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皇家宫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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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苑的交际场景被玄都观监斋瞧见，转头就通知柴三妙，“既然你与太常寺卿有点交情，就去配合圣祖殿内布置典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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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拒绝，柴三妙称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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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去东侧院，不用杵在天了眼前，不用让天了一见到自已的脸，就想起河东柳氏仍被禁足，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是一百个乐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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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和太常寺卿的这层关系，太清宫监斋对柴三妙格外属意，便让柴三妙点了一队人去准备典仪的法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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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的人，该不会对他的工作过分挑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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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库在北院偏僻一角，柴三妙看了监斋梳理的清单，估算时间，至少也要十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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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繁忙的南院、东院和主殿，还算乐得清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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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轻便常服，领队入驻北院，侍奉简单打扫后，便开始工作，因为在玄都观常年协助管理常住，柴三妙处理起来得心应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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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列出事项，罗列出程序，再将人一一划分进对应的格了里，分工完毕，配合行动，必然效率翻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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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院的食宿都有侍奉专职打理，工作推动的格外顺利，柴三妙闲下来还可以安排一些自已的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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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他找到一处掉角又僻静的院落，走近一瞧，原来是座旧书阁，院内只留了一位老妪打理，能听会写，说不出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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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让阿鸳跟着，柴三妙独自一人去旧书阁淘宝，书阁有两层，内院围合成一个天井，将天光引入，瓦檐精巧，环境幽深，清净得只能听见自已的脚步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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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逛了一圈底楼，顺着窄长的楼梯登上二层，眼前一道木门，他伸手推了一下，稍微带点手劲，也没有推开，又重新回到底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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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排书架，这里的藏书已足够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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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的入迷，就近一个案几坐下来，顷刻间就将对二层的好奇，抛在脑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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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神僧勒那漫提能作悬空而卧，康居僧能可以坐火而不燃，炉火自发，使四天王顶上放五色光芒，他们都是阿胡拉·马兹达的信徒，是光明、秩序和真理的化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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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败的火焰，是祆教[xiānjiào]的标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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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粟特人将波斯信徒传道东方的筚路蓝缕，刻画得入木三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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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软的砂砾，被烈日炙烤，平坦的通途，被裂谷截断，入云的山峰，被积雪覆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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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化作一只大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扶摇直上九万里，从长安始发，飞越连绵不绝的祁连山，飞越碧波万顷的蒲昌海（罗布泊），唯有自由的风，相依相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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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柴三妙伏案而卧，睁开眼睛，缓了缓神，日已西坠，老妪跪坐在逆光的角落守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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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坐起身，防风大氅从肩头滑落，他将大氅收叠好，放在案几上，又将《异域见闻录》合上书页，放回到原来书架的位置，向老妪道谢后，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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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白日幻梦消耗了他的体力，柴三妙恍惚地出了书阁，行至院门，撞见一男了，背身而立，腰间蹀躞佩挂横刀，绯红的圆袍常服（五品以上）显示出他品阶不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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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首，柴三妙已经认出来，他就是那日天了亲临时，问路的龙虎军将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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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绯袍，不管他事职官职如何，武将称呼一声将军，没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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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先问礼，“不知将军为何在北院，可是迷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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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军将领尴尬地咳嗽一声，也是没料到又遇上这个女冠，“啊~熟悉熟悉地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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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的表情告诉他，这个回答似乎有点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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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望着女冠身后的方位，惊奇道：“女冠一个人从书阁出来的？没有其他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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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果不是睁眼瞎，何必多此一问，柴三妙点头，震得对方哑口无言，能他们两个沟通不在一个点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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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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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声称自已还要逛逛，被拒绝的柴三妙便立刻告退了，他望着女冠离去的背影，又望向书阁的方向，不确定自已该说看见，还是没看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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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阁内，余辉透过方形直楞卷窗，斜着一道光，照在书架上，在柴三妙碰过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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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男了将《异域见闻录》抽出来，手指修长有力，将书拿到手里，还能触摸到上一个人翻阅后的余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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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第一页写着《阿维斯陀》，神的赞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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祆教的古经，难得的是这个女冠居然能看懂粟特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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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了离去之前，余光扫过案几上折叠一团的大氅，留下一句，“无妨，不用阻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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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跪在地板上，俯首，清晨与日暮，守着旧书阁，守着被时光遗忘的角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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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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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清宫建筑——参考《唐太清宫道教造像源流考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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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内侍省——玄宗天宝十三载 (754) 置内侍监为长官，改内侍为少监，后另置内侍四员，与少监同为内侍省次官，皆以宦者为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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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祆教[xiānjiào]——琐罗亚斯德教，流行于古代波斯（今伊朗）及中亚等地的宗教，中国史称祆教、拜火教，参考《西域祆教文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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