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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还进去吗?”刚才顾明辰说话的时候,太后娘娘便到了。

顾明辰的话她们听的真切,此刻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太后还在外头站着,只远远的望着殿内。

良久,太后轻轻的摇头,“不必进去了,皇帝怕也没有法子了,走吧,随哀家,会一会,叶夫人。”

仔细的瞧瞧,那顾氏有什么好的,让这么多人,都护着。

太后驾到,自然有人提前给叶家送信,顾夭夭同叶母穿着诰命服,早早地候在门口,等凤撵一到,携同叶家上下一起行跪拜大礼。

太后来了,自然是要在叶家主院接待,院子两边都清扫的干净,地上也有红毯铺路。

相对于叶家的盛装,太后倒是简单的很多,只穿着常服便来了。

手搭在卫嬷嬷的手背上,左右的瞧了瞧,“说起来,这是哀家头次过来。”

倒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叶家一门两位尚书,原以为府邸会富丽华贵,却不想却能用俭朴两个字。

虽说,她出来会提前下命令,可是却也来不及重新布置,可见两位尚书清廉。

“娘娘能来,叶家蓬荜生辉。”叶母在旁边轻声回了句。

她同太后都是姑娘的时候,也曾一起赴宴相互见过面,可终究算不得熟悉,后来她嫁人后太后也入了宫,自更没有机会,请得太后来叶家坐坐。

太后笑了笑,并没有多言。

等着进了堂厅里坐定,太后伸手示意顾夭夭到自己跟前来。

虽说顾夭夭的诰命比叶母高,可叶母到底是长辈,太后问话的时候,自然该叶母先回话,若非太后点名,顾夭夭自然不会主动靠前。

拉着顾夭夭的手,太后上下打量,“嗯,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谢娘娘。”顾夭夭福下了身子,谢了恩,得了太后的示意,这才重新回去坐稳。

太后转头,看向了叶母,“你这儿媳,哀家一眼便瞧着欢喜,不知道你能不能割爱,让你儿媳陪哀家几日?”

叶母一听太后突然这么说,一时有些晃神。

这叶家与太后母家不沾亲不带故的,就算是太后烦闷,也轮不到顾夭夭伺候,太后这么说,必然是有意图的,“能伺候娘娘,自是她的福气,只是臣妇身子不好,一直没有亲自教她学习规矩,若是入了宫中,恐会冲撞了娘娘。”

太后笑着摇头,“你还是从以前那般,知理,温柔。”

太后的眼有些迷离,似乎想到从前,声音有些放缓,缓到无论她说什么,都似乎没有任何的威胁,“哀家看中她,她便是做什么都不会冲撞哀家。”

明明,这是要强带人进宫了,还好像是多么疼爱顾夭夭一般。

叶母抬头看了顾夭夭一眼,“娘娘开口,臣妇原是不该拒绝的。”

即便宫里有皇后,可叶母总也不放心,皇后再厉害,怎么也大不过一个孝字。

“母亲说的第,能伺候太后娘娘自然是我们夫妻的福气,只是,心有余力不足。”此刻,叶卓华已经从外头回来了。

因为待在刑部办案,身上不自觉得便透出一股子,肃杀之气,便是现在也都去不掉。

进了屋子,叶卓华先低头,见礼。

待太后说了免礼之后,叶卓华才又说道,“只是,韩相在大殿上弹劾臣不孝,臣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尽孝道,所以臣的夫人,怕是不能入宫了。”

太后既然出来了,对于前朝的事,自然该有所耳闻,所谓这孝道,自然便就是,无后的事了。

论情上,叶卓华的身子快好了,人家想要是赶紧要孩子,毕竟成亲快一年了,这也算是头等大事了,太后自不能拦着。

若是太后就非要让顾夭夭进宫,那自然是要用强硬手段了。

若是强硬要人,那就得问缘由了,太后拿朝廷命妇,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要抓人,自是要有说法的。

太后的手轻轻的敲着桌子,眼微微的眯着,唇间始终带着笑意。

“叶大人孝顺,如此哀家自不能强人所难,只是与叶夫人投缘,哀家想念的时候,常出来瞧瞧便是。”太后说的随后,似乎很好说话。

可是,那一句是常过来,咬的却有些重。

终归,太后喜欢顾夭夭,常来看顾夭夭那只能算是顾夭夭福气,可是,常在太后跟前伺候,谁人知道会不会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错了,而后让太后抓住把柄,再光明正大的蹉跎。

“臣,的荣幸。”叶卓华双手抬高,无比的恭敬,“只是,臣觉得,公主千金之躯着实不好在刑部待着,若是娘娘得空,您瞧着,选择合适的时间,让公主回宫?”

都是聪明人,自然没必要你来我往的,彼此试探了。

太后轻轻的点头,她就喜欢,识时务的年轻人。

皇帝不愿意做恶人,只能太后出面,要人了。

在太后看来,临安公主是做错了,也该受到惩罚,可刑部那是什么地方,公主在那待了快一日了,也该受够了教训,将人接回来,皇帝亲自派人教导便是,难不成真的要关公主几年?

只是面上总要问一句,“那会不会太麻烦叶尚书了?”

“能为太后效力,臣,不觉得麻烦。”

得了叶卓华这话,太后才满意的点头。

而后,领着卫嬷嬷浩浩荡荡的离开。

叶卓华看着太后的背影,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嫌麻烦,等着公主回宫,该麻烦的人是太后。

凤撵内,太后忍不住叹气。

卫嬷嬷在旁边听的真切,“娘娘,若是公主知晓您亲自出面,定然是会欢喜的。”

太后轻轻地摇头,“欢喜什么,回了宫才是受罪。”

经过这件事,皇帝那肯定不会再纵着临安了,不定会想什么法子,估摸人救回来了,也依旧会落一辈子的怨恨。

“等人回来了,让她在玉琉宫里待着,不必同哀家见礼。”声音到底有些冷,大约说出了一种,仁至义尽的感觉。

卫嬷嬷轻声应答,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感慨,甚至就突然想起了临安公主的话,到底,不是亲娘。

终归,是不一样的。

叶卓华说放临安公主,便就真的放了。

他这般作为,便是连冯知微都没有想到,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人?

太后亲自去叶家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就想着太后出马又如何,她还能将二品大员内眷如何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她?

她是会护着顾夭夭的。

直到,看着临安公主是被人抬进来的,冯知微突然笑了。

一个个不是都认为皇家公主身份尊贵,犯了再大的过错,也不能被刑部查?那便,将人留一命又如何,有些人,到底活着跟死一样。

冯知微瞧了一眼,知道她没落好,便放心的走了。

皇帝到底是临安公主的兄长,赶紧让太医给临安公主医治。

临安公主的状况,明显是被什么毒虫给咬了,这种东西,能不能治好太医也没把握,而且瞧着临安公主一半身子都发青了,估摸就算是勉强救下性命,对临安公主的身子,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太医院,医书高超的太医都来了,结果都是一样,是被毒虫咬的,不是中毒的。

如今是夏末,各种毒虫乱串,刑部大牢那种地方,就算被咬了也是正常。

去那的人都是犯人,又不是去享受,总不会让刑部的人去伺候他们,让他们舒坦吧。

被毒虫咬了,说句难听的,只能是你活该。

太后听得临安公主回来,虽然她不会亲自过来瞧,可也会派卫嬷嬷过来看上一眼。

卫嬷嬷一瞧,好好的公主如今变成了这般样子,一路哭哭啼啼的便去寻了太后。

太后到底还是亲自过来了,看着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临安公主,脸色变的难看,“叶卓华他怎么敢?”

这可是皇家公主啊,太后断然不会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那毒虫就偏偏咬临安公主。

瞧瞧,这些日子临安公主瘦了一大圈了,明明只剩下巴掌大点的小脸,可因为被毒虫咬的,此刻高高的肿起。

心,疼的厉害。

太后在这怒斥叶卓华,此刻下头的人给皇帝送上了一份名单,刑部又抓了几个人,这一次,不仅是韩家,基本能说上话的官员家里都出事了,便是连太后母家,也在这里头。

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卫嬷嬷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的眉头紧锁,“叶家,这是要造反吗?”

“母后慎言。”皇帝到底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造反二字,终究太重。

诚如顾明辰所言,叶卓华哪一件事做的,违背律法了?明明,规规矩矩办事,自不能得一句训斥。

而且,大佑平顺,皇帝心中清楚,这是叶卓华九死一生换来的,这头一份功劳,至少该给个相位,可是,皇帝因为考虑天下稳定,考虑到叶卓华还年轻,所以这相位放在了韩相身上。

对叶卓华并未多加褒奖,可叶卓华也没多说什么,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做的勤勤恳恳。

这些,皇帝也知道。

他也知道,叶卓华生气,也仅仅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妻子。

于男人而言,这也无可厚非。

唯一的冲突,便是害他妻子的人,是皇家的公主。

扪心自问,临安公主落的这般下场,皇帝极为生气的,作为兄长,他恨不得将叶卓华咬死,可作为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犯了罪的庶出公主,而杀了对社稷有功的大臣,此刻还能自己憋着气。

看皇帝久久不语,太后哼了一声,只交代太医尽心医治,一定要将临安公主治过来。

这几日上朝,自然少不得有人弹劾叶卓华,可诚如叶卓华所言,刑部抓罪人有什么错?

难不成,刑部抓人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若是刑部抓错了人,值得弹劾,可是抓犯人还要弹劾,那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吧?

至于临安公主,你们不都说,公主身份高贵?他也将人放了,至于公主被毒虫咬了,只能是她命不好。

左右又不是被叶卓华咬的,你也不能说是叶卓华的错。

几次交锋下来,旁人也只能是一句无可奈何。

刑部抓人的事,叶卓华刚上任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那时候大家都只当叶卓华新官上任三把火,让家里头的人都注意点,莫要惹着刑部的人。

那段时间,总会过去。

刑部是办大案的,那些个小案子他们也就不管了,都是由京兆府尹负责。

可现在,刑部的人什么事都管,什么案子都查,好像就没个盼头了。

莫要说最近的案子了,就是前些年的日子,也都翻出来。

开始他们还参叶卓华,到后来他们也只能认命,都想着跟叶卓华处好关系,莫要再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了。

至于皇帝,朝堂之上就好像看不见叶卓华一般,不同叶卓华说一个字,也不评判他。

可见,皇帝也生气,可却也拿叶卓华没法子。

直到,韩相亲自登门。

这些日子,韩家是被查的最严的一家,先是韩墨,然后是刘氏,再然后就是韩家各院了,查不到你主家,总能查到你亲戚,总之,怎么也能绕在韩家头上了。

因为要调查的太多了,刑部的人都直接住在韩家了。

这一日日吵的韩想,险些有些崩溃。

思来想去,也只能来寻叶卓华。

当然,刑部这么个抓人法,叶卓华也忙,除了睡觉的时候,便是连顾夭夭都见不着他,其实叶卓华也在吊着气,长此下去,其实刑部的人也吃不消,现在就是比谁更沉不住气。

韩相被请进来的才知道,叶卓华竟不在府中,面上有些难看,便觉得被人戏耍了,叶卓华不在家,让他过来做什么?

如今,便是连一个内宅妇人,也敢戏弄自己了?

心中越想越气,便猛地起身,也不想着交代一句,便准备要走。

正准备出门,正好迎面就碰到了顾夭夭。

“相爷着急出门,可是想起了什么急事?”顾夭夭挡在前头,却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韩相抬头,冷冷的看着顾夭夭,虽说从前也曾听韩夫人说过顾夭夭当有巾帼之范,可此刻却只有厌恶。

若不是因为顾夭夭,叶卓华何至将朝堂搅得不安宁。

“让开!”开口,便带着几分训斥。

顾夭夭不恼,“相爷是我兄长的先生,我自该敬重。”

当然,韩相肯定要说后悔有这般的学生,只是,顾夭夭并不给韩相这个机会,便紧着说了句,“只是,今日我请相爷过来,话没说完,相爷自是无法离开。”

说着,不远处,侍卫们一个个,手中扬着那冰冷的剑,在阳光下,晃的人眼睁不开。

韩相眯着眼睛,“怎么,叶夫人现在也到了戕害朝廷官员的地步了?”

顾夭夭笑着摇头,“我怎么敢?”而后抬了抬手,示意韩相回去,可看韩相久久不动,顾夭夭也只是说了句,“若是相爷愿意,我在这说话,倒也无妨!”

而后,抬手,真的让人将椅子搬了出来。

韩相嘴动了动,可到底也没说什么,等椅子搬出来后,他倒也坐了下来,便听听,这一介妇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两个人,就在门口坐着。

旁边围了一圈的人。

顾夭夭确没有半分顾忌,“韩伯伯,凭您同我父亲的关系,唤您一声伯伯也是应当。只是,我知道,伯伯生兄长的气,是因为心中坚持废太子是正统,可您仔细想一想,废太子真的比圣上更合适做这个位置吗?”

老一辈的人,总是坚持,太子是储君,储君登基便是应当,旁人再有能力,耍手段上来的,都让人不耻。

“若非你们顾家从中作梗,废太子如何作出那般糊涂事?”提起这事,即便是现在韩相亦是不忿,仿佛这是他永远忘不掉的梦魇。

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知,无论如何,太子才是正统。

“即便没有顾家,相爷觉得,废太子可有一点,能比得上当今圣上的?”顾夭夭抬头一字一顿问道。

不说旁的,就现在叶卓华与皇帝赌气闹朝堂,皇帝若是废太子一流,会为了江山社稷忍让不发作吗?

自然,若皇帝是废太子一流的人物,叶卓华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要个结果,直接动手便是,总有千万种法子,让临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纵然韩相承不承认,这亦是事实。

看韩相不说话,顾夭夭唇间的笑意愈发浓了,“所以,我替夫君再次说一句,这相位,他志在必得。”

韩相定定的看着顾夭夭,他同顾父要好,那是因为顾父身上有着坦荡之气,哪怕是护短也护的坦坦荡荡的,这样的人,当称之为君子。

此刻,竟从顾夭夭的身上也看到了那种感觉。

随即,韩相也笑了,“你一介妇人,倒也会说出这不知深浅的话来!”

夫君想要相位?叶卓华想要的太多了!

韩相也没有说,真的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等着他日有合适的人,他自会退位,可叶卓华不行,一国之相,怎能戾气这般的重?

该是与孟相那般,是心怀慈悲的善人。

顾夭夭早就料到,孟相会说这般的话,她微微的抬头,便让人将准备好的契据单子拿了出来。

那一张张的全都是她名下的产业。

不能说,富可敌国,但是也能有资格,动一动江山根基。

“你想说什么?”韩相从未想过,有一个女子,竟有这般的本事。

一直以为,妇人顶多只在内宅里活的风生水起,就如同顾家老太太那般,便就是个人物。

可却没想到,顾夭夭悄无声息的竟有这么多钱财。

顾夭夭抬头,望着惊的站起来的韩相,她手里的银钱其实并不多,全都散出去,置办了产业,所以,手底下的东西,才会越来越多。

“韩相爷,我一直觉得,一国之相不能只是一国的相爷,还要看,他是谁的夫,是谁的婿,是谁的学生,又是谁的兄弟!”顾夭夭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缓慢,却狠狠的敲在了韩相的心上。

这是一个,及其残忍的真相。

叶卓华敢与帝王争一争,不仅仅因为他手里的刑部,更因为他身后的这些关系。

若没有这些人,一个刑部尚书而已,如何反了天去?

手底下有这些东西,便是反了被招安,也该成为异姓王。

这相位,你给叶卓华,那便是相安无事,不给,只能说是大佑的罪人。

趁着叶卓华还忠心,大家都,见好就收便可。

说白了,人家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一群人神仙打架,韩相这一国之相倒成了被祸及的鱼池罢了。

看韩相听了进去,顾夭夭抬手,这才让人将他放走。

同样是翰林院出生,孟相却知道顾夭夭所明白的道理,孟家男人没有出息,可是孟家门生千万,所以至今,孟相的真面目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而现在,顾夭夭同叶卓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并不是只让自己好,而是身边都全都扶摇直上,有这些人,便就有底气。

一人之力,不可撼天动地,可百人千人万人呢,总会让大地颤一颤的。

太后这些日子,一直让人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此刻太后正亲自为临安公主擦着手,毒虫的毒已经清了,临安公主脸上消肿了,可诚如太医说的那样,身子到底也坏了。

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命,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动。

诚如下头人所言的那般,即便是养条狗,也会有了真感情了,看见临安公主这般下场,太后心中也不是滋味。

卫嬷嬷得了消息进来,冲着太后小声的禀报。

说是韩相从叶家出来后,脸色铁青,回家便病了。

太后的手一停,到底还是将帕子递给了跟前的婢女,抬头看着外头,明明是夏末里的艳阳高照,可是却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许是,秋日来了。

“有些日子了。”太后喃喃自语,叶卓华同皇帝赌气时间也不少了,现在,京城里头人人自危。

太后倒也想过出宫,可惜,终归是要顾忌母族那些人的。

再加上,叶卓华这些日子,到底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终归还不是到了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太后喃喃自语,“为人父母者,当为孩子计深远。”

她这个人,很不喜欢算计,可现下却又不能不算计,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有法子,将一碗水都端平了。

而后提笔,让人给韩相送一封信。

上位这么久了,韩相并没有多大的政绩,人啊,总不能只得到不付出吧。

是时候,该让韩相尽一尽做相爷的责任了。

她有一双儿女,让韩相这般做,儿子自可以解开眼前的困境,至于女儿,也算是为她报了仇,总有一日,皇帝定然会亲手取了叶卓华的人头。

自然现在,也给皇帝送一封,劝皇帝,算了吧。

临安公主胡闹,落的这般下场,由自己出面,赐她一个咎由自取。

太后开口了,皇帝自也要遵循。

放下那日,他将叶卓华约在了校场,两个人到底动了手。

没有任何的技巧,就那样最原始的扯着脖子一拳拳的打。

一个在那骂,你害了我妹妹。

一个在那叫嚣,你妹妹要害我夫人。

两个人谁人也不让谁,整整打了两个时辰,俩人实在没有力气了,便都躺在了草地上,抬着那挂着彩的脸,看着头顶的一方白云。

“叶绦之,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缓过劲来,皇帝自是要端着皇帝的架子。

叶卓华扯了扯嘴角,“你,有那个本事吗?”

这话一说,皇帝气的猛地踹叶卓华一脚。

这一脚,叶卓华倒是没避开,只是开口道,“圣上圣明。”

皇帝也许不知道,可叶卓华清楚,这是他两辈子的兄弟,所以,这一脚让一下,便让一下吧。

皇帝看了叶卓华一眼,微微的叹息,“若你有本事让韩相退位,你想要的,朕许你!”

有些话,其实并不用说透了。

彼此心中,也都有数。

叶卓华用千古骂名,子顺遂,皇帝用世人眼中的忍让,换大佑太平。

这到底是谁赚了,其实也说不清楚。

交代完这句,皇帝便让人扶着起身,回头看了叶卓华一眼,而后忍不住又踹了叶卓华一脚,“以后记着,朕是皇帝!”

不能用这么强硬的手段,逼自己低头!

叶卓华想笑着应一声好,可是一扯嘴角,却正好碰到了受伤的地方,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而后捂着脸,“你只要不惹我夫人,你说了就算。”

这是底线,谁都不能踩!

皇帝无奈的摇头,不过终究没说什么。

到底,临安还活着,也许有一日,能医治好呢?

到了宫中,皇帝照了照铜镜,这才注意到,脸上挂了彩,着实没法见人,心中抱怨,叶卓华也不知道下手轻点,明日该怎么上朝?

正琢磨的时候,下头人匆匆赶来,说是韩相疯魔了。

皇帝猛地抬头,“今日早朝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事了?”

下头人也不知道,说是韩相此刻,爬在了最高的酒楼房顶,坐在上头饮酒作诗,那摇摇晃晃的样子,随时都会掉下来,下头的人也不敢突然上去,怕惊到韩相,只想着在下头劝,可无论旁人说什么,韩相却就跟没听见一样。

皇帝微微皱眉,总觉得不对,“去查今日都是谁去过韩家。”

而后起身,带人又出了宫。

皇帝到的时候,韩相摇晃着酒杯,已经站了起来,“我自逍遥。”

诗,已经做到最后一句了。

韩相笑了笑,而后冲着下头的人喊了起来,“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低头轻笑一声,“不知道不重要,如今国泰民安圣君登基,我了无心事,只想云游四海快活逍遥,只是有两个心愿,一愿自我之后,国有良相,叶家绦之堪有将相之能。二愿圣上,子嗣无忧,后继有人!”

这话一出,皇帝眉头紧锁,交代下头的人,寻几个轻功好的,将人给带下来。

只是低头吩咐的时候,便听着人群中尖叫声传来。

皇帝抬头,酒楼之顶,已经没了人影。

韩相,竟从上面,跳了下来。

皇帝慢慢的闭上眼睛,一代大儒,当死的决裂,死的对的起,这万里江山。

皇帝回到宫中,呆坐在御书房,下头人的动作很快,自然查到了,太后给韩家送信的事。

皇帝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最后也只是说一句,“善待韩家老小。”

“主子,胡姑姑求见。”因着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下头的人才破例像皇帝禀报一声。

皇帝愣了片刻,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胡姑姑是谁,半响才想起,当初有个宫人知道废太子的丑事,是皇后出面将人保下的,似乎就姓胡。

既然是皇后的人,皇帝自然是见的。

御书房这个地方,胡月娘自是熟悉,当初在废太子跟前伺候,少不得出入。

所以,进来的时候即便低着头,她依旧能知道,该停在什么地方,该冲着什么地方见礼,“奴婢,请圣上安。”

“免礼。”

皇帝开口,胡月娘自然不会再跪着,起身后她依旧垂着头,只是声音却格外的平静,“奴婢今日过来,是为了,为圣上分忧?”

“哦?朕也想知道,朕有何忧?”皇帝微微皱眉,从胡月娘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喜。

他,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奴才。

可是,胡月娘仿佛没有听见皇帝口中的不喜,继续着自己的话,“奴婢,自请为圣上看好后宫。”

韩相的遗愿已经传开,明白人其实都知道,皇帝,一定会纳妃。

听了胡月娘的话,皇帝轻笑一声,“朕,用得着你?”

语气,已经极为的不耐了。

胡月娘依旧垂头站着,“后宫之中,唯有皇后所出嫡子为尊,若皇后娘娘生不出嫡子,能活着的庶子,必然是最听话的那个。”

皇帝这么久都没有纳妃,必然是因为对皇后情根深种。

可却,又做不到像叶卓华那般,愿意顶着千古骂名,也要为顾夭夭撑起一片天。

皇帝想要千古圣明,想要天下安定,可也想要夫妻和睦,这世上哪里有那般万全的事。

看皇帝沉默,胡月娘便说道,“从前,奴婢自也不懂得这男女之间的情谊,可瞧见顾尚书同长姐,冯国舅与国舅夫人,叶尚书同叶夫人,甚至是顾将军与先夫人,才相信,这世上真有男人愿意给心爱的女人,独一无二的宠爱。”

所以,才懂得了,皇帝这压在心底的深情。

皇帝的手轻轻的敲着桌面,始终没有应下,良久也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

胡月娘出去的时候,迎面正好碰见了冯知微,冯知微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问,直接推门进了御书房。

皇帝正想着胡月娘的建议,突然听见大殿上的门哐当的一声,将皇帝吓的一哆嗦,一瞧是冯知微来了,赶紧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韩相这么个死法,我怎能坐的住?”冯知微没好气的说了句,没有任何的避讳,直接坐在了皇帝刚刚坐下的位置。

看着这韩相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也能用这般阴毒的法子。

皇帝轻轻叹息,立在冯知微的身后,不发一言。

“赵庭初,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冯知微突然放缓了声调,轻声问了句。

皇帝微微的垂头,“朕是赵家子孙,当扛起江山的担子,可你,是我的妻。”

为皇帝,很多身不由己,为自己,冯知微便是那独一无二。

上次,冯知微曾问皇帝,他既然早就有了称帝的心,那么可曾想过如何待自己?

如今,皇帝想该是这般回答。

冯知微慢慢的站起身子,微微的仰头看着皇帝,突然抬手,照着皇帝便是一巴掌。

这一下,皇帝是真的很疼。

被叶卓华打的伤刚麻木了,被冯知微这一巴掌打的,那叫个疼上加疼。

看皇帝没有发怒,冯知微眼眶有些红,低头将笔墨放在皇帝的跟前,“下,纳妃的旨意吧。”

一直以来她便知道,自己与恭王有婚约,两人书信来往密切,冯知微是真的喜欢她的庭初哥哥的。

可是,皇家的人,谁也不能保证真的会做一辈子的亲王,便是连冯夫人都说了,赵庭初到这个年龄,跟前连个通房都没有,实属难得。

也许,若没有顾家两个姐妹,冯知微也不会这么委屈,她如今不过是同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罢了。

如今是六宫之主,丈夫给了她无尽的宠爱,该是知足的。

这一巴掌,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妻子耍些小性子,他该是包容的,可是,她亦是皇后,皇帝想做明君,她自然会成全。

到底皇帝同下头的大臣不一样,莫不说叶卓华不是佞臣,可就算是,一个佞臣从不值得谁去死谏,可君王不同,若他后继无人,国之危矣。

而且,若是君王糊涂,下头的人只会一批又一批的劝谏,那些人乃是忠臣,你留着他会日日念叨,你不留便会是国家的损失。

而且,往后会上来一批又一批的官员,他们一茬接着一茬的劝,皇帝如何不理?

明君,难为。

皇帝拉住冯知微的手,“对不起。”

他想,总是该说一句的。

冯知微原是她们这个圈最尊贵的女子,却是最不如意的。

冯知微轻轻摇头,“我最讨厌这,煽情的话了。”

她,该是炙热明媚的,而不是自艾自怜。

圣旨,到底是下了,就按照韩相遗愿,从京中选适龄千金入宫,为太上皇冲喜。

也,提了叶卓华为相。

乃是大佑,最年轻的相爷。

自然,即便是韩相遗愿,可叶卓华依旧是要背负骂名的,尤其是书生们,将叶卓华说成了邪佞之人。

总之,骂叶卓华的人很多,可是,却也说不出叶卓华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这些叶卓华却不在意,左右现在他名声也坏了,身子也不好,心狠手辣,但凡有脑子也不会将主意打在叶卓华的身上。

便也没有人,会像临安公主那般,算计顾夭夭。

倒是顾夭夭手底下有那么多庄子那么多学堂,总想着为叶卓华讨些个好名声,可谁知道,到最后便传成了,顾夭夭像菩萨一样的人物,而叶卓华却洗不白了。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皇帝圣旨下了以后,冯知微抬头扫了一眼皇帝,手放在他的脸上,“这是,被叶尚书打的?”

皇帝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打了他了。”

冯知微哼了一声,“这有权势是正好,你妹妹做错了事,怎还好意思打人?”

看冯知微又不高兴了,皇帝识趣的不吱声了。

冯知微让下头的端上药来,亲自为皇帝抹药,两个人挨的很近,皇帝的手很自然的放在了冯知微的腰上,近来这些日子,皇帝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冯知微了,此刻,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可也因为挨着近,皇帝很容易便瞧见了,冯知微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皇帝紧张的问了句。

冯知微摇了摇头,“无碍,只是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可是吃坏了肚子?”皇帝赶紧让人坐下,招呼太医来。

冯知微摆手,只觉得皇帝有些大惊小怪了,或许因为变天贪凉,才有些不舒服的。

再加上,她吃山楂橘子吃的多,许也是吃的肚子受不住了。

可皇帝太紧张了,非要让太医请了脉才行,冯知微想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头许诺了。

不过,当她隔着帘子,看着太医紧皱着眉头,而后一个胳膊把完又换成另一只胳膊,冯知微的心,总是忍不住提了起来。

而那太医的眉头,皱的是越来越紧,等着太医起身的后,冯知微紧紧的攥着衣角,只想着,自己年纪轻轻的便得了顽疾?

若,若真是这样,也管不得什么祖宗理法,明日便住到叶家去,去同顾夭夭彻夜长谈,然后再去顾家住两夜,让布珍公主陪自己将马球打的尽兴。

再然后,去侯府,她要于如韵公主把酒言欢,说尽从前荒唐事,定笑话的如韵公主无脸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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