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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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跟朝简没再采购, 也没立刻打车回去，两人找了个休闲会所喝茶去了。</p>

陈仰摘下棒球帽，搔搔微湿的发丝, 在河边那会儿, 他和朝简穿的是周寡妇给的衣衫，回到现实世界却是原来的那一身。</p>

而且放在客栈的购物袋也回到了他手里。</p>

陈仰翻了翻背包, 没见着一个任务世界的东西, 他把背包放一边，人往柔软的沙发里躺。</p>

“钻石没了。”陈仰说。</p>

朝简的目光从手机屏上抬起来, 看向他。</p>

“没带回来。”陈仰露出费解的表情, 还有几分浑然不觉的郁闷跟痛心，“不应该啊，那是现实世界的东西，怎么也被规则剔掉了？”</p>

朝简的指腹划着手机屏：“没了就没了。”</p>

“我就是觉得可惜，那么多个。”陈仰闭起眼, 他打算和朝简在这儿待一段时间, 顺便把晚饭解决掉, 回去直接睡觉。</p>

回来以后有很多事要做，但陈仰暂时都不想行动，他的脑子需要休息。</p>

衣服上的熏香味笼住了陈仰，他的眼皮开始打架。</p>

“哥哥。”</p>

陌生的声音，熟悉的称呼让陈仰骤然情形, 他循声望去，是个不认识的女生，后面还有两个同伴。</p>

陈仰坐起来，声音因为疲意有点哑：“嗯？有事吗？”</p>

女生攥着手机，小声问陈仰有没有微信，可不可以加一下。</p>

陈仰古怪的挠了下眉心，这孩子不会是想认识他对面的朝简，只是忌惮对方那身又冷又躁的危险气息，不敢上前搭讪，就想拐个弯，从他这下手吧？</p>

不是陈仰没自信，是他搭档颜值过高了些，他一个帅哥被压得死死的。</p>

“不可以哦。”陈仰笑笑。</p>

女生失望的小跑着回到同伴们身边，三人咬着耳朵说了什么，悄悄往陈仰跟朝简那看，视线在他们身上走了几个来回。</p>

陈仰窝回沙发里，心头万分感慨，他跟朝简坐在这里喝茶，不时有陌生的青城人或是外地人经过，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刚结束一场任务归来。</p>

两个世界既分裂又有种诡异的融合感。</p>

“哎。”陈仰不自觉的叹口气。</p>

朝简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怎么，后悔了？”</p>

陈仰一头雾水：“后悔什么？”</p>

“人还没走远，出去能追上。”朝简的唇角扯出一个弧度，冷冰冰的。</p>

“你想哪去了。”陈仰摆手：“那小姑娘的真正目的是想加你。”</p>

朝简看着对面的人，听他笑着说：“有你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大帅哥在，我这个叔叔哥哥辈的，普通得很。”</p>

说这话的人靠在壁灯的光晕里，眉眼清晰，高鼻梁，上扬的唇饱满，轮廓半朦胧半柔和，看过来时，眼半睁，浓密的睫毛盖下来，眼里有点光亮。</p>

整个人犹如春日的青草，似乎凑近一些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野性天然。</p>

朝简蓦然往后一坐，用力捏着手指关节。</p>

“怎么坐那么远。”陈仰的后背离开沙发，前倾身体趴在桌上，他端起小茶杯，一口喝光里面的茶水。</p>

朝简倏地开口，嗓音里夹带着一股强烈的火气，有明显的喝斥意味，挺烦也挺凶的：“你喝茶能不能小点声？”</p>

陈仰：“……”</p>

他看了眼不知怎么暴躁起来的少年，不由自主的蹦出一句：“吃冰淇淋吗？”</p>

朝简捏手指的动作一顿：“不吃。”</p>

“吃点吧。” 陈仰拿他的手机扫桌角二维码，点点戳戳，把屏幕对着他，“好多种，看起来都很好吃。”</p>

朝简无动于衷。</p>

陈仰在心里“哎”了声，想给妹妹买，可是妹妹不在了。</p>

算了，男孩子可能不喜欢吃甜腻腻的冰淇淋，陈仰刚这么想完，耳边就响起少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抹茶。”</p>

陈仰立刻下单，沉甸甸的满足感让他有短暂的愣怔，他拎起茶壶添茶水：“我去上个厕所，你别乱走。”</p>

走了几步，陈仰无意识的回头说：“我一会就回来。”</p>

朝简捏着手指的力道加重，疼痛顺着血管钻进他心底，他的呼吸麻了一瞬。</p>

“滚。”朝简说。</p>

“好好的发什么火，那我说，我不回……”陈仰的脾气也上了，他冷下脸，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猝然起身，没拄拐，直接迈步走到了他面前。</p>

“你的左腿看起来恢复得不错。”陈仰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朝简走路的平稳度上面，难掩开心。</p>

朝简滞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坐回沙发里：“为什么你总是说那句？”</p>

陈仰愕然，他总是说吗？没什么印象。</p>

“‘我一会就回来’，这几个字让你烦？”陈仰探究的眼神落在朝简身上。</p>

朝简的座位那边没开壁灯，他的面部被阴影遮住，有种令人窒息的阴鸷：“以前烦，现在更烦。”</p>

陈仰的思绪被膀胱干扰着，没办法专心做沟通工作，他急道：“我先去上厕所，等我回来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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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任务下来，陈仰的感官比以前要灵敏很多，他一进洗手间就嗅到了一股味道，混在檀香味跟水腥气里面，不太明显。</p>

陈仰往一排小便池那走，突然捕捉到了黏糊的声音，紧接着，其中一个隔间里面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门板上面，“嘭”一声响。</p>

伴随着猫一样绵软的声音：“唔嗯……”</p>

陈仰抽了抽嘴，若无其事的放水，他以为隔间里还有得忙，没想到自己的水还没放完，就听见了门拉开的声响。</p>

先是一个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的英俊男人走了出来，之后是一个满脸潮红，嘴巴有些肿的瘦小男生，长得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五官不太对称。</p>

两人洗手的时候，交换了一个火热的法式热吻，他们似乎在隔间里没办成事，吻着吻着就黏糊在了一起。</p>

陈仰的右手早就提前养老了，这几年他只有在被朝简包扎伤口那次起了欲望，其他时候都很清心寡欲。</p>

现在猝不及防碰上直播，这让他有点吃不消，也让他更加确定一点，他是真的太久没打了，等这次休息够了就弄一弄。</p>

一道富含侵略性的目光投来，陈仰顺着视线对上镜子里的男人，他神色不变的整理好衣裤，走到靠着门口的水池前洗手。</p>

“宝宝，回去再骚。”男人按住乱扭的男生，拉着他出去。</p>

男生意|乱|情|迷的咕哝着什么，男人捏着他的鼻子跟他调笑，两人的感情非常好。</p>

陈仰洗手的动作一停，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物，是张名片，特制的，上面只有一串号码跟一个大玩偶熊。</p>

约|炮的名片，竟然设计的这么清新童趣。</p>

那男人塞名片的手法很娴熟，陈仰没多想就把名片丢进了垃圾篓里。</p>

陈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洗手间那两人带给他的冲击还没完全消散，他望着坐在对面的朝简，脱口而出道：“你想不想谈恋爱？”</p>

朝简一口冰淇淋刚送进口中，他闻言，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勺面刮到了上颚，疼得他“嘶”了声。</p>

“你问这个干什么？”朝简放下勺子，皱眉看陈仰。</p>

“随便问问。”陈仰说，“你不回答也没……”</p>

朝简：“想。”</p>

陈仰真的只是脑袋一热才提了这个话题，他根本就没指望朝简会回个一两句，所以对方的回应让他懵了。</p>

想谈恋爱了啊，陈仰的内心深处涌出了什么，又在眨眼间飘散了，只留下澎湃的好奇感。</p>

之前朝简好像没露出这种想法，间接的直接的都没有，一副情爱绝缘体的样子，现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接触到了什么诱惑，情窦初开了？</p>

陈仰单手支着头，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p>

朝简：“腰软的。”</p>

“……”陈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少年的答案再次让他意外，他说，“没了？”</p>

朝简继续吃冰淇淋，淡淡道：“腿好看。”</p>

陈仰脑补了一下，又要腰软，又要腿好看，硬件要求瞒苛刻：“长相呢？”</p>

朝简不语。</p>

陈仰等了会没等到回答，他决定把这个话题翻篇的时候，朝简不快不慢的说了一句话。</p>

“我喜欢的。”朝简说。</p>

陈仰愣了愣，果然是少年人的心态跟思想，描绘喜欢的人的时候，用词既简单庸俗又不缺美好，神态都跟平时不一样。</p>

“为什么问这些？”</p>

对面的声音让陈仰眼皮跳了跳，他是被洗手间那一幕给刺激的脑抽了，可是这些不能说给朝简听。</p>

陈仰眼神一飘：“你这个条件，很好找到理想的对象。”</p>

朝简盯了他片刻：“我的生活圈只有你。”</p>

陈仰点点头：“确实，任务者的身份一天不摘掉，我们就要多煎熬一天，被困在一个无形的框子里面做什么都不能全心全意，瞻前顾后的很难受，只有等到彻底摆脱了，才能好好经营生活。”</p>

“砰”</p>

朝简把勺子丢到了桌上：“不吃了。”</p>

陈仰看一眼才吃了几口的冰淇淋：“三四十块钱呢，要不你歇会再吃？”</p>

朝简的太阳穴发胀：“跟你说话，我胃疼。”</p>

陈仰：“……”</p>

他心想，这位的病情得不到控制，想谈恋爱又谈不成，雪上加霜。</p>

朝简看陈仰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父爱，额角剧烈一抽，他突兀地问道：“你没想过？”</p>

陈仰听明白朝简问的什么，他没隐瞒的说：“起先是不想，现在是不敢想。”</p>

这个话题好像之前提过，忘了跟谁提的了。</p>

任务者谈恋爱真的艰难。</p>

像武玉，她找了个很厉害的搭档做男友，对方死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全被清理掉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他们的相关记忆，她要背负着她跟对方的希望，麻痹自己继续往下走。</p>

“我的能力还不能支撑我一边做任务，一边挂念情情爱爱，在任务世界分心分神是很可怕的，我怕自己把自己坑死，害人害己。” 陈仰理性的说，“我想走到最后。”</p>

“走到最后，什么都会有。”他又下意识的补充一句。</p>

朝简垂眼看浅绿色的冰淇淋，沉默片刻，他捏起桌上的勺子，用纸巾擦擦，接着吃冰淇淋，动作慢条斯理。</p>

陈仰打量眼前赏心悦目的一幕，洗手间那对热吻的画面不受控的跑了出来。</p>

那男生跟朝简差不多大，陈仰不由得想，朝简跟人接吻会是什么样。</p>

“……”我疯了。</p>

陈仰扶额，手滑下来，盖住脸。</p>

朝简桌子底下的脚伸向陈仰，膝盖顶了顶他：“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邪恶的东西？”</p>

陈仰装作没听见。</p>

“对了，我上洗手间前聊的事……”陈仰的话声顿住，他想起了小镇阁楼里的幻境，朝简这么烦他说那句话，该不会是那个哥哥也经常说吧？</p>

陈仰觉得可能性不小，既然那话是朝简的禁区，那他就要注意了，以免让对方的病情加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