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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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在一起, 头对头，三颗头底下是一部手机。</p>

沉默半晌，李振和大炮同时一拍大腿说：</p>

“还犹豫什么, 谁怕谁。”</p>

“大哥这票我们干定了！”</p>

“什么这票干定了, 你黑社会啊, 都哪儿学的, ”陆延笑着拍了大炮的头, 又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盒喉糖, 往嘴里扔了一颗说, “报呗。”</p>

李振一锤定音：“全票通过，许烨不在场, 没有发言权。”</p>

这事来得实在突然, 之前没有走漏过任何风声，消息在整个下城区呈爆炸状散开, 这帮乐手仿佛从一面原本砌死的墙上窥见了隐隐天光。</p>

尤其是李振, 他作为下城区元老级别的常驻鼓手, 玩乐队的时间比陆延还要长。</p>

陆延想到他们乐队鼓手的生日就快到了, 咬着糖问：“你三十岁生日……”</p>

李振强调：“二十九, 是二十九！”</p>

陆延：“有差吗。”</p>

李振：“这一岁可是一道鸿沟！”</p>

陆延：“好好好，二十九。老振，说起来你玩架子鼓这已经是第、第……”</p>

陆延还没算完，李振接过他的话说：“十四年。”</p>

他从十五岁开始接触架子鼓，参加过的乐队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陆延当初在商场庆祝舞台上合作一首“好运来”后相中他……的鼓技，之后整天追着他跑，问他想不想创造奇迹。</p>

……</p>

但那会儿李振乐队刚解散，他是真的不想再搞乐队了。</p>

太多年了, 累啊。</p>

聚聚散散的，再多热爱也遭受不住。</p>

后来李振实在受不住，有些崩溃地问他：“我没那个意向，没意向你听得懂什么意思不，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跟你组乐队啊？还创造奇迹，你觉得自己是火箭能一口气冲上天？”</p>

那个戴着眉钉的少年当时站在琴行门口问他：“你不进乐队，那你想干什么？”</p>

李振当时放弃乐队后，已经有自己的新目标：“我在琴行里教课……不是，关你屁事啊！”</p>

“我不是什么火箭。”</p>

四年前那个陆延这样对他说。</p>

“组乐队之后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我也不敢保证，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把每一件能做到的事情都称作奇迹。”</p>

时光回转，这一刻李振觉得，奇迹是真的来了。</p>

不走到今天，怎么会知道四年以后居然有一个乐队选拔节目？</p>

大炮激动到背着琴当场来了段即兴演奏，李振用手空气打鼓，两个人配合得相当默契。</p>

陆延把嘴里那颗喉糖咬碎了，继续看报名注意事项，最后又翻回最顶端。</p>

宣传图最上面除开几位重量级音乐人评委，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眉眼凌厉的短发女人，陆延咬碎喉糖的同时在嘴里又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p>

三人在帕克的录音棚里疯了一阵。</p>

陆延看一眼时间，已经超过晚饭时间好几个小时，再晚怕是连末班车都赶不上，他起身说：“走了，我回去了。”</p>

李振：“回那么早？”</p>

大炮：“是啊大哥，一起喝酒去啊。”</p>

陆延拿着衣服，站在门口，一口回绝：“我现在是有家室的男人。”</p>

李振：“……”</p>

大炮：“……”</p>

有“家室”的陆延回去之前还不忘给网吧里那位捎点东西吃，两人在微聊上聊了几句，陆延边聊边找饭店，但上下城区饭店营业时间异常养生，市场份额都让路边摊占领，几乎没有卖正餐的地儿。</p>

他走了几条路才遇到一家便利店，走进去随便扫荡了几样东西，面包、饭团，看到什么都拿两样。</p>

“一共五十八，”营业员扫完码，又问，“怎么付款？”</p>

“等会儿，我找样东西。”</p>

陆延在等扫码的过程里想从边上的杂货架上再找盒喉糖，然而找半天也没看到喉糖的影子。</p>

喉糖没见着，倒是在架子最底层看到一盒东西。</p>

上面写着，超薄，亲密贴合，润滑舒适……</p>

陆延看了两眼，不知道怎么想的，拿了一盒扔进去。</p>

肖珩坐在网吧里，没有等来陆延，却等来一通意外的来电。</p>

“……最近还好吗？”女人上来是一句略带关切的问话。</p>

大胃王广告挂出去三天，有人坐不住了。</p>

“有事吗。”肖珩反问。</p>

女人的声音温柔又冷静：“我想跟你聊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p>

肖珩看一眼时间，抬手把耳机摘下，往网吧外走：“三分钟。”</p>

女人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我们见面聊？”</p>

“没必要。”</p>

女人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沉默两秒，直入主题：“我知道你对我和你爸有意见，我们确实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女人打完柔情牌，又转言道：“这里总是你的家。我不是想用继承人的身份把你和肖家绑在一起，妈看到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你绝对能走得比现在更远，回来吧。”</p>

说话间，肖珩已经走到网吧门口，街景萧条，对面那家店刚倒闭，门上贴着“行业萧条，开不下去了，店铺转让”。</p>

他手里半截烟刚好烧到底，他愣了愣，反手把烟头摁在墙上。</p>

女人比肖启山聪明多了，她从来不说多余的废话，一如当年只用一句恳求般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求求你了，别跟你爸闹”，一盆冷水将他淋得彻骨。</p>

现在也是，一句“你能走得比现在更远”，但凡他要是真的有什么念头，很容易就着了她的道。</p>

但肖珩只是突然叫她：“妈。”</p>

肖珩这声“妈”叫得讽刺至极，已经多年没再听他喊过这个字，连电话那头的女人自己听了都下意识愣住。</p>

“今天叫你一声妈是因为……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把我生下来这件事挺奇怪的，”肖珩说到这无所谓地笑了一声，“生我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想活在这个世界上。”</p>

肖珩说到这，即使已经彻底从肖家出来，以为自己应该会一点情绪都没有，他还是太高看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盯着街对面看，这条街再往后走一段路，被墙挡住的那个地方就是他对着垃圾桶吐过的街角。</p>

透过那堵墙，他好像还能看见某个人蹲在那儿喊“你今天超级帅”时嘴角那点带着痞气的笑容。</p>

然后短暂的沉默过后，女人听到他说：“现在不一样了，就生我这件事，我很感谢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