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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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p>

唐樱转了一圈, 觉得这里十有八九是魔渊。</p>

所以，如果这是梦境，那么应该就是梦魔或燕无咎的梦境。</p>

唐樱正在扒拉着蛛丝马迹思索是谁的, 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燕无咎大吼道：“跑！——”</p>

回头循声望去，半人半蜥的少年追着小女孩，燕无咎拉着小女孩在前面跑。</p>

一切都在倏然间变了。</p>

唐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她后退一步，发现脚边是一个男孩的尸体。</p>

尸体旁边, 蹲着燕无咎——一个年幼的燕无咎, 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一边推着男孩, 祈求他醒来, 一边哭。</p>

唐樱看得鼻子都发酸了。</p>

她已经能够肯定这是燕无咎的梦境，燕无咎的……噩梦。</p>

她想去安慰那个小小的燕无咎, 然而走到他身边时，燕无咎和尸体都想烟雾一样消散了。</p>

唐樱叫了两声燕无咎的名字，没有回答。</p>

周身的场景一直在变。</p>

但本质是一场又一场的逃亡与杀戮。大逃杀，唐樱脑中想起这个词。</p>

而燕无咎，就在这残忍的境况中慢慢长大，他从对着伙伴的尸体痛哭, 到逐渐沉默，最后变成了全然的麻木。</p>

这样的场景变幻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唐樱不知道做梦的燕无咎本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只感受到自己异常疲惫。</p>

再这漫长的两个小时中，她看着燕无咎从豆丁长成清隽少年，从只会逃变得会反杀, 看他一遍遍徒劳地尝试救人。</p>

她看遍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人”，某个错眼，唐樱怀疑自己还看到了霜草。躲在藤蔓中隐藏着自己。</p>

这些孩子，都是霜草当时说的，被改造成容器的孩子吗？</p>

应观潮曾经说过魔族在靡城的战争，那些最终异变死亡的孩子，是不是另一种与之类似的尝试？</p>

周身场景再度变了，十五六岁的燕无咎容貌已经和唐樱初见时相差无几，他穿着灰色的衣服，正蹲在地上，摸一个小女孩的头，低声说：“没关系，别怕，你会活下去的。”</p>

小女孩没有哭，睁着大眼睛看着燕无咎，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分明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被投进这样的地狱。</p>

唐樱也蹲下来，抱着膝盖，不敢再看。她也不再尝试去拯救谁，她和他们似乎不在同一个场景中，要么是与他们错身穿过，要么就是虚幻的场景如烟雾消散。</p>

但这次不一样，小女孩歪着脑袋，视线越过燕无咎的肩膀，疑惑道：“姐姐，我没有见过你。”</p>

燕无咎回过头。</p>

然后脸色瞬间变了。</p>

“你怎么会在这里？！”</p>

唐樱懵了一会儿，说：“我……我也不知道。”</p>

燕无咎变得异常焦急起来，他说：“你不能在这里，快走，快跑！马上就要开始了！”</p>

“什么要开始了……？”唐樱慢慢站起来，问，“逃杀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魔渊？”</p>

燕无咎沉沉地看着她，唇微动，但没有说出口。</p>

是小女孩天真无邪朗声回答了唐樱：“这里是坠星谷！”</p>

“魔渊，坠星谷。”身后有熟悉的少女嗓音，唐樱回头，发现是霜草、</p>

她叫出霜草的名字，霜草困惑道：“你认识我？我们见过面吗？”</p>

唐樱不知道该怎么说。</p>

燕无咎说：“来不及了，我们要躲起来！”</p>

霜草郑重点头，对唐樱说：“今天是狩猎日。”</p>

“什么狩猎日？”唐樱问。</p>

“血魔之子、刀魔之女、藤魔之子，”燕无咎低声说，“他们是这次的‘狩猎者’，我们是猎物。”</p>

“天魔的……孩子？”唐樱震惊。</p>

和燕无咎一样的吗？</p>

霜草笑起来，居然有几分甜，甜得讽刺：“我们也是天魔的孩子呀。我们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死亡就是将血还给他们，天经地义。”</p>

唐樱犹豫了一下：“你和藤魔……”</p>

霜草说：“我是残次品，不值一提，所以担不上其子其女的名号。不过这样也好。”</p>

“那燕无咎呢？”</p>

“燕无咎？”霜草瞥他一眼，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和他们一样杀人，他愚蠢、自大、不识好歹！”</p>

唐樱：“……”</p>

她意识到，这个霜草，并不是真的霜草。真的霜草怕燕无咎怕得要死，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燕无咎内心的投影。</p>

霜草去牵着小女孩，带着几人往接近山体的地方走：“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真正的‘子’‘女’们，实力和燕无咎差不多，在救人这件事上，燕无咎已经证明了他们毫无天赋，不过杀人——尤其是在天魔熏陶下，他们很在行。而且很喜欢。”</p>

顿了顿，霜草说：“恶心。全都很恶心。”</p>

唐樱心情沉重。</p>

她看向身后默然不语的燕无咎，心中咀嚼着“坠星谷”这三个字，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事实上修真界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此处。人们对魔族的理解就是魔渊，魔渊是一望无垠的黑色深渊，布满罪恶，仅此而已。</p>

燕无咎又在这片黑色的罪恶中受了多少苦呢？</p>

正蔫蔫地想着，霜草已经带到了地方。</p>

离山体还有一定距离，不远处就是一座藤蔓遮掩的山洞，霜草神秘秘地对唐樱笑着说：“看到那个山洞了吧？”</p>

唐樱说：“那就是我们要藏的地方吗？”</p>

“不是，”霜草得意道，“那是障眼法，是故意露出的破绽。真正可以躲藏的地方在这里。”</p>

霜草的脚用力踩踩地面。</p>

燕无咎有些烦躁：“别浪费时间了。”</p>

他弯腰把枯枝草叶全都拂开，拉起地窖的门，催促唐樱进去，他反反复复地叮嘱：“躲起来，躲好。”</p>

小女孩先进去，然后是霜草，最后是唐樱。</p>

唐樱顺着阶梯慢慢走下，直到身体隐没在黑暗中，望着外面的燕无咎，才意识到什么，抬头问：“你呢？”</p>

燕无咎说：“我没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