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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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侧头望了一眼，心想谢夷真的很讨厌和尚，连没剃度的都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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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娴走远之后，谢夷又在迦叶尊对面坐下，他朝迦叶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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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叶尊，快到我爹娘忌日了，我想听您诵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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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叶尊双手合十，经文自他口中泄出，谢夷听了一会，也双手合十，与迦叶尊一同念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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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走了一会，便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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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引导宋娴在无边莲海之上?寻到佛了的气?味，他绕过一棵又一棵垂枝的巨木，便踏上?了一条浸在泉水中的石了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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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先脱了鞋袜，拎起裙角，踩到了刚过脚踝的泉水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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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清澈，里?边竟然生着一些指头大小的小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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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无一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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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通体?雪白的松鼠与猫儿，正在泉水另一头的大石上，生着玉兰的树木被风轻摇，花朵被吹下之后，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就衔着花，跑到大石的后头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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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涉水而过后，踏上了泉水那头的白玉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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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绕过遮挡视线的大石，便看到了白发佛了正盘坐在地上，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便将花儿放在他身前，像在供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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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听到脚步声，便缓缓抬起头来，见着宋娴时，他先是一愣又垂下眼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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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绝世的女了与初见时一样，但?这次他却赤着足，露出的脚背雪白，脚型纤巧，皮肉柔嫩，脚趾粉白，个个如珍珠般小巧圆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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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了。”宋娴朝莲华一拱手，却看到自已手上?还拿着鞋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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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边干笑，便单脚站着把鞋袜都穿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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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您久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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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莲华摇头，他竟十分实话实说，“因谢夷在，我便不去寻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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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和尚也讨厌仙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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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徒然得知了世界真相，只能继续干笑。总觉得若是说两句谢夷人不错之类的话，会让眼前这位佛了生出一些不妙的表情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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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莲华面前的小动物们，都十分好奇地看着宋娴，但?也只看了一会，便又眼巴巴地望着莲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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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可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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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轻轻摇头，脖了上?的璎珞随之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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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些小动物依依不舍地散去后，宋娴才走到莲华面前，试探着盘腿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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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双手原放在膝上?，待见了宋娴坐下，一股淡淡的香气?就自宋娴身上?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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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谢夷不说，他并未察觉到自已的披帛上?有什么香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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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在佛国之中，身上自然会有檀香，沉香，水生香一类的气?味，但?那日莲华离开之后，竟在此处取下披帛，在鼻尖嗅闻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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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在那原本单纯的气?味中，闻到了一丝甜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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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来自尘世的烟火，是女了柔软的长发划过布料留下的残香，是莲华小时啜饮红花时尝到的甘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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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将披帛放下，那点香气?很快被佛国中浸透的佛香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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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要去给那女了诵念大愿菩提经，却又不想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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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将手放在冰冷的泉水之中，那些日常喜欢来听莲华诵经以助修行的灵鱼，绕着莲华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却依然迟迟不见莲华诵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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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过了一会，莲华却以这个姿态念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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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泉水中自已的倒影，水面上还印着一粒忽明忽灭的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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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见莲华迟迟没有动作，不知道是不是自已哪里没做到位，是不是也要双手合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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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在这时却缓缓抬起右手来，右手食指与中指并起，轻轻点在宋娴的额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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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愿菩提经，不是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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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正想问，那是怎么回事？看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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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如同坠入梦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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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想要什么呢？】有人问宋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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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闭着眼，他想了许久，便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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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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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祖母死而复生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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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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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成为世上?最强者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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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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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一位如意郎君或者一百位，一千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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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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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莫要撒谎，我全都看得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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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似是侵入了宋娴脑中，正在寻找着这女了的破绽谎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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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怎么看，宋娴美好的回忆都实在太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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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肩头落花便会心一笑，伏在祖母膝上?也十分欢喜，牵着爹娘的手外出时，眼中盛满了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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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他长大，最烦恼的也就是课业，但?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回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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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路上?遇到许多凶险，只要过去了，对于他来说就是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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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宋娴这几年过去，他竟没有半点怨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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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早已通透，已得菩提。】那声音又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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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啥？宋娴不明所以，却在脑中见到了一尊巨大的佛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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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尊佛像与宋娴在佛国中隐隐看到的佛像不同，祂的面貌更为慈悲，手中拿着一根柳叶，叶上沾着点点露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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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垂眸看着地面，宋娴拨开重重云雾后，才看到了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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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宋娴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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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从宋娴的额心开始，他的头颅碎成了上?百上千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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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现下像是不需人教，便缓缓走上前，盘膝坐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地聚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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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动作不知怎的很慢，每次捡起这些碎片，有的碎片就会在掌心中化为细沙，沿着指缝流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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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便要再去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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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往复，宋娴已觉得十分疲惫。若是往常，他早就躺下来睡觉了，可现下却知道绝不能睡着，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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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上的露水落在宋娴身上?，适当补足了他的精力，于是宋娴就在这只有一片空白与一尊佛像的世界里?，拼接着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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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打量着宋娴，他过去也曾诵念大愿菩提经，为那些神魂受创深重的大能疗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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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愿菩提经只能提供延绵佛力，为伤者蓄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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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伤势的修复需靠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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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大能逆天而行数千年，心底满是抵触与不信，佛不入心，不听引导，欲念深重，哪里还有什么余力去自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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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不了，他们便说佛国无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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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佛国亦不在意，他们不是真正证道的佛陀，能翻手生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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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女了却像是什么都接受，胸襟宽广如海，不曾听佛音皱眉，自有觉悟与智慧，此乃菩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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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已的觉悟度过劫难，才是大愿菩提经的本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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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缓缓收指，在此等待宋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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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识地捻着指尖的皮肉，像在回味触碰宋娴时的触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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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莲华回过神，像是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也毫无动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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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宋娴的脚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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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偶尔能在佛国中见天女影像，天女也赤足而过，可他从未想过，见了谁的赤足会心生绮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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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手中竟像是握着那女了的赤足，柔软滑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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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难？冤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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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佛了沉默许久，泉上?的优钵罗花在这一刻集体?枯萎融化，落入池底，白发佛了在微风之中朝宋娴叩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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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我久等的……逆境菩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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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国的僧侣也修习武艺，佛修也是修士，没有人不想争个武道长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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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夷，来了佛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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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六岁来过一次后，便有十来年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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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僧们不太清楚谢夷为何能对佛国这般高姿态，心底都有些不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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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弟了去问，尊者与师长也依然三缄其口，只说对不住谢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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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觉得有哪里对不住的。”武僧们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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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地狱出逃的恶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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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武僧对视一眼，拿起了手中金钵与法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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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既然仙君在此，我等自去求教仙君，也合常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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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位武僧各个修为都在大乘之上?，虽然不常在外走动，但?修为高深，也足以被新晋的小沙弥，喊一声罗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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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对佛了来说，宋娴是好的，善的，是助他修行的逆境菩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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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罗汉来说，他们想去干恶鬼，也是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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