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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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看到乔小姐手里的星座书, 一不留神咬到了舌尖，他“嘶”了声，脑中闪过一个穿白裙子的纤细女孩, 那是小仙女乔桥，她停在了A3楼的一楼，和小哑巴一起。</p>

“乔姐，你还会星座占卜啊？”陈仰咽下那声叹息。</p>

“略懂一二。”乔小姐的唇角一勾，飒而魅, 让人移不开眼的美艳。她翻开书, 又问了一遍陈仰的星座。</p>

陈仰道：“天秤。”</p>

“天秤……你今天的运势很稳。”乔小姐的手指啪嗒啪嗒敲在摊开的星座书上面，“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这一点验证过了。”</p>

陈仰点点头。</p>

乔小姐说：“你这周的运势同样很稳, ”</p>

陈仰见乔小姐停顿半天，像是在等他配合, 他配合地紧张问道：“怎么？”</p>

“你的异性缘很好, ”乔小姐暧昧道，“同性缘更好。”</p>

陈仰：“……”</p>

“小仰仰，你身边的烂桃花很多啊。”乔小姐的表情从暧昧变成同情。</p>

陈仰抽了抽嘴角，不至于吧。</p>

烂桃花就跟苍蝇似的，他周围能有多少盯着？他又不是一坨。</p>

“不过, 上半年你颗粒无收的感情会迎来一次大转折, 你的正缘会出现。”乔小姐道。</p>

陈仰没听明白：“正缘那是什么？”</p>

乔小姐挑眉：“命中注定。”</p>

陈仰的心脏不受控地砰砰跳动, 每一下都仿佛是在呼唤朝简的名字。</p>

“命中注定吗？”陈仰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呢喃，“命中注定啊。”</p>

乔小姐意味深长：“小仰仰，你有恋爱脑的潜力。”</p>

陈仰无语。</p>

“你一旦遇到爱情，人生的那艘船就会调转方向，围着它转。”乔小姐说, “爱情至高无上。”</p>

陈仰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口，因为他想起了朝简跟香子慕各透露的一件事。</p>

朝简透露的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是经验丰富的老任务者，朝简是小新人，他没有邀请对方组队。而是在那之后朝简又做了几个任务，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才让朝简入伙。</p>

那应该是经过了多方面的考量，不会冲动地想都不想就把人拉进来。</p>

香子慕说，朝简加进来以后，三人队变成四人队，四人队偶尔变成两人队，他会一对一的教朝简。</p>

陈仰还有点疼的舌尖在口腔内|壁上面刮了一下。</p>

“姐姐看看啊，你下半年爱情|事业双丰收……”乔小姐再次停住，只不过这次不是有意逗陈仰玩的卖关子，她挺长挺密的睫毛垂下去，盖住眼里的东西。</p>

陈仰吃掉了嘴里的最后一块碎糖，之后就是事业线断裂，死无全尸，爱情蒙上一层血色。</p>

死得毫无准备，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这是任务世界最常见的现象。</p>

乔小姐似是累了，她合上星座书，指尖掐了掐眉心。</p>

“爱情|事业双丰收好啊，借乔姐吉言。”陈仰的音量低下去，“乔姐，你算过自己的运势吗？”</p>

“自己的不算。”乔小姐将星座书收回包里。</p>

陈仰抿了下唇，偏开头看报纸车。</p>

就像现在，大家只能待着，等新乘客上来。</p>

陈仰瞥瞥身边的乔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规则真的太残忍了，乔姐重置前生了病，重置后并没有被抽走那部分灰色记忆，那病还跟着她。</p>

“往里走往里走！”司机忽然对着旁边的虚空说，“不要站门口！”</p>

陈仰靠着椅背的身体坐了起来，又有乘客上来了，这次会是什么物品？希望不是普通的，不起眼的大众类型，最好是有点特别，能让人看一眼就有印象，那说不定物品一出现，他的脑子里就能出现对应的信息片段。</p>

几秒后，前排过道的地上出现了一滴血珠，晕出一小片血花。</p>

接着又是一滴。</p>

空气里像是响起了“啪”地轻响，声音虽小，却能让人头皮发麻不敢呼吸。</p>

上来的乘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血。</p>

然后，</p>

那血迹停在王宽友生前坐过的那个位子旁边，距离陈仰和乔小姐只有一条不算宽的过道。</p>

陈仰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他的脑子还没开始运转，就看见那个座椅上面多了一把大砍刀。</p>

刀身有六七十厘米长，刀柄是深红色的，刀刃使用的次数过多，有点卷，血迹跟血蛇似的蜿蜒而下。</p>

锋利的刀尖上还粘着几个血块。</p>

这把刀刚杀过人！</p>

公交车往前开，开向最后的一段路程。</p>

五分钟倒计时开始。</p>

到站的时候，如果乔小姐完成了任务，鬼就会下车，反之，她变纸人坐在砍刀位置，鬼附身在她身上。</p>

“天哪，杀人犯……”女白领从自己的位子上挪到最后一排，她似乎想起了不好的记忆，脸发白，牙齿轻微打颤，“是杀人犯吧？！”</p>

“靠！”黄毛嚎了一嗓子，这不是他的任务，他不需要担心时间不够，凶手能不能找到，他只是出于头一回见到杀人犯的武器，害怕又兴奋。他想知道杀人犯最后是被谁干掉的。</p>

“是不是警｜察把他干掉的？他那样被抓住直接死｜刑。”女白领看了看抱臂看车窗外的乔小姐，“答案是法律。”</p>

“……”</p>

“被抓了，答案才是那个，可要是没被抓呢？”眼镜男站起来，戒备地盯着椅子上的大砍刀，生怕那刀突然朝自己飞过来。</p>

他一点也不怀疑，砍刀能一下割掉他的头。</p>

“这物品也太炸了，大家都快想想，有没有在哪看到过！”眼镜男摘下眼镜，擦掉流到眼皮上的冷汗。</p>

“对对，我感觉我好像……”黄毛顺嘴地接了一句，话声却生硬地停了下来。</p>

他和眼镜男，以及女白领全部怪异地沉默了，因为他们已经确定自己都没有在车里的那些报纸上见到过大砍刀的案子相关。</p>

不应该啊。</p>

杀人犯，大砍刀，这两个信息很特殊，哪怕无意间扫过一丁点，也会有印象。</p>

三人想不通，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乔小姐。</p>

陈仰的视线早就停在乔姐身上了，最后一个任务的道具太特别，比他期望的还要有记忆点，但他脑子里没有信息片段，一点都没有！</p>

先前帮王宽友查线索时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了出来。</p>

陈仰没等乔小姐开口，就“腾”地站起身，越过她去过道那边，半蹲着打量血淋淋的大砍刀。</p>

这辆公交里面的报纸字迹比普通版要大一点，每个鬼的背景线索都会有图。图片是黑白的，尺寸不会很小，而大砍刀的图案很显眼，很好记。</p>

队伍一共二十三人，这是第二十三个任务，每次都要查看报纸找线索，陈仰有自己在车里搜找过二十二次的记忆，如果大砍刀的图在车里，他不会毫无印象。</p>

陈仰深深地吸口气，他潜意识里认为是自己看漏了，现在还活着的几个队友也都看漏了，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p>

就在陈仰要开始查找车里的边边角角的时候，背后传来乔小姐的声音：“砍刀的刀柄上是不是有个小孔？”</p>

陈仰飞快检查：“没有。”</p>

陈仰感觉乔姐的精神状态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变差，他放下砍刀，随意把沾到的血蹭在裤子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乔姐，他的神情十分严峻。</p>

乔小姐坐到陈仰的位子上，背靠车窗，面向他和过道：“这把刀的主人是我上个任务里的目标，屠杀了一个医院的杀人狂|魔。”</p>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面的眼镜男满脸震惊。</p>

“上个任务也是这个任务点。”陈仰道。</p>

“什么意思？”</p>

女白领顶着匪夷所思的表情解释：“意思就是，这座城市是一个大任务点，它被切开分成一个个小任务点。”</p>

黄毛发出一声“卧槽”，他趴在乔小姐后面的椅背上：“美女姐姐，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p>

其他三个队友里面，除了陈仰，另外两个也是一样的想法。</p>

虽然他们对于杀人狂出现在这个任务里嗤之以鼻，那种狗东西还能算人吗？杀他叫替天行道，算什么凶手。</p>

“现在直接说答案就可以了啊。”黄毛说。</p>

陈仰跟那三人的心态完全相反，他后背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乔姐，人不是你杀死的？”</p>

“那杀人狂的骨头很硬，被我们打得只剩一条命了还能反击。他找机会逃跑了，我们在后面追，队伍里的一个少年和我紧跟其后，后来那少年的体力更胜我一筹，”乔小姐陷入回忆，“我赶到的时候，杀人狂的头已经被少年砍下来了。”</p>

陈仰说：“这道题跟上一道一样，也是陷阱题。”说不定同样是针对你的，他在心里补充，想想又把那后半句直接说了出来。</p>

“我知道。”乔小姐拽掉高马尾的皮绳，一头黑直长发散下来，她两只手把发丝往后拢，头皮被刮得刺疼，“答案是参与过的所有人。”</p>

陈仰刚要说话，就被黄毛打断：“对的没错，团队任务，你得把所有队友都说出来。”</p>

乔小姐将蓬厚的头发拨到肩膀一边，上半身往后仰，后脑勺撞在了玻璃窗上。</p>

陈仰问道：“你是不是不记得队友都有谁了？”</p>

乔小姐尚未开口，黄毛就叫起来：“不会吧？这不可能吧？”</p>

陈仰的额角一抽，除了他，队伍里还剩四人，其中有三人都已经完成任务了，只等到站就能回去。</p>

女白领的对象死了，她活跃不起来，眼镜男稍微沉稳内敛点，黄毛最能咋呼。</p>

陈仰想找块胶布把黄毛的嘴封上，或者把他敲晕。</p>

黄毛在陈仰的眼刀下闭上了嘴巴。</p>

陈仰看一眼车头，那里显示着时间，五分钟已经过去一分半了，他低声问乔姐：“两个任务之间隔的时间太久？”</p>

乔小姐语出惊人：“就是昨天的事。”</p>

陈仰愣住。</p>

“那很频繁啊，怎么都不可能忘得了。”黄毛又忍不住嚷嚷。</p>

陈仰给了他一下才问乔姐：“队友太多？”</p>

“七八个。”乔小姐对于陈仰的提问，有问必答。</p>

“我去，才这么点人，那肯定记得住的啊。”黄毛不长记性，头快要凑到乔小姐脖子里了。</p>

这次没轮到陈仰动手，乔小姐就抓住黄毛的头发，在他的求饶惨叫声里把他从后座扯飞出去，重重摔在后车门边。</p>

“哎哟喂，疼死我了。”黄毛抱着柱子扶手爬起来，龇牙咧嘴想发火，转而又哼哼地找地方坐，反正这不是他的任务，他不着急，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p>

女白领和眼镜男都没帮他说话，这时候用耳朵听不就好了。</p>

时间在走，还剩三分钟，两分钟……陈仰后心的汗渗得越来越多，他看得出来，这时候的乔姐性格跟重置后的有不同也有相同点，都喜欢单独行动，不太在意团队的开会交流，规则真的在针对她。</p>

规则知道她的团队意识不强，还出这样的题。</p>

“乔姐，你能记住几个？”陈仰说。</p>

乔小姐没说话，她在想。</p>

“你记不住谁的名字，就想想跟对方有关的人和事，或者从上个任务的开头开始往下顺，看能不能想起来，一般走流程都会有个自我介绍。”陈仰给乔姐出主意，他恨不得钻进她的脑子里，替她拨一拨记忆。</p>

乔小姐站起身走到对面，居高临下地俯视座椅上的大砍刀，深棕色马丁靴的底部踩着一处血迹，鞋底碾了碾，她朝着司机方向走去。</p>

陈仰跟在她身后，呼吸很重。</p>

“小仰仰，放松。”乔小姐没回头地说道。</p>

陈仰放松不下来，他现在还没有任务后半段的记忆，不知道乔姐能不能从这里出去。</p>

“呵。”乔小姐忽然冷笑了声，“就知道要利用弱点，妈的。”</p>

陈仰头一回听她爆粗口，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往回跑，抓起那把大砍刀甩出去，报纸坐的车壁就如同铜铁，刀刃切上去的时候发出“当”地一声响。</p>

砍刀掉了下来，车壁没有半点损伤。</p>

这一出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乔小姐若无其事地踢开砍刀走到司机身旁，她先说了自己印象深刻的队友名字。</p>

“朝简。”</p>

陈仰猛然抬头，脑中嗡响，瞬息后他又听乔姐说了一个他听过的人名，“阿景。”</p>

那是武玉对象，陈仰也记得他。以前他们同样做过队友。</p>

“向东。”乔小姐削薄的唇微张，蹦出了第三个陈仰熟悉的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