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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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开到八点多时, 时清柠提前离了场。</p>

这场聚会并不嘈杂，人们交谈有序，聊天的声音甚至没有淹没墙边杜比音响中播放的优雅轻音乐。</p>

屋内也没有缭绕的烟雾和什么呛鼻的味道, 大家都很清楚时小少爷的身体状况。</p>

不过时清柠毕竟是个刚痊愈不久的病人，时夫人担心他对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未适应，便早早让他先去休息了。</p>

早前时小少爷生病的时候，时家连聚会都没有在家里开过。</p>

时清柠也的确有些疲惫。</p>

根治手术后，他的上床时间已经渐渐从晚上九点半推到了十点，逐渐契合高中生的正常睡眠时间。</p>

不过今天，这还没到九点，时清柠就已经有些困乏了。</p>

时清柠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在监督他吃完送来的药之后，孙明也先退了出去。</p>

只有原本这时应该已经去坐公交的柏夜息，还寸步不离。</p>

“我没事。”</p>

时清柠揉了揉眼睛。从软被中伸出的手腕白皙而纤瘦，细到让人觉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把他的双腕整个圈住。</p>

少年的声线也染上了些不自觉的慵懒, 更显温软。</p>

“今天早点睡就好了。”</p>

柏夜息坐在床边，未置可否。</p>

他看着少年胸口缓慢起伏的幅度，轻轻抬手，用双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p>

呼吸有些沉，但并不烫。</p>

“柜子里还有个氧包, ”柏夜息低声问，“要吸一点吗？”</p>

时清柠摇摇头，笑了：“不用。”</p>

柏夜息的手指并没有碰到他, 但他还是隔着一点点距离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p>

那点热度温得人唇尖微微有些发痒, 时清柠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p>

他的唇很软，唇珠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甜, 唇色虽浅却很容易被染上红色，轻轻舔过一下就变成了湿漉漉的浅粉。</p>

他还在用这张唇开开合合，说。</p>

“今天好晚了，你要不要住下来？”</p>

柏夜息没说话，起身沉默了一会儿，走了。</p>

时清柠想叫他，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p>

视野模糊起来，因为额侧的疼痛和脑内的晕眩，时清柠到底还是没再开口。</p>

卧室内已经只剩床边一盏夜灯亮着，光线柔和昏黄。</p>

时清柠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但还是因为胸口浅浅的窒闷和额角的阵痛，没能成功入眠。</p>

他早已习惯这些，这对时清柠来说甚至算不上疼。</p>

只不过睡眠质量不是时清柠能够控制的，细算起来，他也就只有在前些天手术住院时和在琴房睡着的几次，比平日更踏实一些。</p>

时清柠半眯着眼睛，侧头蹭了蹭枕头。</p>

鹅绒枕发出柔软的窸窣声。</p>

不知道是不是这声响太杂，时清柠居然隐隐约约，错觉一般听见了钢琴的声响。</p>

他睁开双眼，室内灯光昏暗，看不清具体。</p>

但在不远处的确有朦胧亮光，还有真切的钢琴声。</p>

是柏夜息。</p>

男生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拿着平板，似是点开了一个音乐软件，为时清柠弹起了钢琴。</p>

平板是时清柠前些天和妈妈要的新款，他知道柏夜息不会收这种贵重的东西，因此也没有开口说送，只是刚拿到手时，就加上了柏夜息的指纹。</p>

柏夜息这些天也的确没怎么碰过平板。</p>

在他指下，琴声轻缓而简洁，偶尔还会有些停顿感。</p>

似乎是在熟悉这种电子弹奏方式。</p>

不过很快，乐声就变得流畅起来。</p>

时清柠眨了眨眼，侧过身来，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p>

耳边沉而闷的呼吸声渐渐被钢琴声掩过。</p>

起初是《蓝色多瑙河》，后来琴声变得更加舒缓，成了时清柠没听过的旋律。</p>

少年扑眨的长睫渐渐安静下来。</p>

琴声放缓了节奏，音乐放慢了时间。</p>

恍惚间，模糊的视野重叠出熟悉感，这一幕似乎早已上演过许多遍。</p>

时清柠迷迷糊糊地想。</p>

自己和薄荷才一同生活了几天，就已经这么习惯了吗？</p>

琴声悠远，像月光织就的丝柔的软被，又有夜色凝成厚密的防护。</p>

在漫长的冬夜里，温柔的琴声驱散了一切痛楚与寒意。</p>

床上少年的呼吸声慢慢平缓下来。</p>

乐声微扬，变调出一个小节。</p>

有如轻语。</p>

晚安。</p>

*</p>

第二天时清柠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p>

他连柏夜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p>

平板放在了书桌上，时清柠好奇地去翻看了一眼。</p>

老实说，他对电子产品的研究有限，许多系统自带的软件都没打开过，更不知道在平板上弹琴也能这么流畅。</p>

没想到薄荷还会这个。</p>

时清柠看了一眼桌面，却发现平板上并没有新下载的软件。</p>

那薄荷是用什么弹的？</p>

时清柠疑惑。</p>

他滑出了未关闭程序，这时才发现，最近使用的一个软件，居然是系统自带的库乐队。</p>

咦？</p>

时清柠自己从来没动过这个软件，他点开，就见页面正停留在一段已经录制好的曲子上。</p>

时清柠点开播放。</p>

昨晚的旋律响了起来。</p>

清晰的乐声悠扬动听，也让时清柠确定了，自己之前并未听过这首曲子。</p>

这不是钢琴的经典曲目，或许是什么小众的乐曲，又或许是……</p>

时清柠瞥了一眼库乐队的简介。</p>

“创作你自己的旋律。”</p>

这是薄荷自己作的曲子？</p>

时清柠点了一下返回。</p>

他忽然没忍住，笑了起来。</p>

返回后的页面上，曲子已经被人编辑过题目，很简短。</p>

“柠檬”。</p>

后面还跟了一个表情。</p>

是那个名为晚安的月亮。</p>

时清柠戳了戳那个月亮，笑着仰面躺倒在了沙发上。</p>

钢琴声仍在播放。</p>

那声音比时清柠昨晚听到的更复杂了一些，柏夜息后来又加了合奏和混响。</p>

那已经不再是略显生涩的单调琴声，更像是一首半成的曲目。</p>

一支小夜曲。</p>

奏唱说晚安。</p>

之后的几天，时清柠睡前一直在放这首小调。</p>

一方面，是因为它真的好听。</p>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p>

从那天起，柏夜息再没来过时家。</p>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寒假的结束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天。时清柠在准备上学的事，他问过柏夜息，对方似乎也在为学业做准备。</p>

既然柏夜息在忙自己的正事，时清柠自然也不会强行打扰。</p>

而且这次柏夜息没有再拒绝保镖的跟随，现在每天会有两个黑西装确保他的安全。</p>

只保护，不打扰。</p>

他不会受伤，时清柠也稍稍放下了些心来。</p>

只不过有时候，时清柠也会有一点恍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