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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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那德：“……”</p>

虽然确实得到了阿葛洛族的忠诚，可他失去了一座可以换取无数钱粮的澹州城啊！</p>

胸腔处气血不断翻涌，阿赤那德眼眶通红，死死捏着拳头。</p>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颂罕到底是怎么活的！</p>

为什么！为什么他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p>

楼喻适时走出毡房，面色憔悴道：“骨突王，这三日多亏八十一人虔诚诵经，楼某虽也耗尽心力，但终是不负众望，救活了颂罕族长！”</p>

古伊丽泪眼朦胧：“多谢你。”</p>

严辉显然比其他人更加震惊百倍！</p>

他是知道所谓的“神丹”其实就是面粉搓成的！</p>

所以，真的是这些仪式感动上天，让神仙救活了颂罕吗？</p>

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荒谬的论断！</p>

直到楼喻出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激动大喊：“骨突王，颂罕族长已经用神丹救活！您是否也应该兑现承诺，无条件归还澹州城！”</p>

阿赤那德正要开口，楼喻就打断他：“或许正是骨突王对颂罕族长的深情厚谊感动了天狼神，天狼神才愿意给颂罕族长一次重生的机会！若是让天狼神得知其中有假，必定会降下雷霆之怒！”</p>

言外之意，你骨突王要是敢反悔，就不怕天狼神降下惩罚吗？</p>

就算你骨突王不信鬼神，可阿骨突部和阿葛洛族的百姓不会不信啊！</p>

任何有可能招惹天狼神发怒的人或事，都会成为他们讨伐的对象！</p>

你骨突王有这个胆量与所有人为敌吗？！</p>

阿赤那德身体轻微晃了晃。</p>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p>

有协议在，有对天狼神的誓言在，有天狼神降下惩罚的威胁在，阿赤那德已经没有退路了！</p>

他强行压住暴怒，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艰涩开口道：“本王自然说话算话，颂罕已被神丹救活，澹州城将无条件归还盛国！”</p>

阿骨突部人垂头丧气却又无话可说。</p>

大盛使团瞬间爆发欢呼声。</p>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p>

“感谢天神！感谢天神！”</p>

“严大人，咱们可以回去交差了！”</p>

无条件收回澹州城，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p>

所有人捬操踊跃，欣喜若狂。</p>

他们已经顾不得阿骨突部人难看的脸色了！</p>

憋屈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翻身一回啦！</p>

严辉身在欢呼的海洋中，抬首看向楼喻。</p>

世子殿下面如冠玉，沈腰潘鬓，他只是立于毡房外，仿佛一个局外人，冷静理智地掌控着所有人的悲欢喜乐。</p>

遗世而独立。</p>

严辉眼眶微热，心潮刹那澎湃，忍不住高呼一句：“世子殿下辛苦了！”</p>

场面顿了顿，几息后，骤然爆发出更加汹涌的狂浪。</p>

“世子殿下辛苦了！”</p>

“世子殿下辛苦了！”</p>

“世子殿下辛苦了！”</p>

几乎所有的使团成员，以及阿葛洛族人在内，都在向楼喻表达他们由衷的感激与敬服。</p>

楼喻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金色阳光下，愈显丰神俊朗，谪仙风流。</p>

他笑着道：“骨突王，盛国有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草原的风光很美，草原的人们很热情，但毕竟盛国才是楼某故土。背井离乡这么久，我想家了。希望骨突王能够体谅我思乡心切，今日便签订国书吧！”</p>

这种情景下，骨突王若是不答应就很难下得来台。</p>

他凝视着楼喻，高声道：“就依楼世子所言！不过，楼世子救了颂罕的性命，本王还想烹羊宰牛，明日为盛国使团饯行以表谢意！希望楼世子和诸位使节能够赏光！”</p>

楼喻笑着颔首：“骨突王盛情相邀，楼喻却之不恭。”</p>

很明显，阿赤那德想要拖一天时间。</p>

恐怕不仅仅是阿赤那德，阿巴鲁应该也想要拖住使团。</p>

不过，颂罕活过来出乎他们意料，他们现在又只能拖延一天时间。</p>

用一天工夫去布局，又怎能做到真正完美呢？</p>

楼喻拭目以待。</p>

一行人依照约定返回王庭。</p>

王帐内，在一方欢喜一方憋屈的情况下，无条件归还澹州城的国书上终于盖上两方印玺！</p>

严辉等人捧着国书喜极而泣。</p>

他们簇拥着楼喻回到毡房。</p>

“殿下，您手上真有神丹？”</p>

“殿下，您是怎么救活颂罕的？”</p>

“殿下，真的是神明显灵了吗？”</p>

“……”</p>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求知若渴。</p>

楼喻只淡淡道：“一切都是天意。老天爷助咱们无条件收复澹州城，诸位放在心里感激就行了，千万不要惊扰上天。”</p>

“殿下教训的是！”严辉率先反应过来，吩咐众人，“都收敛点！”</p>

其实他心里也像猫抓似的，好奇得不得了。</p>

楼喻打发其余人，独独留下严辉。</p>

“明日饯行宴，你认为骨突王会是善心吗？”</p>

严辉喜意顿收，压低声音：“殿下的意思是，骨突王会出尔反尔？”</p>

“难道就没有比‘出尔反尔’更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吗？”楼喻反问。</p>

严辉悚然一惊，瞪大眼睛道：“殿下是说，骨突王会痛下杀手？他就不怕挑起两国纷争？”</p>

“借刀杀人，不是不可。”</p>

“不管是借谁的刀，都是阿骨突部和我大盛之间的冲突啊。”</p>

楼喻郑重吩咐：“不论如何，明日你必须紧跟着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保持沉默，听明白了吗？”</p>

严辉心惊肉跳：“谨遵殿下令！”</p>

此时，右贤王帐中，阿巴鲁细细擦拭着宝刀。</p>

“明日使团就要返回盛国，咱们必须要在他们离开前成事！”</p>

“是！”</p>

“这段时间，派去跟杜芝接触的人有没有把握？”</p>

“二王子放心，杜芝那人看着聪明相，其实满肚子草包，而且他还挺仇视楼世子，两人肯定有私怨。”</p>

阿巴鲁嗤笑一声：“楼喻那样的人，谁能跟他没有私怨？”</p>

这就是赤.裸裸的酸话了。</p>

侍从谄媚道：“二王子说的是，楼世子哪比得上您英雄盖世？”</p>

“哼，等到了明天，老子必定让他好看！”</p>

离开前一夜，王庭无事发生。</p>

有霍延守着，楼喻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p>

他交待冯二笔和宋砚：“今天都放机灵点，知道吗？”</p>

二人点点头：“知道！”</p>

饯行宴设在巳时初。</p>

巳时前，有侍从来请楼喻和严辉两人。</p>

严辉牢记楼喻昨日的嘱咐，格外沉默。</p>

楼喻故意问：“今日是给使团饯行，骨突王怎么只邀请我和严侍郎？”</p>

侍从道：“大王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使团商量，您是正使，严侍郎是副使，请您二位过去只是为了避免人多嘈杂。”</p>

楼喻又问：“可这条路似乎不是通往王帐的路啊。”</p>

“王帐内外正准备宴席，人多嘴杂，大王特地选了一僻静处商议要事，还请楼世子和严侍郎见谅。”</p>

楼喻便不再问。</p>

眼见走的路越来越偏，严辉心中发寒，额鬓生汗。</p>

不过见楼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便渐渐放下了心。</p>

经过这么多天，他对庆王世子的能耐已经不再怀疑。</p>

毕竟，救活颂罕的神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p>

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偏僻的毡房前。</p>

楼喻尚未开口，那侍从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要伸向楼喻脖颈。</p>

就在严辉惊恐失声时，一支箭咻然射穿侍从脖颈，侍从连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叫出，便软倒在地。</p>

一人掀帘而出，行至楼喻面前。</p>

“殿下受惊了。”</p>

楼喻直白道：“有你在，没受惊。”</p>

霍延俊目含笑，“毡房内的人已经处理了。”</p>

“好。”</p>

严辉还没从反转中醒过神来，又被霍延的出现给弄昏了头。</p>

他正要开口，楼喻便淡淡瞥了他一眼。</p>

严辉记起昨天的嘱咐，又闭上了嘴。</p>

反正不管怎么说，跟着世子殿下走准没错！</p>

要不是霍二郎及时出现，他和世子殿下恐怕已经被那侍从杀了！</p>

“严侍郎不必担心，那侍从不是要杀我。”楼喻好心给他解释。</p>

他救了颂罕是事实。</p>

不论骨突王等人信不信神丹的存在，他们也都会怀疑自己或许真的拥有某种起死回生的神药。</p>

是人都怕死。</p>

如果幽禁他就能得到保命的神药，何乐而不为呢？</p>

侍从方才用匕首，不过是看出他的迟疑，试图威胁他进入毡房罢了。</p>

毡房内已经死去的人，原本都是用来看管楼喻的。</p>

严辉不是蠢人，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p>

世子殿下怀璧其罪啊。</p>

楼喻忽问：“严侍郎可会骑马？”</p>

“下官会的。”</p>

楼喻信步往前：“那就跟我来。”</p>

此时，使团所住毡房区，又有阿骨突部侍从来请杜芝。</p>

杜芝正在毡房内兀自苦闷。</p>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楼喻能救活颂罕！</p>

难道皇室真的有所谓的神丹？</p>

可他从来只听说紫云观观主道法高深，没听说他能炼制出包治百病的神丹啊！</p>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p>

本来还以为楼喻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他竟救了颂罕，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大功臣！</p>

让楼喻这般荣耀加身地回到京城，他是万万不愿看到的！</p>

杜芝眼中闪过一丝凶戾。</p>

三郎的仇，他还没有报呢。</p>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侍从的声音：“杜副统领，大王有请。”</p>

杜芝一愣，随后起身出帐，“骨突王要见我？”</p>

“楼世子和严侍郎皆已前往王帐，大王特意让奴来邀请杜大人参加饯行宴。”</p>

杜芝有些惊讶，他本来还以为骨突王只会邀请楼喻和礼部官员呢。</p>

“行，我这就去。”</p>

他随侍从前往王帐。</p>

一路上，他总感觉今日王庭的氛围隐约有些不同以往。</p>

杜芝没有多想，行至王帐前。</p>

未料在门口遇上了二王子阿巴鲁。</p>

阿巴鲁一改往日张扬，竟笑面温和道：“杜副统领，父王已经在帐中摆好了宴席，咱俩一起进去吧。”</p>

杜芝有些莫名其妙，他向来不喜欢嚣张的阿巴鲁，但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失了礼数。</p>

遂拱手客气应了。</p>

王帐比寻常的毡房都大，里外设有数层。</p>

杜芝刚踏进倒数第二层。</p>

里帐内忽然传出一声愤怒大喝，随之而来的就是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p>

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狠狠推到里帐内，正好摔在一滩血泊前！</p>

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惊恐高呼：</p>

“来人啊！盛国使团刺杀父王——”</p>

声音戛然而止。</p>

一切都陷入可怕的沉寂中。</p>

杜芝缓缓抬起头。</p>

应该“被刺杀”的骨突王，正手持长刀，刀刃架在阿巴鲁脖颈上。</p>

阿赤那德冷冷道：“我已杀了叛徒，你还有什么话要说？”</p>

杜芝再次看向地上的尸体。</p>

是那个一直跟在阿赤那德身边的侍从。</p>

所以，他是被卷入到王庭纷争里了吗？</p>

想到阿巴鲁刚进来时喊的那一句，杜芝浑身冰凉。</p>

阿巴鲁企图弑父夺权，却想嫁祸给他！</p>

阿巴鲁的计划一旦成功，不仅使团，恐怕大盛边关也将遭遇不测！</p>

而现在阿巴鲁的计划被阿赤那德识破了。</p>

那么，阿赤那德会杀了阿巴鲁吗？</p>

如果他杀了阿巴鲁，他是不是也会将杀害阿骨突部二王子的罪名强加在自己身上？！</p>

一旦他背负这个罪名，阿赤那德一定会趁势向使团施压，再向大盛索要高额赔偿！</p>

这父子二人何其歹毒！</p>

杜芝奋力爬起，转身就往王帐外头跑！</p>

却在出帐前，被阿赤那德的亲兵挡了回来。</p>

阿赤那德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待价而沽的羔羊。</p>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轻慢。</p>

杜芝心寒体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p>

“父王！您这是什么意思？”阿巴鲁故作震惊，试图掩盖他此前的意图。</p>

阿赤那德眯起眼，语重心长道：“阿巴鲁，你是我教养长大的孩子，你在想什么，我一直都清楚。”</p>

“父王！您误会我了！”阿巴鲁急切地想要为自己辩驳。</p>

“阿巴鲁，”阿赤那德压了压刀刃，眼底透着森寒，“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吗？”</p>

阿巴鲁当然知道。</p>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对弑父上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p>

阿赤那德能杀了前任骨突王上位，他便也能杀了现任骨突王上位。</p>

狼教出来的孩子还是狼。</p>

有阿赤那德这个“榜样”在，阿巴鲁自然有样学样。</p>

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p>

他的一切举动都在阿赤那德的掌控中。</p>

“阿巴鲁，你养了那么多头狼，如果有一个反咬你一口，你会放过它吗？”</p>

阿巴鲁已知阿赤那德不会放过他，便决定殊死一搏。</p>

“父王，您就算杀了我，您也逃不出这王庭！”</p>

阿赤那德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自以为是的失败品。</p>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你入帐三十息还没有顺利出帐，就会有亲信逃出王庭号令早已集结埋伏的兵马？”</p>

阿巴鲁：“……”</p>

“阿巴鲁，你还太年轻了。”</p>

阿赤那德遗憾地感慨一句，随后作势要割断阿巴鲁脖子！</p>

“大王！”帐外突然传来禀报声，“粮仓附近着火了！”</p>

“大王！有一伙兵马冲进来了！”</p>

“大王……”</p>

一道又一道急报将阿赤那德震在原地。</p>

阿巴鲁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瞅准机会击掉阿赤那德的长刀，抽出腰间佩刀，直接冲向阿赤那德！</p>

帐内都是阿赤那德的人，阿赤那德本身勇武，虽不及阿巴鲁年轻力壮，但有亲卫协助，还是在阿巴鲁身上留下了一些伤痕。</p>

阿巴鲁再次被划伤，不由冲着发呆的杜芝大喊：“不想死就赶紧冲啊！”</p>

杜芝回过神，拔剑出鞘，攻向挡着自己的武士。</p>

可他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敌得过草原上的武士？</p>

身上很快就挂了彩。</p>

难道他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p>

忽然王帐外传来奔腾的马蹄声和阵阵喊杀声。</p>

阿布鲁一喜，是他的部下来救他了！</p>

阿赤那德不由皱眉，他明明已经截断阿巴鲁向外传递消息的途径，为什么还会有人来？！</p>

他加快了攻势，长刀泛着血光，直直砍向阿巴鲁头颅！</p>

阿巴鲁情急之下，随手抓了一人挡在跟前。</p>

“噗呲——”</p>

刀刃划过杜芝的脖子，猩红的血喷了阿巴鲁一脸，是温热的，带着些铁锈的味道。</p>

阿巴鲁来不及想太多，将杜芝尸体砸向阿赤那德，趁机拼杀出王帐。</p>

王帐外，阿巴鲁和阿赤那德双方兵马厮杀惨烈。</p>

阿巴鲁虽有心继续作战，但刚才被阿赤那德伤了好几处，根本难以为继。</p>

王庭兵荒马乱，已然成为一场炼狱。</p>

阿巴鲁不甘心，眼看到手的王位飞了。</p>

可现状由不得他继续下去。</p>

他寻了一匹落单的马，快速翻上去，吼叫着道：“撤！快撤！”</p>

部下听他号令，只好掉转马头冲出王庭。</p>

阿赤那德怎么可能放虎归山？</p>

他亲自骑马率部追出来。</p>

只可惜刚追出王庭，又一股兵马突然从不远处冲出来，黑压压的一片。</p>

他们气势汹汹，喊杀震天。</p>

一支锋锐的箭，携草原凛冽寒风，刹那间逼向阿赤那德！</p>

阿赤那德敏捷避开，鹰眸对上来人，瞳孔骤缩。</p>

“是你！”</p>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具体解释。</p>

PS：昨天写到半途竟然困得睡着了，所以这章是用脸滚出来的（bu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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