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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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哐”地把地窖的门盖上。</p>

把枯枝和草叶都盖上。</p>

他以前都是这么保护他想保护的小孩，很管用，目前为止这里还没有被狩猎者发现过。当然，他还有别的藏身地点，但只要被发现过一次就必须得作废——就像那个山洞。</p>

燕无咎觉得自己掌心出了冷汗。</p>

他的心跳地太快了，很紧张，紧张到无措。他在地窖附近转了两圈，很快意识到不行。他得离开地远一点儿，不能过分关注此地，不然就是在为狩猎者指路。</p>

燕无咎憎恨狩猎者，在过去的无数狩猎日中，他杀了许多，但狩猎者又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p>

他们充满恐惧，屈服在天魔的意志之下，这种恐惧又变成了残忍，宁愿屠刀挥向无辜的弱者而不是自己。</p>

可燕无咎又开始感到悲观。</p>

不好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脑子。他回顾这十几年所见所闻，每一年坠星谷都会在活下来的残次品中挑选出几个，成为实验品——或者叫食物更合适。</p>

他能保护唐樱多久？</p>

唐樱怎么会在这里，她应该在云山！她怎么会在坠星谷？如果她出了事……</p>

恐怖的预感通常会成为现实。</p>

他身后传来惨叫声，霜草挣扎谩骂，小女孩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唐樱呢？</p>

燕无咎脑子一片空白，飞快地扑过去，但唐樱已经被继承刀魔之血的那个孩子斩断了身体。</p>

她死了。</p>

燕无咎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p>

这是他最害怕最害怕的事情。因为他，她死了。死在这样的地方，她最不应该在的地方。</p>

燕无咎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了无生气的唐樱的面孔，她的脸颊原本永远如同樱花般粉润，美丽，鲜活，而不是此时的苍白冰冷，连流出的血液都在渐渐丧失温度。</p>

燕无咎伸手去触碰她的脸，他颤了一下。</p>

刀魔的掌中刀同时刺穿了燕无咎的心脏，在他身后说：“杀了你，父亲会夸奖我。”</p>

可笑。燕无咎想，太可笑了，叫那样的人父亲。可他和他又有什么差别，他也在魔尊面前垂首，叫楼阔父亲。</p>

死了也好。力气与意识流失时，燕无咎抓紧了唐樱的手，想：死了也好，就是太疼了，心好疼啊。</p>

……</p>

唐樱发现周身的场景又开始变幻，但不再局限于魔渊坠星谷，而是有了更多的场景，应该都是燕无咎印象深刻的，天榕山、云山，更具体的是飞泉斋、南舍、游苑。</p>

在这些场景中发生的事，只围绕着一点，就是唐樱花式死法，燕无咎花式崩溃。</p>

一开始唐樱还心疼燕无咎，后来就觉得……燕无咎着实应该心疼心疼她。</p>

为什么燕无咎的噩梦受罪的是她啊？？？</p>

虽然死时的痛感并没有到真正致命的程度，在唐樱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这么来个十几二十遍，神仙也受不了吧。</p>

当场景再一次定格在南舍时，唐樱忍不住了，想和燕无咎谈谈。</p>

她之前试了几次，想与燕无咎对话，但始终没有办法分辨此时的燕无咎究竟是梦中幻象还是和她一样。</p>

燕无咎就像NPC，被困在既定的程序内，按照既定的情节走。他疏忽大意，唐樱因此而死在天魔之子手下、死在魔尊手下、死在想要除魔的正道人士手下……然后燕无咎自责崩溃。这么一套流程。</p>

唐樱一边回想一边打了个哆嗦，往辰院走，走着走着，发觉手腕上红绳一紧。</p>

方向错了。</p>

唐樱愣愣地转了个方向，发觉燕无咎这时应该在飞泉斋。</p>

心中隐约有了预感。</p>

唐樱怀着忐忑的心情，往飞泉斋的方向走去。</p>

“……”一刻钟，唐樱佛了。</p>

得嘞，这次她是死在魔化的燕无咎本人身上，完了燕无咎抱着她的尸体那叫一个撕心裂肺。</p>

场景再次跳跃重置时，是白天的飞泉斋，宫意欢在台上讲课，燕无咎趴着，像在睡觉。</p>

唐樱决定主动出击。</p>

她无视讲课听课的众人——是梦嘛，不用在意——一拳怼燕无咎肩上，语气很不好：“醒醒。”</p>

燕无咎睡眼惺忪。</p>

唐樱认真地说：“醒一醒燕无咎，这里是梦。”</p>

燕无咎：“……”</p>

他脸上是明明白白的疑惑，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p>

唐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现在能看见我吧？能听见我说话吧？我是唐樱。”</p>

燕无咎点点头，低声说：“知道。”</p>

唐樱说：“我们本来在东峰看学院大比乐曲比试，然后接到蛮霓上君的消息，在西峰发现了梦魔的踪迹，到西峰之后，我们被强制拽入梦中，这里就是梦境。这话我跟你说过最起码五遍了，燕无咎，你听懂没？”</p>

燕无咎的眼神变了，是缓缓凝聚成的那种恐惧，望着她身后。</p>

唐樱立刻知道又是要搞死她的什么来了。</p>

她拍桌而起，没有回头，定着燕无咎，厉声道：“看着我燕无咎！看着我！”</p>

燕无咎终于回过神，一把抓住她，撞过无数桌椅，想带她跑去后院，然而通往后院的门锁住了，斋室中弥漫雾气，宫意欢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今天主要教授的内容是幻阵，在迷阵的基础上做了叠加，在下课之前，请诸位务必走出……”</p>

唐樱被椅子腿绊了一下，摔在地上。</p>

燕无咎也趔趄地摔倒，单膝砸在地上，喘息沉重。</p>

唐樱抬手按住燕无咎的肩膀，犹豫两秒，手往上，捧住燕无咎的脸，一字一句清晰道：“冷静，燕无咎，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这是梦，都是假的，我不会死，真的不会，别怕。”</p>

燕无咎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他额头都是汗，哑声说：“我分不清，肯定不了，不敢赌。”</p>

唐樱：“……”</p>

突然，她背后一凉，寒毛直竖。要杀她的东西近了。</p>

唐樱病急乱投医，有些生气了，扔开手，推开燕无咎，恶狠狠道：“你到底怎样才会相信是在做梦啊！”</p>

燕无咎静止了少许。</p>

唐樱：“……你还好吗？”</p>

燕无咎小声说：“你亲我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