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我们必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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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尼转过身, 面容平静低垂着头，“南部乡下麻风热像瘟疫一样，这对您来说很危险, 老师…”</p>

萨拉丁没有抬头，羽毛笔依旧在皮革揉纸上移动着神族语特有数字。</p>

他像是没听见雷尼帕西格的劝阻一样, 蘸了墨水继续手上的工作，“两日后的拂晓我们就动身。”</p>

“是, 大人。”蕾尼没有再用老师的称呼, 向萨拉丁行礼转身离开。</p>

在她那声大人后, 萨拉丁的笔尖停滞了一瞬, 抬起头时，男孩已经悄然从藏书室里离开。</p>

蕾尼转身往外走去找她的小马，在穿过中庭花园的时候, 她感觉到面容僵硬，心跳加速，脚下踩的步子越来越快, 她用手背疯狂的擦拭着脸颊。她对于现在发生的情况, 因为失控感而产生的焦躁，谎言不能被揭穿。</p>

她必须想出一个合理有效的办法。</p>

绕过麦考文厅往门口屹立的圆柱外走, 蕾尼看见自己的小马在一棵榉树下甩着尾巴，帝国的公主正在拿梨喂它，而海默也站在旁边，乌泱泱的侍女齐齐的都站在树下。</p>

蕾尼还没靠近他们的时候, 两位侍女就把她请到公主的面前。</p>

“我是丽兹奥丁塞尔。”这是公主对蕾尼说的第一句话。</p>

“我不喜欢你。”这是第二句话。</p>

“但我敬佩你的学识。”这句话说完，公主的脸有些羞窘的发红，她手里的梨也正好被小塔一口吞下。</p>

“你不许喜欢萨拉丁主教！”这句话说完，公主的脸几乎快要烧起来，明亮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蕾尼。</p>

“嗯，不会的。”蕾尼淡然的点点头，弯腰鞠躬，“我可以离开了吗？”</p>

公主盯了蕾尼几秒，扬起高傲的头颅，钻进马车，“我离开之后，你才能走。”</p>

在蕾尼和海默的注目礼中，公主的马车和落日余晖一样，消失在地平线上。</p>

在往下城区的路上，海默发现蕾尼处于一种诡异的安静里，他们俩一人骑着一匹马，正要穿过狮鹫广场，“你还好吗？主教大人为难你了吗？”</p>

蕾尼看着海默关心的目光，摇了摇头，她无法告诉海默自己真实的性别，更不可能告诉他自己顶着男孩的身份还欺骗了主教大人。</p>

多一个人知道，都会多竖起一根火刑架。</p>

“只是第一天来这样的地方，有些不习惯。”</p>

他们的马并排慢慢走着，穿过竖满绞架的狮鹫广场。眼下的弗利维亚的街头变得截然不同，他们穿过的每个街区在一天之内都在街角竖起大量的绞架或者是火刑架，肉眼可见的地方，上面都吊着一个叛国者或者是异端。</p>

烧焦的腐臭弥漫在大街小巷，海默看见身边男孩神情有些痛苦，还拉高衣领捂住鼻子，他牵过蕾尼的缰绳，换了条农场的路走。</p>

“夫人还好吗？”进了豌豆荚爬满的树篱后的小农场里，蕾尼深吸了一口气。</p>

“不算特别好，她现在总是把自己关起来，抱着肚子，谁也不让碰…</p>

“不过他们说应该是个女孩…”</p>

“我们都在想办法，如果母亲真的生了个女孩的话…”</p>

蕾尼拽进了手里的绳子，把手心勒的通红，“如果真的是个女孩，从一开始就别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个女孩就好了。”</p>

“为什么会———”</p>

还没等海默说完，一声女人凄厉的哭嚎从小农场外围的街区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从马驹上翻下来，顺着巷道的阴暗处朝声音来源奔去。</p>

街区的拐角里堆积着半墙高的硬木，十字木桩上钉着一个即将分娩的“神弃”，四五个教会的骑士砌成一堵肉墙，拦截在围观人群前。</p>

蕾尼和海默躲在墙后的阴影里，她用魔法变出一只田野间的蚱蜢潜行在人群里，偷听完一连串隐匿的议论，蕾尼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把听觉与海默共享，而海默的脸色也愈发苍白。</p>

成年后的圣子候选人成为了教会的“神弃”，只要是教会的修士及以上的职位，都能拥有一位或者是多位“神弃”。</p>

眼前的女人，试图与教会抗争，她偷偷怀上了教会以外男人的孩子，还坚强的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甚至还想逃离教会的控制。</p>

但被绑上火刑架这一刻，一切都结束了。</p>

一个渔夫被玫瑰骑士的剑砍成两半，被扔在柴火里，即将分娩的女人看着男人的尸体崩溃的在火焰里尖叫。</p>

女人在惊恐的尖叫里，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生下了孩子，连着脐带的婴儿掉在柴火堆儿上。</p>

婴儿钻出女人满是鲜血的大腿时嘹亮的哭喊盖过了火焰的噼啪声，玫瑰骑士用干草叉扎进柔软赤/裸的婴儿的身体，叉会草堆里，在他们眼里，这团肉和干柴没有任何区别。</p>

很快，火焰里只剩下焦黑的躯体，一切归于平静。</p>

就在刚才婴儿被再次扔回火堆里的时候，蕾尼看了海默一眼，果断的拉起他的手飞奔回农场，把他按在湖水边，拍着他的脊背任由他吐。</p>

海默吐的昏天黑地的时候，他没发现拍着他脊背的那只手也在拼命的抑制住颤抖，如果他这时能回头看一眼他的好兄弟，应该就能看见男孩一双黑色的大眼里布满狰狞的血丝。</p>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疯了，全疯了。”海默捏紧拳头狠狠在草地上砸了好几下。</p>

“回家吧，回家看看你妈妈，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p>

海默洗了把脸，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神色波澜不惊的男孩，微风扬起“他”的红发，男孩站着，向他伸出手。</p>

在落日陷入黑暗前，海默紧紧握住男孩的手，借着“他”的劲站起来翻身上马。</p>

“谢谢你，雷尼。”</p>

蕾尼回到出版社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比往日回家的时间晚很多。</p>

她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大门，而是站在门外透过窗户看着客厅摇曳的烛光好一会儿，才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瓶松香味的香水在身上喷了几下，连着把外套揉成团一起塞进包里。</p>

“萨福，我回来了！我去海默家玩儿了，真抱歉回来那么晚却没告诉你。”</p>

蕾尼一边欢快的若无其事的喊着，一边锁上大门朝客厅走去。</p>

在客厅壁炉边上，一个高大结实的中年男人正蹲着给壁炉里加干木头，但一瞬间就被一双细嫩的胳膊亲热的勒住了脖子，眼睛也被一双小手蒙住。</p>

“哪里来的小偷，连人家家里的破木头都要偷几根走！”</p>

中年男人配合着，惊吓的语气，“怎们办，被发现了！”</p>

但一瞬间，把恶作剧的孩子抱在怀里，抛在天上，落下来又稳稳接住。</p>

蕾尼高兴的大喊，一天的沉闷在此刻仿佛都找到了缓解的出口。</p>

“小东西，想不想舅舅！”</p>

中年男人刮了刮蕾尼挺翘的鼻子，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红发。</p>

“我一点都不想您，您都几个月没来看过我了！”</p>

“那既然我家小宝贝不想我，礼物我就带回去了吧哎…”</p>

中年男人说着朝蕾尼眨眨眼，故意从钟表柜上拿下来一本魔兽图鉴，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又立刻收走，上面精灵语的文字还闪烁着暗光，迷的蕾尼脑袋一个劲的跟着书走。</p>

“别别别，想想想，亨伯特舅舅我最想您了，我最爱您了，比萨福都爱！”</p>

一阵甜言蜜语的夸赞，总算是把这本沉甸甸的书捧在手里。</p>

亨伯特舅舅和她一样有着红发，两个红发的脑袋依偎在一起，像极了两簇火焰。</p>

“亨伯特！亨伯特！带着蕾尼马上上来！”</p>

蕾尼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舅舅眼角的褶皱，还用手指把那些褶皱抚平，悄悄靠近他的耳朵，“萨福最近总是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还有一件很棘手的事儿，你得帮我！”</p>

亨伯特亲亲蕾尼的头发，但又像是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宝贝身上是什么味道？”</p>

“呃…我去海默家玩儿来着，他们家的羊圈太臭了，我喷了些香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