呼呼~~）（下章没刀，预计有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