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小窦生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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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翊踏出屋门, 穿过船舱空地往舱口处走去的时候，窦学医还在认认真真地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p>

一个褶、两个褶、三个褶...</p>

守船的帮众实在看不下去, 无奈道：“小窦大夫，你这衣裳好得很，真的不用再整理了。”</p>

“可我方才在仓库里坐了好久，”窦学医紧张兮兮道，“身上有尘，还有各种草药虫子的气味。”</p>

他越想越觉得失礼，脑子一热转身竟要跑：“不行不行！我得去换一身！”</p>

正在此时, 舱门棉帘突然被打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毫不客气地揪住了窦学医的后脖领。</p>

寇翊深褐色的眼珠出现在棉帘后, 话出口也没什么温度：“你要不要再洗个澡啊？”</p>

他这冰冰凉的语气先是将门外那帮众吓了一跳, 帮众用着眼角余光瞥了一下, 就看见他们的副帮主眼仁上滑，翻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白眼。</p>

不过窦学医显然并不惧怕这个, 后领子被揪着，整个人被往上提起, 像个小鸡仔似的耸着肩膀, 还伸手去打寇翊的手背：“哎呀别给我揪乱了！我刚整理好的！”</p>

“郁离为你讨了本书。”寇翊道。</p>

窦学医立刻停下了拍打寇翊的动作, 大喜道：“是是是贺大人的新书？”</p>

“嗯。”寇翊放开了手，将胳膊缩回去，那隔离船舱与甲板的棉帘便咯哒一声合上了。</p>

“靠！靠靠靠！”窦学医哗啦一声又将棉帘拉开，激动得语无伦次，“近日...哦不，近年来！贺大人近年来未出新书，难道是坊间还未传阅的那种？”</p>

“不止, ”寇翊的目光在窦学医耳边别着的那朵红花上一闪而过，面无表情道，“是贺大人亲手书写，世间仅一本的那种。”</p>

此话一出，窦学医双手掩面，差点兴奋得撅过去。</p>

生辰一年一次，若是送对了礼物，哄了寿星高兴，那便也算是成就一桩。</p>

寇翊虽掩着神色，可眸子里还是流出了一丝暗喜的光，语气也不似刚才那样，而是平易近人了许多：“一本书就高兴成这样？本尊就坐在里面，你倒是进去啊。”</p>

窦学医又拍拍衣摆，终于搓着手入了那舱门，边问道：“贺大人在厅中做什么呢？”</p>

寇翊答：“在看范哥的腿。”</p>

窦学医脚步一顿，面色瞬间涨得通红：“那...那他怎么说？”</p>

范岳楼那腿从头至尾都是窦学医治的，花了将近一年的功夫才恢复到正常行走的程度，可窦学医心里明白，并未根治。</p>

如今告诉他贺大人正在诊范哥的腿，那不就是老师正在检查学生的成果吗？</p>

虽然...虽然贺大人并不是他的老师，可他通读了贺大人所有的医书，勉勉强强也算是半个学生...</p>

紧张，紧张极了！</p>

窦学医兀自紧张，寇翊却觉得他磨蹭极了，于是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前扯，一边道：“定有医嘱，我听不懂，你去听。”</p>

“...对，”窦学医连连道，“对对对！贺大人这样的人物肯施诊，老范右腿的隐痛之症定能痊愈。”</p>

说着，他再不用寇翊拉，自己就加快了步速。</p>

谁料他一鼓作气，刚用“老范的腿”这个缘由给自己鼓足了劲，却又被寇翊往回一扯，猛地将他拽停了。</p>

窦学医：“......”</p>

无语了片刻，他慢慢抬起了头，用一种“信不信我打你”的眼神对着寇翊的脸剜了剜。</p>

寇翊也用一种“你瞅啥”的表情理直气壮地回瞪，道，“帮我个忙。”</p>

窦学医道：“不帮不帮，今日生辰，概不揽活。”</p>

寇翊上下嘴皮子一碰，毫不犹豫道：“生辰喜乐。”</p>

窦学医一愣，像是见鬼似的盯着寇翊看。</p>

他九岁开始就同寇翊一齐长大，寇翊帮他摘过草药抓过虫子，冒着拉肚子的风险帮他试过药，帮他隐瞒过类似于“摔了花瓶”“烧了厨房”这样的过错，帮他教训过欺负他的帮众，也于万般危机的局面下救过他的命。</p>

在他生辰时，寇翊会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可却从未亲口说出过一句“生辰喜乐”。</p>

这是寇翊的性格，很多时候他都是做得多说得少。</p>

所以此时此刻的窦学医觉得他大概是早上出门没吃药，脑子不正常。</p>

“现在能帮我个忙吗？”寇翊今日的脸皮比往日都要厚好几层，依旧无甚表情地说着。</p>

窦学医心中波涛汹涌，迟疑一下，问：“什么忙？”</p>

寇翊问：“你会带孩子吗？”</p>

窦学医不解其意，却昂头道：“你这是在质疑我与人打交道的能力？”</p>

寇翊放心地点了点头：“麻烦你充分发挥与人打交道的神通，趁机收了厅里那孩子的心。”</p>

窦学医狐疑地瞥了寇翊一眼，问：“我要做什么？”</p>

寇翊正义凛然地回视道：“把那个五岁稚子从郁离身边哄开即可。”</p>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郁离喜欢那孩子，所以白日不用管，晚上即可。”</p>

窦学医的脸上青红交错，因着这幼稚的缘由实在是想笑，可又凭着丝仅存的良心硬忍着。</p>

“对了，”寇翊继续说道，“你的...”</p>

“噗——哈哈哈哈哈！”</p>

实在是忍不住...</p>

“......”</p>

寇翊本想好心告诉窦学医他耳朵上别着朵花的事实，以免窦学医真在崇拜之人面前丢了脸，可听到窦学医这样一笑，他面色一黑，什么话也不说地抬脚而去了。</p>

窦学医就捂着嘴跟了上去。</p>

厅内，午膳的菜肴还未上，琳琅满目的糕点便已经端上了桌。</p>

这些糕点五颜六色，雕刻成各种各样可爱的形状，是范岳楼专门吩咐厨房为贺呈准备的。</p>

贺医丞正在诊病，贺呈懂事的不去打扰，于是每挑一块喜欢的糕点，都掰成三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裴郁离，一份给裴松。</p>

吃到第三块的时候，裴郁离阻拦道：“午膳还有许多菜肴，别先把肚子填饱了。”</p>

贺呈想了想，说：“那小裴哥哥香我一口，我就不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