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黑色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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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心潮澎湃, 原先他不知道任务点是现实世界的碎片，现在知道了。这里不就是他家吗，他回家了啊, 回家了。</p>

“小陈啊，你这是咋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哭了啊？”老板娘递过来油条跟豆浆，表情既吃惊又担忧。</p>

陈仰的眼泪止不住, 巨大的哀痛跟疲惫不合时宜地压垮了他。</p>

朝简一只手拎走早餐, 一只手牵着陈仰离开店门口，他们穿过老街坊们的关切声跟烟火气, 停在一条僻静巷子的深处。</p>

陈仰还是哭, 泪水打湿了他的下巴，他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地失控过, 这是第一次。</p>

阈值低，易感。</p>

陈仰哭到最后人都昏头了，他的情感来得极为汹涌，几乎淹没了他。</p>

“我缓缓。”陈仰往地上蹲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直起身, 用力攥住朝简的手臂急切道, “回家吧, 我先回家。”</p>

“好，回家。”朝简由着他去。</p>

家里还是老样子，一切都和陈仰早上出门前看到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p>

陈仰看向朝简。</p>

朝简刮掉他眼角的泪水：“哥哥，我没来过你家。”</p>

陈仰控制不住地感伤了起来：“这样啊。”</p>

一杯豆浆送到了陈仰嘴边，他愣愣看着朝简，心跳加速，感动得不行。</p>

朝简低头让陈仰吻自己。</p>

陈仰贴着朝简的唇磨蹭几下，不满道：“你怎么没反应？”</p>

易感者会因为一点小事多愁伤感，想东想西，内心世界一刻都停不下来。朝简捏住陈仰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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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喝豆浆的时候，手都抓着朝简，而且还要十指相扣，很黏人。</p>

“朝简，这里跟原来的三连桥真的一模一样？”陈仰扒在阳台的护栏上往下看，他总是忘记一件事，自己的记忆并不可靠。只有朝简是可靠的。</p>

朝简说：“等我把这片地方逛完再告诉你。”</p>

陈仰的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前倾，脚后跟已经离开了地面，就在这时，一条手臂蓦地从后面捞住他，把他带离护栏边。</p>

刚才那一瞬间，陈仰有种想要从阳台跳下去的冲动，他想落地。</p>

落地会让他有安全感。</p>

其实陈仰知道自己有多反常，但他不能改，不能调整自我。</p>

阈值上去了就不能进最后一关了，他必须陷进情感，心理，以及感知的高|潮区域，陷得越深越好。</p>

陈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没信号:“这里和前几个任务点一样，只有任务者和Npc，半点都没真实世界碎片的感觉。”</p>

“你现在是任务者，是来做任务的。”朝简吃着油条，“当你换成通关者的身份，也许所见就会不同。”</p>

陈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那你呢？你看到的那些任务点是什么样？”</p>

“我和你共用身份号，我看到的是你眼里的世界。”朝简说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陈仰却感到了强烈的哀伤。</p>

玻璃心啊，陈仰想，现在的我有一颗玻璃心。</p>

“那些生面孔不会都是任务者吧。”陈仰回想他在早餐店门外看到的画面，“一大片一大片的，太多了。”</p>

话音刚落，门外就想起了敲门声。</p>

陈仰的脸色一变，这会过来敲门的基本可以确定是街坊们，但他们是Npc，找上门不会是为了唠家常。</p>

来任务了！</p>

陈仰用力捏了一下空豆浆杯，大步冲到玄关那里：“谁？”</p>

外面传来一道男声：“我。”</p>

陈仰：“……”他警惕地问道，“你哪位？”</p>

“小陈，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门外的人有些无语。</p>

陈仰看了眼朝简：“你记忆里有能对得上号的吗？”</p>

朝简：“没有。”</p>

“那我开门了。”陈仰握住门把手，一把拉开。</p>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人的男人，他穿一身黑色工服，手上拿着一摞纸。</p>

陈仰不认识，他的视线掠过男人身前的牌子，是景区管理处的领导，姓刘，刘值。</p>

火车站那个任务里，他进站后买了一份杂志，杂志上都是青城的景点，其中就有三连桥。而且杂志里的三连桥比虚拟世界的三连桥多了个地方。</p>

就在这里吧！</p>

很有可能跟这次的任务有关！</p>

陈仰试图回想那个景点的照片，可他发现自己怎么都记不起来了，那部分记忆像是被抠掉了一样。</p>

“小陈，这是你们上周填的报名表。”刘值把两张纸递给陈仰，“批下来了，下午两点去纪念馆西边集合，记得来啊，要说点事。”</p>

陈仰接过两份报名表一看，上面都签了字，是他跟朝简的笔迹。</p>

对此陈仰见怪不怪，他快速游览报名表上的信息。</p>

“还有三天，一年一度的旅游节就要来了，今年大家一起努力。”刘值温和道，“好了，先这样，你们忙吧。”</p>

陈仰挑眉，任务是在三天后？</p>

“扣扣”刘值在敲对面的大门，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p>

陈仰随意瞥了眼，冷不丁地跟对面的邻居打了个照面，两人异口同声：“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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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是熟人，乔小姐。</p>

乔小姐每次出场都是视觉盛宴，这次也不例外，她一头波浪大卷挽起来用一根细钗束着，墨绿色风衣里面是件浅色旗袍。</p>

旗袍的领子扣上去，将她纤细的脖颈包了起来，不觉得保守沉闷，反而更显诱惑。</p>

“小仰仰，我们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乔小姐闲闲地打趣。</p>

陈仰的反应有些大，他知道住在对面的不会是文青，却也没想到是老队友。</p>

“乔姐，你有碰到其他任务者吗？”陈仰问。</p>

乔小姐叠着腿，皮鞋在半空中轻点了几下：“我刚来。”</p>

“三连桥是现实世界就有的地方？”她随意打量客厅，视线落在一个相框上面，那是陈仰跟朝简的合照，“这就是你家？”</p>

客厅里到处都是两个人同居的痕迹，陈仰没隐瞒：“对。”</p>

“那这么说，”乔小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敲敲腿，“这次因为任务点的原因，任务者会面对两种情况，是三连桥的就会出现在自己家，不是这儿的，就会随机住进某个屋子，成为某户人家。”</p>

陈仰认同地点了点头。</p>

“看来任务期间我们是邻居了。”乔小姐并没有打算详细讨论，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站起身。</p>

走了几步，乔小姐回头，笑得风情无限：“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姐姐我什么也没带，脱单的礼物先欠着，出去补上。”</p>

乔小姐逗人会挑对象，她避开了朝简，话都不说的那种。那种疏离不是刻意为之，是真的不熟。</p>

陈仰想得有点多，没有被重置的朝简犹如一个参照物，只要是他认识的，却不认识他，就说明对方重置了。</p>

小镇那个任务中，朝简提过乔小姐的身手，很显然是有一定的了解。</p>

陈仰抿嘴，看来乔小姐有过二次重置。</p>

心里这样想，陈仰还是问了出来，他想从朝简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p>

朝简就回了一个“嗯”字。</p>

陈仰倒在朝简身上，乔小姐叫他“小仰仰”，这是孙文军和郑之覃都叫过的称呼。</p>

那是不是说……</p>

“我和乔小姐曾经做过队友吧。”陈仰用笃定的口吻说，“还有郑之覃。”</p>

朝简喂陈仰一口油条。</p>

陈仰边吃边说：“刘值说下午两点集合，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下楼。”他要把三连桥走个遍，再要朝简告诉他，这块世界碎片有没有变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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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升了起来。</p>

陈仰带着朝简一路走一路拍照，碰到邻居就打招呼。</p>

这是陈仰做过的Npc最多的一个任务，也是他最熟悉的任务背景，他看到了戏台，民俗馆，古树，彩灯会，民宿，范弘纪念馆……这些地方虚假世界的三连桥也有，只不过是开放的，也没这么正规，还修建过。</p>

而且虚假世界的三连桥四通八达，随便进出，现在这个却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两边都有工作人员把守，要买票才能进来。</p>

“目前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没变动。”朝简说，“曾经的三连桥就是这样。”</p>

陈仰身处这块世界碎片里面，神情茫然：“我一点都不记得了。”</p>

“会想起来的。”朝简把陈仰往怀里带，没让周围的行人看到他满眼的悲伤。</p>

陈仰感悟人生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喊他，那声音很耳熟，他从朝简怀中抬起脸，不确定地四处寻找。</p>

“老弟！”那喊声变得清晰。</p>

陈仰的心跳如雷，他很快找到目标，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p>

朝简看着一男的拨开人群向陈仰飞奔而来，那架势像是要把他抱起来转两圈。</p>

“嘎嘣”朝简的牙关咬紧，奶片碎裂。</p>

陈仰眼皮一跳，急忙解释道：“他是张琦，康复院的保安，我朋友，虽然我跟他的社会关系是假的，但情感已经形成了……”</p>

话没说完，张琦已经冲到了陈仰跟前，他非常惊喜，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热泪，手臂也张着，像鸡爸爸看到鸡崽子。</p>

陈仰捏炸毛的猫一样捏着朝简的小啾啾，飞快开口：“琦哥，你怎么在这？”</p>

张琦感觉到了几分微妙的气氛，他瞄了瞄陈仰和那个很高很好看的陌生青年，眼神变得有点古怪。</p>

“这我对象。”陈仰介绍朝简。</p>

张琦惊掉了下巴：“老弟，你你你……”</p>

“你”了半天也没把一句话说完整，不知道怎么说，无法相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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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上次见到张琦还是在去年四月份左右，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要是换个场景能喝几杯。</p>

可现在陈仰一点都不高兴。</p>

张琦也渐渐从重逢的喜悦里走了出来，他抓了抓有点邋遢的头发：“老弟，你比我成熟多了，你看我这，光顾着激动，忘了场合。”</p>

陈仰问他怎么电话都打不通，不在服务区。</p>

“我在老家呢。”张琦三言两语讲了自己的事，家里老人生病了，他请假回去照顾，后来就进了任务世界。就这样，挺简单的。</p>

陈仰观察张琦的表情变化，觉得不太对：“老婆孩子呢？”</p>

张琦掏出烟盒：“都没了。”</p>

陈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怎么回事？”</p>

张琦从烟盒里往外拿烟，他拿了几次都没拿出来，眼睛都不聚焦了：“去年腊月亲戚，孩子掉河里了，老婆下去救，都没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