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众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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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天】字房。</p>

房间里的也不是什么陌生人，全是和光的老熟人，虞世南、贺拔六野和季子野。</p>

虞世南徐徐饮了一口酒，缓缓开口道：“诸天大会下半场，在疏狂界吧。”</p>

贺拔六野的眼神落在窗外，人来人往和欢声笑语映在眸子里，他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听到虞世南的话，他不过淡淡地应了一声。</p>

虞世南也不在意，继续道：“涅槃楼的异界来魂进不去，贺拔家族在疏狂界插了钉子吧。”</p>

贺拔六野还是没看向虞世南，“钉子没有，驻扎在疏狂界的人倒是有几个。疏狂界的人怪得很，威逼利诱毫无效果，贺拔家族在那儿经营了千多年，没能买通一个疏狂界修士。”</p>

虞世南半阖眼皮，思忖了一会儿，才道：“诸天大会，帮我把他带进去。”</p>

季子野瞥了贺拔六野一眼。贺拔六野的心神全在窗外的人和景上，看都没看虞世南一眼。</p>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p>

虞世南道：“我不用你告诉我，我需要你把季子野带进疏狂界。”</p>

这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顿时焦灼起来。</p>

砰砰砰——</p>

外边放起烟火，一簇簇烟花在夜空炸响，五色的光芒照在贺拔六野的半面金丝面具上，却被金丝吸了进去，自始至终透着冷冷的金光。</p>

金丝面具缓缓转过来，对着虞世南。</p>

“【世界的终极】？你就这么想知道？这么多年了还执着于它？”</p>

虞世南眉宇动了动，语气不咸不淡，“那你呢？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执着于坤舆界干嘛？”</p>

话音刚落，碎裂声四起，房间内的花瓶酒罐碎了一地。</p>

势均力敌的魔气漩涡互相对峙，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刀刃，把四面墙壁割得惨不忍睹。</p>

窗外的烟火声和喧闹声骤然远去，只剩下两人针锋相对的魔气的碰撞声。</p>

虞世南倏地笑了，他的魔气消下。贺拔六野的魔气刀刃提到虞世南脖子上后，也歇了下去。</p>

虞世南翻开最后一只酒杯，取出无相魔门的黑酒，亲自倒了一杯，举起酒杯递给贺拔六野。酒杯水面平静无波，半面金丝面具映在其上，散发着冰冷的光泽。</p>

贺拔六野没接。</p>

虞世南也没催，就这么举着，缓缓说道：“无相魔门十八洞天的洲一，万佛宗琉璃佛塔的洲九，你也见过吧。两万年前天魔大战尾声，魔主谈瀛洲为了引开顾钧座，分出十分之一的魔气。于是世上只剩洲九，再无魔主谈瀛洲。”</p>

“洲九拥有谈瀛洲全部的记忆却不是魔主的决定性原因，便是洲九触不到天道法则，不再知道那个只有那个魔主才知道的目标。谈瀛洲为何要侵入坤舆界，为何要攻城略池屠尽所有人，谈瀛洲已死，答案再也不得而知。”</p>

贺拔六野面色不改，也没接话。</p>

虞世南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多年前，我卸任副掌门之前，曾独自去探过洲一，套过它的话。洲一也不知道魔主的目标，却隐隐约约记得与【世界的终极】有关。”</p>

贺拔六野挑了挑眉，终于转头看向虞世南。</p>

“疏狂界藏得那么严的秘密，你派这么个小子去，能探出什么？”</p>

这杯酒，他还是没接。</p>

虞世南笑了笑，“总要试一试，诸天大会正好是个机会，错过太可惜。”他偏头瞥了窗外一眼，笑意愈深，“你不会不懂错过的不甘，毕竟天曜大战也快了。”</p>

贺拔六野也笑了，两人对视许久。</p>

他们嘴角扬得越上，房间内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p>

季子野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两人暗中达成了什么交易。</p>

贺拔六野屈指点了点桌面，窗外的喧闹声再一次传进来。</p>

啪——烟花就在上方不远处炸响，震得酒杯水面泛起涟漪。涟漪溢出酒杯前，另一只手接过了酒杯。</p>

贺拔六野一饮而尽，又把酒杯倒扣在桌上。</p>

“三日后，天极界的飞舟启程。”</p>

虞世南翻过那只酒杯，又倒满黑酒，贺拔六野却再没饮过一口。</p>

房间内的气氛缓和下来，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谈公事，捡了些诸天万界的趣闻来聊，以及千年前的老传闻。</p>

季子野听不懂诸天万界的趣闻，对于他们那些千年前的老传闻，有一些听过，更多的闻所未闻。由此推知，他们聊的不一定是传闻，而是他们一同经历过的往事。</p>

季子野越发奇怪了。</p>

贺拔六野不是天极界的人么？怎么会和虞世南如此熟悉，还晓得千年前的往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友？谈不上。合作伙伴？可两人频繁的互相威胁针锋相对，也不像是良好的合作关系该有的行为。</p>

季子野知道这不是他能问的事儿，便没有开口问，也没有想很久，他对两人的关系不太感兴趣。</p>

过了一会儿，季子野不耐烦听两个老不死的叨叨逼逼，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p>

他刚出门，就见隔壁【地】字房也走出个黑袍子，黑袍子手里抱了个酒缸。他同那黑袍子对视一眼，谁也没深究的心思。</p>

黑袍子打他面前走过，起初他也没在意，直到黑袍子手边露出个海蓝色的珠子。季子野心头一震，一个该死的人脸顿时涌现在脑海。</p>

他故意走快几步，错身而过之时，冷不丁撞了黑袍子一下，黑袍子的衣袖滑下来。他往后一瞥，斜眼瞥见袖子深处海蓝色连了一颗又一颗，显然是念珠串。</p>

碧玺海蓝宝念珠，果然是她！</p>

他不禁在心底笑了出来。</p>

居然在这儿撞见了，不愧是该死的缘分啊。</p>

眼见黑袍子走出去，他抬脚跟上了，这时脑海里传来虞世南的声音，【今夜不要闹事。】</p>

季子野心头涌上厌恶的情绪，却不得不按虞世南说的做。今夜他和贺拔六野都在这儿，消息传出去就不好了，确实不方便闹事。</p>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意应和一声，还是紧紧追着和光而去，哪怕不能在这儿杀了她，也绝不能就这么放过她。</p>

就这么让她从他眼前溜走，他咽不下这口气！</p>

她故意往拥堵的人流里去，眼神不时瞟向四面，似乎在躲避什么人。季子野又换了身符合花灯节的打扮，藏在人流里，跟在她身后。</p>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叫喊穿越众多行人，直直射了过来。</p>

“大师姐——”</p>

她猛然回头，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她想要逃跑，此时拥堵的人流反而成了逃跑的障碍。眼见尤小五等人越来越近，她神色越焦急，竟然有些慌不择路起来。</p>

季子野快速走到她身边，狠狠撞向她的手臂。</p>

季子野动了动小指，控制她另一面的行人，从两边又狠狠撞向她的手臂，酒盖也被前面的行人撞开。</p>

酒缸脱手而出，泛着金光的灰烬洒向空中，往四下散去。</p>

她瞳孔骤然一缩，抬手要去收拾，却晚了一步，拥挤不堪的人潮施展不出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漫天灰烬扬洒下来。</p>

众人纷纷抬头，注视这个意外。</p>

“这是什么？味道冲得很，烧焦了？”</p>

“咦？该不会是骨灰吧？”</p>

......</p>

金点就要落在众人头上的前一刻，半空中陡然冒出白气，热腾的街道瞬间冷了下来。透明的薄冰以酒缸为中心，往四周斜斜向上延展出来，上大下小，呈漏斗状，恰好搂住了所有的金点。</p>

金色的灰烬落在透明的薄冰上，就这么缓缓地滑下去，滑进中心的酒缸里。</p>

金点全部溜进去后，薄冰咔嚓撕裂开来，爆出漫天的星光，引得众人啧啧称奇，以为是戏法。</p>

季子野看见冰块，立即想起贺拔六野，这时脑海里也响起虞世南的警告声。他恨恨地瞪了和光一眼，一头扎入人流，加快脚步离开了。</p>

一颗冰粒落下来，和光伸手接住，碾了碾，灵气有些熟悉，她心中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p>

就在这个时候，韩修离和尤小五已经赶到她面前。</p>

韩修离似乎想抱怨，眼神落在她手腕上，语气惊奇，“你买了手链，刚才还没戴。”</p>

和光疑惑地皱了皱眉，手链？她低头一看，手腕不知何时戴上了金色的链子，质地看起来不像金属，她摸了摸，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链子上溢出来。</p>

是蛟筋！蛟六的蛟筋！</p>

蛟筋里侧，系了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这么一句话。</p>

【小和尚，咱们来日方长。】</p>

她登时握紧手腕，惊恐地环视四周，人头攒动，却没有贺拔六野的影子。</p>

什么时候？那家伙什么时候接近了她？之前的冰层是他的手段？骨灰也是他撞翻的？</p>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坤舆界干嘛？</p>

和光心头一震，又摸了摸衣襟，怀里空了。</p>

金丝面具，杨醉蹄临死前给她的半面金丝面具没有了！</p>

韩修离挠挠头，小心翼翼问道：“花灯节还有些时间，我定了包间，要不去樊楼喝一杯？”他拿出包间牌子，递到她面前，脸色微微泛红，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p>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推着花车到了。</p>

三光的雕塑往人群中射出汩汩水流，有些人欣喜的张手迎着，也有那些精心打扮过的人忙不迭避开。韩修离晓得和光不喜这个，便抬起手，打算替她挡住水流。</p>

啪。</p>

她冷不低抬头，把他递来的牌子一下推进他怀里。</p>

滋滋，水流浇在他们脸上。</p>

韩修离垂眸凝视她，心里升起难以描述的感觉。</p>

冰冷的水流，温暖的花灯，仿佛割裂成两个世界。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走向了冰冷的那个世界。</p>

“我要去找大衍宗执法堂，贺拔六野来了。”</p>

说完，她转身便走。</p>

尤小五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上一次花灯节，也是在这儿，大师姐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人换成了韩修离。</p>

她转身而过的那一刹那，眼里闪过一抹流光，比千万花灯的光彩更盛。那坚韧坚定的眼神，与雕塑的三光祖师爷如出一辙。</p>

回想起两次花灯节，尤小五不禁这么想道。</p>

有人沉醉于感情的温暖，从来没游出去过。有人贪恋那份美好，该诀别时，却依依不舍。</p>

对于大师姐而言，花灯节的人根本无关紧要，莫长庚、韩修离都一样，该到放弃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抛之脑后。</p>

花灯节的街道鼓乐喧天、笙歌鼎沸，其热闹非凡的背后，是昏暗寂寥的深巷，是默默守候的执法堂。</p>

她义无反顾地转身，逆着人流，走向昏暗荒芜的那一岸。</p>

尤小五忍不住大笑出声，抬脚跟了上去。</p>

“大师姐，我知道步堂主在哪儿。”</p>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是反派角色，季子野和贺拔六野差的不是资质，也不是实力，而是格局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