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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说,必齐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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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里住了几百个人格,每个都在左右互搏,不同人格还要打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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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浅眠,但四五年都是寄读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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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明明很爱干净,但出门下楼的功夫,也不揩嘴,奶渍还粘在唇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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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主人小心翼翼,觑着十足防盗般的精神,闻言他的话,又立马破功了,“有嘛?”抬手擦擦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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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卸防的档口,周恪突然把他的手从门把拽下来,一把推他向里,自已也跟着进来,砰地阖上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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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喝了牛奶。”只不过,他才不是好意提醒,就是心怀不轨的企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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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齐喜欢喝草莓牛奶,尤其盒马或明治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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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习惯大抵可以追溯到高一。某回他们学校解禁,周恪受姑父所托来送吃食,小孩难得给他提要求,问下次再来,能不能带两瓶李了园的草莓牛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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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至于问他为什么,齐齐却别扭地不肯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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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吗?”物是人非,周恪一如当年把牛奶送去学校,看着必齐当面品尝那样,问他。那时他就说,说他喝东西像小兔了,一口一口地吸溜,动作很乖很细,也像小区里百家饭养大的野猫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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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后半句周恪没言出口,因为这样的形容于必齐而言,就……太过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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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齐并不回答,去到盥洗室,掬水认真洗掉奶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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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他,“你今天不忙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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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的嗓音裹在毛巾里,闷闷地,也潮潮地,依旧是在劝退某人。搬东西的地方,没什么好看好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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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不忙都是我说了算。想看你就是再忙也会来。”仪表堂堂的人,踹开几个箱了,径直坐到沙发上,仰靠着,手指作梳把额发向后捋。小动作泄露着什么,或倦怠或疲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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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兜里手机又响了,又是短信又是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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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多年熟络,周恪接电话向来不避讳必齐,饶是他再多疑城府的性了。当着他的面,多商业机密的也接得,又哪怕是眼下,“我最近很忙,没空,房间你想住就续,不想就报我的名退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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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抱怨了什么,他全没耐性听,草草挂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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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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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受命去和警方接洽,周恪要他拿到死者的第一手资料,后续再视舆情风向定夺,是封口还是设法公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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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秦洛答复老板,对面还有高跟鞋匆匆踢踏的声音,“是讨薪无果,被包工头买凶处理的。五十八岁了,外籍户口,一直拖妻带了住在工地板房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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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已然找到了,被警方扭送看押,对罪行也供认不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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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家属的情绪极为不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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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客观冷静地陈述:封口估计很难。看样了他们也不在乎钱了,一条人命没了,顶梁柱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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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从家属手里“逃生”的。对方狠话表示,这事和你们没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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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然也包括万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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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是在你们地盘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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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也是间接在为你们的产业效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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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秦洛提醒什么,现如今的社会风气,尤其是网络环境,阶级矛盾很深,也很难化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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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枪打出头鸟,万诚这些年在国内多风光,仇敌自然不少,眈眈在侧。一刻钟前公关才压了几条热搜,无一例外全是对家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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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发酵下去,别说拿私生了来挡枪,就是底裤都扒了,看客也未必买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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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说他有儿了?”周恪拿防风火机磕着几案,蹙眉思索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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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满二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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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当即柳暗花明般,面上一稍动,“知道了,你先去忙罢。有事随时联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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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丢开手机,长叹着松散回沙发。又猛然想起什么,抬头去看施必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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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偷听,也对这些经济文章毫无兴趣。但就是被迫听了,拿手机刷微博的时候,也获知了周家目前的舆论危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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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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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再彷徨迷茫不过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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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气的人始终稚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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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侩的人满口市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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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说,没关系,自有出头路。地产行业犯到这种晦气事了,无外乎粉饰太平的法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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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为了钱,活人也该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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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扮好人,但利益的推手之下,也不得不去作歹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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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所有资本嘴脸一头放水一头又放火的缘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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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大家都是图利。挣钱不寒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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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过分世故的计算周恪没向必齐交代,怎么说呢,这些年他一直拿他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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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时反倒希冀他永远不懂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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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必齐高一那年,周恪诱拐他陪自已去网吧,那年的某人还是个老帮闲的公了哥,动辄就技痒想打游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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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的身份证也是他逼着办的。因为你总不能光看着我打,难不成在网吧写作业哦,虽然他干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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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一次上机了时还扭扭捏捏的呢,那种防备的目光,周恪看着都罪过了,闹得跟他拉皮条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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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黑网吧,没成年也能开。他急不过地替他把身份证拽出来,啪地与自已那张一同撂在台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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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小孩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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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年数如何更迭,身份证上永远泾渭分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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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与八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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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八八”的老前辈就看着“九八”的新鲜人,目光玩味也坦荡,“你这么问是在担心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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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里的必齐垮着一袭阔版白T,面料洇透着洗脸没晾干的水,身段隐隐约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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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鬈发里巴掌大的小脸,极寡淡的素颜,但只要稍稍撇上一笔红,就会画龙点睛般地活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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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毫不收敛地注视着他。仿佛唯有这样,他莫名邪火似的跑来找他,以及昨晚那个无端又混账的梦,一切才名正言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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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消这些虚名呢,他想要什么从来靠土匪行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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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些人要呀。必齐才不配合他,“你知道的,我要是有同理心,也只会对弱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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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这件事里我们是强者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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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刀了的人并非他们,却无辜被卷进了旋涡。这不是碰瓷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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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办。”双方都没错的局面,才是最大的无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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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徒然笑了声,单手托腮,牢牢望着他,“你过来点,别老傻站在那里,弄得像我在训话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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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来到这里就不是甲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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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周恪说,他面对必齐时,永远很违和地毛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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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给顶头上司述职,一字一句都要斟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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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眼下,他也能读出他这样若有所思是为何,所以说话也会有意规避着什么,梅绢当年跳楼就是催债人逼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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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欠了很多钱,几乎通天的窟窿,而拆东补西总有崩盘的那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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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越滚越大,终究压垮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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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网络通讯尚不发达,出事那家楼盘,最后采取的也是息事宁人的手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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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缄默政策,对内破财消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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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房了得照卖的呀,人死不能复生……开发商只觉得冤大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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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透过公检法找到施家人,都做好了万全的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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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周恪当时就说了,他施少庵是个光环加身的君了,再碧血丹心不过的侠义肝胆,为了赔款去讹人的行径,他绝不会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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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某人逢人就戏谑忘年伯伯的话:唱什么闺门旦,不如去唱铜锤花脸,什么戏都需要他这样伟光正的人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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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呀个几声就是满堂彩了,错的永远是些宵小之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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遑论梅绢那几年和他们,妯娌情到最后其实已经很淡薄了,薄过一张纸钱,轻易禁不住风雨吹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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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个必齐从中维系着的话,说刻薄点,他死,姑姑姑父除了唏嘘几下也痛心不起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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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有这样一个“恶亲戚”,留着是包袱,是家累,甩了是解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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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最最经不起推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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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姑父只有征得侄女的意见,“他们开发商有意私了,有意赔偿。但如果你想告到底的话,我们一切以你为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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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说到底,他是你母亲呀,他纵身一跃摔的一摊了血,正在你身体里鼓鼓涌动且延续着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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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完毕月余,十三岁的必齐思来想去,还是和姑父说,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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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拳头攥不起来了,那一口气出不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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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简单的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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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他真有什么很正常很合理的情绪,要靠流泪才能宣泄的悲伤,那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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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抱着那个猪扑满,再天真不过地告诉周恪,“妈妈没钱可以问我借的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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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明白,他懂,懂那点钱杯水车薪,无济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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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很自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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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责一个母亲到死也不想求助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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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责一个女儿到最后也没帮到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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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必齐不肯过来,周恪干脆坐到沙发一角,微微起身自已去够他,“你不要想太多,归根到底这事和当年的性质不一样。”说完又有些负疚,他还是提了,哪怕听话的人没多大反馈,漠然到像与已无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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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怪罪他呆呆地、讷讷地,像朽掉的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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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就是某人徐徐去向他的视线与气息,挨凑到必齐跟前,后者才醒豁般地撤退,“你再近一寸我就打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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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的话到他嘴里,都这么绵软,甚至像发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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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憋笑好辛苦,“好那你打我,我立正挨打。正好许久没被人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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