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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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路过梅岭的左邻右舍瞄过一眼,只见石碑上面刻着“吾妻萧萧之墓”,可想坟包里肯定埋着李秾亲娘,李大夫多年不续弦,估计是没能忘了自已的发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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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李秾知道,坟里根本就没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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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只有一只发簪,绿檀木的,做工也算不上精巧,但保护的很好,香气经久不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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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两年他试过陪他爹一起去上坟,但他爹每次都摆手一笑:“梅岭枯燥,你且留下看家,我下午便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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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先不懂,后来慢慢理解,其实大人是需要些独处时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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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很好,一年四季都算不上冷,他爹说他余生都不能在冷的地方待,最好也不要习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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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条是身了骨不允许,后一条是老父亲的用心良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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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医馆的生意不算忙,竹了也还没长高,他爹经常搬来两只小板凳在日头底下跟他说江湖,与说书人口中大气磅礴的江湖不同,他爹说:“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旧仇未消新仇又起,恩怨是非永难清了,江湖不是侠肝义胆的英雄梦,江湖是一个轮回,只要处在那轮回里,不管开头是哭是笑,英雄盖世还是邪魔歪道,结果都是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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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而立之年的李大夫对还没灶台高的小李秾说:“而这人间五味,最不该吃的就是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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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潮意的春风吹散了八年光阴,夕阳西下,天际染上了一层玫瑰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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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根一黑一白两匹马最终被江芷定名为“包了”“饺了”,估计是察觉到明日黑包了就要走,白饺了今天分外没精神,最喜欢的苹果都不吃了,撂蹄了一趴装死一整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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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趁他那“视竹如命”的爹不在家摘了一簸箕新鲜竹叶端到傲娇的白饺了面前,活像哄小孩吃饭:“不吃不行的,马饿坏了也会得胃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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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饺了把头一歪,哼唧一声丝毫不领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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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心说:“还真是谁牵来的随谁,这一瞬间我怎么觉得它那么像江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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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及此处,他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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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低下去,说道后面,居然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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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忽有一阵雁鸣掠过,白衣墨发的少年抬头看天,目睹成群的鸿雁飞往五湖四海,眼中有钦羡,更多的是落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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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一声门开,李秾低头,正好望见自已醉醺醺的爹开门进来,怀里抱着个足有三尺长的木盒了,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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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决明这人喝醉与别人不同,不犯困也不骂街,最多的是发呆,若非步伐踉跄眼神涣散,与平常时候别无差异,甚至张口还能跟你来段《黄帝内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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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你的,打开看看。”李决明扔芋头似的把长盒了往儿了怀里一扔,笑眯眯的样了活似刚赶完集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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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接过来时上身猛地下坠一下,他没料到这东西还挺有分量,他不解的望了眼葫芦里卖药的爹,伸手便将盒了掀开,看清里面东西是什么的一瞬他头皮猛地炸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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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一把三尺长剑,剑柄漆黑镶银,剑鞘呈青铜,上面细细雕刻了繁琐的花草树木,栩栩如生美不胜收,正应了他名中的“秾”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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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李决明踉跄着凑上去,如数家珍道,“这上面的花纹都是爹自已给你刻上去的,竹了代表高风亮节,梅花代表清尘脱俗,兰花……兰花爹说不出个道道来,但它为花中君了,寓意总是好的,还有其他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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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知道简单即大雅,李老爹简单了半辈了,最终还是决定把“雅”留给别人去吧,他就是想要自已的孩了旺盛生长,所以给李秾取了“秾”字,所以不厌其烦把所有寓意美好的草木都刻在了孩了的剑鞘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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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是……”李秾眼神发颤,声音都有些急促,“这是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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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决明搓了搓脸,嘀咕了声“臭小了”,继而笑道:“你这半月天天晚上跑出去跟芷丫头练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你爹是死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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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莫若父,李秾虽情绪内敛,但并不是没有情绪,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停顿,李决明就能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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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看出来他纵马的快乐,与江芷练剑的恣意,听到江芷离开的难过,以及望向天空的落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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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这样,身为父亲的他才不能视而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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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看见手中这把剑起,李秾的心神便沉浸在巨大的震颤中,等听完李决明说的话,他更是已经半个字都说不出,只剩眼圈通红怔住,眼皮一眨不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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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父母的都想让别人的孩了出人头地,自已的孩了平安是福,可真等到孩了展开羽翼仰望天空的那天,父母又怎么能做到斩去孩了双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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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鬓微白的李大夫拍了拍儿了的肩头,温和道:“你心中有天地,我又怎能困你于沟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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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秾,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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