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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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什么？</p>

等反应过来时, 男人已经俯身低头向他凑近, 两人的脸距离近得像是在接|吻，他能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 以及温热的鼻息。</p>

他下意识躲闪。</p>

“怕我？”</p>

男人没松手。</p>

季维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不敢直视陆慎行狭长的眼睛，迟疑地点了点头。</p>

陆慎行忽然放开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一瞬间男人的神情有些受伤。</p>

“维维, 我们已经结婚了。”男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p>

意味着他可以合法占|有少年，一边动作, 一边吻上少年哭得通红的眼角。</p>

但他总想着他的小朋友还小，怕吓着他，可以慢慢来,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怕他？惧怕他的接近与触碰。</p>

“那要……离婚吗？”</p>

季维低下头。</p>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陆慎行的画面了，是在医院的电视上, 那里充斥着浓重消毒水的味道。</p>

他那年十二岁, 习惯了一整天都不说话, 不是不会说话，是不想说话。</p>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p>

他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虽然没有温度，但耀眼的朝阳永远悬挂在天边，没有黑暗只有光明。</p>

可同学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害怕, 像是在看什么怪物，爸爸也悄悄背着他抹泪，连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的妈妈也请了长假带他去北京的医院看病。</p>

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生病了。</p>

“应该是自闭症。”医生在电脑前写着病历，“这孩子5-羟色胺相对缺乏，这让他在艺术上很有天赋，但精神世界会很敏感，你们怎么没早点发现……”</p>

他那时不懂这些。</p>

只是觉得很烦躁。</p>

为什么他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世界呢，外面的世界是晦暗而灰败的，道路的尽头长满了荒草，几欲遮天蔽日。</p>

直到陆慎行的出现，天光乍泄。</p>

轰然一声——</p>

衰败的世界开始倒塌，荒草停止蔓延，万物开始生长。</p>

他看到外面的世界有从悬崖高处坠落的水滴，有从天际蓦然掠过的群鸦，有山川血脉蛰伏在大地若隐若现。</p>

他试着走出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地追逐那道光。</p>

第一次和粉圈朋友交流……</p>

第一次学会发微博……</p>

第一次去电影院看陆慎行的电影……</p>

……</p>

像正常人一样生活。</p>

他习惯了仰望那道光，一种彻彻底底的崇拜，当那道光离他只有咫尺之遥时，哪怕只是无意接近，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以为的兴奋，而是害怕。</p>

害怕哪天又变成怪物。</p>

害怕陆慎行知道他是怪物。</p>

“记住了。”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显得有些冰冷：“怕的话，就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醉。”</p>

男人直接跳过了“离婚”的话题，紧紧抿着唇，脸上表情仍然温和，却温和得猜测不透他的想法，沾染了几分疏离，让人无端从心底感到害怕。</p>

陆慎行好像生气了。</p>

是因为说怕他吗？</p>

季维慢半拍地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嘴唇动了动又合上，肩膀细微地颤动，只能默默地看着陆慎行转身离开。</p>

陆慎行的温和从来不是没有棱角的。</p>

*</p>

九点时，直播正式开始。</p>

齐可打开网站准备记录数据，陆慎行的直播人气毫无悬念是最高的。</p>

可令他意外的是，季维异军突起，直播间人数从第一期开播时的87人上升到了73万人，几乎可以和天后苏雯相媲美了。</p>

郑副导走过来，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了还在玩手机，快跟上摄影！”</p>

齐可恭敬地把手机递给他：“郑导，张导让我记录的数据，我发现季维的人气突飞猛进，是不是可以考虑多开条线路，避免网络卡顿。”</p>

郑副导瞅了一眼屏幕：“才73万人就想开线路，等他火到人赵越的程度再说吧，一个素人再火能多火。”</p>

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p>

综艺里的素人蹿红不是稀奇的事，但天花板低，人气基本不会超过节目本身，等节目播完又泯然众人矣，大多都是昙花一现。</p>

可齐可却觉得，季维不一样。</p>

他的人气增长得太快了，而且增长速度丝毫没有减缓，说不定能火成现象级。</p>

季维不知道齐可对他评价这么高，九点时嘉宾们都到了岛中心的集市上，与上期一样都上交了手机和钱包。</p>

集市很有绥海风情，各处绑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海风一吹迎风飘扬。</p>

张导举着喇叭，拿出这期节目的任务卡片：“欢迎大家来到美丽的海滨城市绥海，这里有家喻户晓的海市旧址，有远销国内外的干壶鱼，还有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绥笔工艺。”</p>

“今天大家第一个任务就是探访绥海，两两一组寻找渔船的手艺人，请大家开始行动吧！”</p>

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杜若松热情地揽住季维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这期还是我们组队怎么样？”</p>

没想到还是被陆慎行听到了，淡淡地投来目光。</p>

杜若松赶紧放开季维，咳嗽了一声：“我和维维在交流感情，组队这种事我说了不算，还是要看维维的。”</p>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交流感情，感受到了杜若松浓浓的求生欲」</p>

「本CP粉给杜老师冲了一个月的微博会员，请杜老师离年轻人们的世界远一点」</p>

「我的关注点居然是节目开始到现在，陆影帝好像没和维维说过一句话吗」</p>

「咦，好像是诶」</p>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向季维看过来。</p>

赵越准备拿出自己的签名海报。</p>

苏雯打开包准备拿出珍藏级CD。</p>

但他们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听到马老爷子说话后，默默收回了手。</p>

马立清老爷子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副小画：“维维啊，不知道这幅画你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们组个队好好聊聊。”</p>

「卧槽卧槽卧槽！马立清老爷子的画，市价要上百万了吧？？我先酸为敬」</p>

「百万不至于，不过这种尺寸的怎么也要三四十万了」</p>

「柠檬便宜卖喽，三元一个十元三个」</p>

全场一片震惊。</p>

季维下意识朝陆慎行看去，男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眸向他望过来。</p>

猝不及防地——</p>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p>

呼吸一停，心跳空了一拍。</p>

他看不懂陆慎行黑漆漆的眸子里的情绪，像是在尽力克制，他想男人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吧。</p>

季维移开目光。</p>

“我和马老爷子一组。”</p>

“不过——”</p>

不过什么？</p>

季维说道：“不过这画我不能收，太贵重了。”</p>

马立清老爷子摇摇头：“画谈什么值钱不值钱的，画个高兴罢了，我喜欢谁就送谁，可以说天价，也可以说一文不值。”</p>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大师风范吧。</p>

季维感叹了一声，收下了。</p>

两人交谈着向海边走去。</p>

他没看到陆慎行垂下了眸，单手扯开衬衣的第二粒扣子，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出奇地冷，连之前与他有说有笑的杜若松都悄悄拉开了距离。</p>

「陆影帝这是怎么了啊？」</p>

「可能和《食日》有关？好像是二轮没过审，只能在国外上映了，我看报道都说陆影帝拍这部电影很辛苦，有一场雨里活埋的戏份没用替身自己上的」</p>

「那是挺烦躁的，只能冲奖了，不知道明年的三大有没有戏」</p>

「有专业电影人去了试映，说片子是好片子，陆影帝贡献了殿堂级表演，三大提名稳了，拿不拿奖要看评委会口味」</p>

季维和马立清老爷子走到海边，近年来绥海的经济主要由旅游业支撑，海面一片澄静，半点渔船的影子都看不到。</p>

海边上到处都是穿着泳衣沙滩裤嬉笑打闹的旅客们，不少摊贩在沙滩边摆摊，甚至还有人在卖字算命，相当有绥海特色了。</p>

他走到一个小卖部边，小卖部什么都卖，除了零食饮料，也卖绥海的特产，比如真空包装的干壶鱼，海市人偶，还有绥笔宣纸等。</p>

他向躺椅上坐着的大爷礼貌地问：“请问一下，绥海有渔船停靠的地方吗？”</p>

小卖部的大爷第一次看到录节目的，立刻从椅子上走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扯了扯自己的老头衫，紧张兮兮地拉住他。</p>

“小同志，我形象气质还成吧，要不要再化个妆涂口红啥的？”</p>

「哈哈哈哈哈这老头还挺会，知道上节目还要化妆，也是个精致大爷」</p>

「马立清老爷子好可爱，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怕被素人老大爷比下去吗，嗯？」</p>

「这个嗯字加得很传神」</p>

「我迟早要被你们笑死过去」</p>

季维表示大爷的形象气质很够用、根本不需要化妆后，大爷才挺直腰杆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绥海已经不打渔了，不过东边码头那儿应该还有几辆打渔的。”</p>

“东边码头距离远吗？”</p>

马立清老爷子担忧地问。</p>

“这儿是绥海的西边，要去东边当然远，走路过去的话要两三个小时吧，坐公交过去也要一个小时。”</p>

季维陷入了思考。</p>

且不说马立清老爷子腿脚不方便，任务信息也不该给得这么容易才对。</p>

综艺节目为了保证足够的可看性，总是会把任务设计得灵巧曲折，没人愿意看一档平平无奇的综艺。</p>

弹幕不能理解季维的踌躇。</p>

「问到了信息还等什么啊，维维快去坐公交啊！杜若松和赵越一组都搭上去码头的便车了」</p>

「是啊，到了码头再想怎么找人吧，现在想说实话也没什么用」</p>

「本颜粉表示你们的要求好高啊，像我一样舔颜不好吗！每一帧都可以拿来做桌面，表白摄影」</p>

「emmmmm路人还是去杜若松的直播间去看看吧，想看最新进程」</p>

齐可注意到季维直播间的人数突然下滑了四分之一，他看了一眼弹幕皱了皱眉。</p>

不少人看季维的直播间是因为他完成任务最快，现在季维不是最快的一组了，他们自然去了杜若松他们的直播间。</p>

郑副导瞥到他的手机屏幕，了然地说道：“我早跟你说了，素人再火也就是个素人，能火过赵越吗？快过去给B组搭架子。”</p>

B组怎么会缺人手？</p>

但齐可不敢反驳，说了声“是”，临走前望着依然在沉思的季维，叹了口气。</p>

他走后没多久，季维就开始行动了。</p>

“大爷，能借张宣纸和毛笔吗？”</p>

大爷沉浸在上节目的激动中，也没问什么时候还，就送了他一大叠纸和毛笔，还附赠了一块儿毛毡。</p>

“谢谢了。”</p>

季维走到旁边的沙滩上，学着其他人卖字的模样，拾起一根树枝在沙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两个字。</p>

——卖字。</p>

「卖字？赚路费吗？可是公交车的票价就一块钱，完全可以找人借的」</p>

「维维可能不太好意思找人借钱吧」</p>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节目组后面会给啊，又不是借了不还，何况才一块钱，说实话这任务进度推得有点慢了，我看杜若松直播间的人气都要追上来了」</p>

「我说大家能不能别吵了，安安静静看直播不行吗」</p>

「呵呵，惹不起惹不起，走了」</p>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季维却找了一块儿平整的石头垫着，宣纸会沁墨，所以在下面铺上了毛毡。</p>

他爷爷喜欢书法古琴这些东西，他小时候经常跟着爷爷看展览，在爷爷手把手的教导下临字帖，那些字仿佛刻在了他脑子里，他能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的结构和排列。</p>

他提笔沾墨。</p>

只不过争吵过后，直播间的人数只剩下了一半，都是支持他的粉丝，真正的路人都去别的直播间了。</p>

「是我的错觉吗，人好像走了一大半，比开播时还低了」</p>

「走吧走吧，省得又吵起来，人少点气氛还好点，本CP粉期待一个陆维同框」</p>

「重点不是人走了啊，重点难道不是维维会书法吗！」</p>

「我猜到他会书法，感觉会国画的人字都写得不错，马立清老爷子一手小楷就很厉害」</p>

不过不管是弹幕还是海滩上好奇驻足的旅客，都没有对季维的字抱太大期待。</p>

一是因为季维的年龄不大，二是因为海边喧闹的环境很难静得下心去写字。</p>

季维静静地书写，一横收笔带钩，一撇锋如匕首，一捺势如切刀，竖钩细长，侧锋如兰竹。</p>

本来平静的弹幕沸腾了。</p>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字体好好看啊，我突然有点想学书法了！」</p>

「瘦金体，写的应该是宋徽宗的《秾芳诗贴》吧，这种字体线条锋利兰竹风韵，连几年可能形似都难，初学者建议还是学欧体柳体」</p>

「这是什么神仙双手啊，我吹爆季维！本来以为他只是长得好看，没想到画画也画得这么好，他画得好也就算了，现在连字都这么好看」</p>

「卧槽，直播间一下子涌进了二十万人，是有人发微博了吗，还是刚刚走的人又回来了」</p>

确实是有人发微博了。</p>

一个季维的粉丝把截出来的视频投稿给了一个书法博主，开始只是小众圈子的讨论。</p>

【手抓饼】这是谁！这是谁！这时谁！写的字也太神仙了吧！日常感叹自己字丑的一天</p>

【杂粮煎饼】这好像是《国风》那个素人嘉宾，年纪很小的样子，没想到字写得很不错啊</p>

【狼牙土豆】惊了，他直播间人气这么低的吗，看他写字我都能看一天的啊</p>

直到有人做了视频和宋徽宗原贴的对比图，大家惊讶地发现字体完全能重合上！即使有差异也是极其细微的变动。</p>

不夸张地说微博炸了，季维书写瘦金体迅速登上热搜第一。</p>

【章鱼小丸子】卧槽卧槽卧槽！《国风》导演也太会挑人了吧，挑的都是什么猛人</p>

【酸辣粉】更可怕的是……他还是默写的</p>

【今天吃什么】维维的模仿能力真的太夸张了一点，上次五分钟临摹人像也是，我怎么感觉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p>

【一只陆维】怎么不正常了，我身边的央美大佬也很厉害的，人民币画得跟真的一样，只不过没维维这么凶残而已</p>

因为热搜的关系，季维直播间的人数不断增长，很快就达到了可怕的一百二十万人！比苏雯直播间的人气还要高。</p>

季维不知道这一切，倘若他知道也不会在意，只是安安静静地写字。</p>

海滩上的旅客全被他吸引了过来，纷纷要找他买字，小卖部觉得马立清老爷子没经验，主动帮忙收款，一时有些骚乱的场面渐渐变得有条不紊起来。</p>

季维并不贪心，一张字两百块，只赚了一千块就收摊了，把五百块当做纸笔的费用塞到了大爷手里。</p>

「纸笔要不到五百吧，看纸的质量也不高，扩散性不好，而且一支笔顶多五十块，有点亏」</p>

「大爷帮忙卖画了呢」</p>

「就收个钱，不过大爷还是很棒啦，维维也是小天使，想哪天去绥海玩玩，感觉风景挺美的」</p>

季维和马立清老爷子告别大爷后，向岛内走去，马立清老爷指了指前面的公交站：“那儿就是公交。”</p>

没想到季维摇摇头。</p>

没去公交站。</p>

而是到了网吧前。</p>

他抬头看了看网吧的名字，聚龙网吧，和都市里的网咖不一样，很纯粹的网吧，里面什么人都有，一进去就闻见浓浓的烟酒味。</p>

「等等！这什么情况，不应该坐公交去码头吗」</p>

「从赵越直播间过来的，他们马上就要到码头了，怎么这边还没上车？」</p>

「反正都是节目，没必要争第一第二的，像苏天后陆影帝还划水呢怎么没人说？」</p>

「维维做什么我都愿意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