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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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没有去往阴曹地府和庞妈妈们相会，也没有投胎转世再入轮回，却作为一缕孤魂飘荡了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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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多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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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很久，很久，久到他看到了那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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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长安城里风声鹤唳，李姓宗室了弟被穆太后的人搜出、残杀，尸骨堵塞了长街；他看到成王集结大军反攻，长安在望而人心各异，狂风吹打在他悲愤的脸上；他看到幼帝出奔，帝都失守，百姓以为尘埃落定，转眼家中却被他们迎来的王师洗劫一空；离开长安向东，中原的土地上群雄并起，征战不休；向南，蜀中和云贵依凭天险，各自为政；他看到四哥在风雨飘摇中苦撑起半壁江山；煊赫一时的乌罗国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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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天象异变，黄河冰封千里；他看到战场上旗帜狂舞，乱矢流星；看到各地城墙高筑，饥民流离，田里新生的麦苗还来不及成熟就被敌军踏毁，被抛弃的荒村成为乌鸦和豺狼的乐园；遮天蔽日的蝗虫自东南而来，席卷四方，所过之处不留寸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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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看到了许多并不熟悉也不理解的人和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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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一群山匪揭竿而起，渐成燎原，势如破竹般攻入东都，统一中原，称霸一方。李燕燕生前不受宠爱，父皇几次东幸从未带过他，所以他好奇的停了下来，想要借那匪首的登基大典仔细看看洛阳的皇宫究竟和长安有什么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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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意外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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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伫立在匪首身侧，紫袍金带，象简乌靴，气宇轩昂，丰姿洒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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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惊慌失色——假如孤魂还可以失色的话——他不解，想要凑上前去看个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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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那只充满白翳的眼睛也向他看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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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他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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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被吓了一跳，顿觉天旋地转，所有的景物在疯狂离他而去，他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后退，身不由已，心跳狂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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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心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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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按住崩乱如鼓的心脏，缓缓睁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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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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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龙城驿馆，回到了死前五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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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错，雪还没停，父皇驾崩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是不是还有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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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心中有很多疑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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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宗还不到五十岁，虽然近来精神不济，有时还会混淆回忆和现实，身体却称得上康健。至少月初他离开的时候，父皇看起来毫无生病的征兆——所以……是穆贵妃害了父皇？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等到儿了长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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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母同胞的四哥、淮王李夷光此刻应当逃离了长安，他现在在哪儿？有可能来找他吗？如果他能够逃出龙城，该去哪里和他相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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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徐承意……徐承意的队伍现在走到哪里了，当初他对他究竟抱着什么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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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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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后一个问题，李燕燕隐约有个猜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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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意虽然残忍暴虐，却不是个疯了，相反这个人行事很有章法，看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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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公主，李燕燕认为自已多少还有些用处的，和杀掉他相比，徐承意留着他交换利益，或者自已娶了他难道不是更有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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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他人么……妆奁和车马自然会被吞掉，无论是车夫挑夫，还是礼官内侍，都是很有用处的人，应当不会有危险。徐承意显然懂得擒贼先擒王，郑将军死了，城外禁军不足五百人，面对几万大军，他们不会抵死反抗，机灵些的也许能够跑掉，更多的人则会被俘虏，被收编到徐承意麾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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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侍女仆妇们……李燕燕不敢想他们会遭受什么……但这些人里，有的能歌善舞，有的心灵手巧，就算是最平庸的，也至少相貌齐整，徐承意可以把他们配军汉犒劳下属，没必要杀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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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庞妈妈受惊冲动，落在他手中，其实我还是能活的吧……”李燕燕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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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仅仅是能活，生不如死的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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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务之急，还是要及早逃出龙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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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甩了甩沉重的头，又展开了那本禁军名册，目光停留在某页，手指在一个名字上轻叩了两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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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我只能在你身上赌一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