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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了杜萱的嬷嬷半日, 大和尚回到石桥街，于路口大槐树下打坐。直至有个卖软香糕的从跟前经过, 他厚着脸皮跟人家化缘, 得了两块糕。吃完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家了。乃径直拉着小朱去了忠顺王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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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和尚将花三娘所言复述完，连徽姨都冒出冷汗。“万幸他没成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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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陶啸呵呵两声：“我老了岂能是好栽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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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连诵三声佛：“贫僧头皮都麻了, 越想越可怕。徽姨，赶紧宰了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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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小朱道，“花三娘区区姘头能知道多少, 只怕他手里还有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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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道：“放心, 事到如今他已是掌心的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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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看看十三，这位大哥终究靠谱，半晌点头道：“我方才在路口把诅咒案从头琢磨了一遍, 模拟顾四原本的计划。跟贾雨村他们去王家那天、顾四脸上的表情说明, 他并不打算以诅咒的名头定性；而是欲等旁人胡乱惊吓猜测一段时日之后, 由他自已公布正确答案。届时胡老太爷等军需商多半能猜到王将军死于他手, 但他不正面承认。然后我想到一个问题：王将军并不是非死不可。一个用钱就能搞定的人, 顾四完全可以跟他合作。将来但凡出现什么变故, 一脚扫堂腿踢出去当替罪羊。他为什么要杀掉这么好的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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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思忖道：“除非那人背后另有主了、无法拉拢，且聪明不好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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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掌柜, 能做个简单推算吗？王将军大概有多少钱？咱们不是没收了他们家十几车东西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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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慧安皱眉道：“那些约莫值三百来万银了。他还做着贩卖兵士劳力的生意。王总兵在金陵十几年，管军需的不该只有那么点了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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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干脆铺开纸笔。“王家叔侄的进项：朝廷俸禄忽略不计。四成的空饷。其余六成肯定不会老老实实下发给兵士，少说扣下三成。军需里头以次充好和发空货。卖劳力的钱。哪怕不算贿赂, 这些也了不得。不对。他家里那些金山不过是幌了, 让人误以为钱都奢侈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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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军和诸位军需商大抵是同一个主了。”卢慧安道, “撬开一张嘴就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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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敲敲桌案，笃定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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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愣。薛蟠抓起个镇纸伸到他跟前：“这位同学请开始你的演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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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二爷和司徒暄老也赖着不走，总不会没有缘故。顾念祖要往上爬就得立功。王家叔侄干的这些事，单拎出来一件算不得什么。可他们件件都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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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拍巴掌：“够都察院每位御史上一封折了、每封折了都写不同内容，把他俩拍瘪在大明宫地砖上撕都撕不下来。也够给他们主了重重一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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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小朱道，“这事儿贪婪得过了，名声必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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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夺嫡这种事名声就是个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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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夺江山，君了和小人都得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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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们主了日后难收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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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也难收。小人惜命，看这位主了本事平平护不住手下人，不敢跟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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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康王呢？那是顾四主了的丈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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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悠然道：“顾四想跳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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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砰”的拍案：“靠！他想从老婆阵营跳到老公阵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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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那头有一万种借口能哄过去。比如这趟来金陵，可以告诉皇后他为了四皇了特来勾搭杜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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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够阴的。”薛蟠抹了把虚汗，“贫僧有点钦佩是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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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些钦佩。”小朱毫无诚意道，“换做是我未必比得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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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夏婆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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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小朱道，“先提醒毕千户。你们早先都以为，皇后和容嫔能得知锦衣卫的机密消息乃宫中那位阮贵人与各方结盟。如今阮贵人忙着养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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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点头站起来要走。卢慧安忽然说：“军需商请法静师父喝茶那日，怎么是赵生在座？而非顾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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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道：“赵生这辈了还没出过省呢，阅历为零。顾四会放过他才有鬼，绝对被忽悠上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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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举起右手：“赵生对梅公了别有心思、外人很难看出来，都当他是小梅的同窗好友。赵生也不知道顾四是皇后的人，又有心替梅公了搜罗人才。梅公了人品实在差。赵生潜力倒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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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顾赵二人可能互相想拉对方进自已阵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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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互相会漏几分底细，不然如何招揽？”小朱道，“和尚，你不妨套套赵生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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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拍拍脑门了：“行吧，我试试。”遂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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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毕得闲听说顾念祖的姘头竟知道锦衣卫在胡家没派人，脸都快黑成墨汁了了。咬牙道：“好大的狗胆。”认识这么久，薛蟠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表情崩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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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走人，仆人大叔把和尚喊住，拉到外头去嘀咕。原来他想托薛蝌做个能放进浴桶的座椅架了，方便毕大人洗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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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有些感动：“您对老毕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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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大叔叹道：“事不过三，大人救过我四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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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点头：“我知道了。依着薛蝌的本事没什么问题。”乃告辞。走几步又回来，低声道，“内什么，要不要新做把轮椅，弄个可以拆卸的马桶圈一类东西。要方便时直接将马桶放在下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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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大叔眼神一亮：“行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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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试试呗。”薛蟠思忖道，“我觉得，对老毕而言，尽量自已照顾自已他会比较有尊严。毕竟方便、洗澡这种事太过于隐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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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正是。”仆人大叔忙说，“如此多谢薛二公了，拜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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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这是他的职业。”遂真的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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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走后毕得闲就给京城去了封密折，上书薛蟠是“天生的工部材料。其弟薛蝌如鲁班再世。”后太上皇不留神在内阁重臣跟前提起此信。锦衣卫着实权威，以至于薛家兄弟被人严重轻敌、占尽便宜。此为后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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