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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咿并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周予白看见了什么。
在男人严厉的目光下匪夷所思地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周予白的这种眼神扫在旁边的男生身上变成了剜人的凉。
男生面子挂不住,又见乔咿始终没跟周予白打招呼,觉得两人关系也不像是多亲近,不爽地问:“学姐,他是谁啊?”
学姐?
周予白嘴角噙着淡淡地讥笑:“你学姐不想跟你玩,你就得让她走,明白吗?”
他对乔咿勾勾手:“过来。”
乔咿不知道他这种天理昭昭地教训晚辈的气场从哪来的,她没动。
后面的倪安希已经跟了过来,见着情景,目光疑惑地在乔咿脸上打量,问:“予白,你们认识?”
“嗯。”周予白不想让倪安希回去跟陈茉如乱讲,只道,“你先进去吧,我管管小孩。”
乔咿扯了扯唇角。
听到这个词,男生的气势就开始弱了,小声嘀咕:“学姐,这你家里长辈啊?”
乔咿这时候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他其实是以前的男朋友吧。周予白可是带着女伴来的,言语态度也都是没打算承认两人之前关系的样子。
那她就不能自找羞辱了。
乔咿尴尬地点点头。
男生立刻站得笔直,磕磕巴巴地跟周予白解释:“哥哥,我没拦着学姐不让走,是我们才来没一会儿,真的!不信您看这里夜包八点半才开始呢!”
“那我也可以让这里十点半就结束。”周予白招了下手,大堂里的经理跑着过来了。
周予白说:“全体拉闸下班吧。”
经理惊悚:“周总,您……”
周予白这少爷气是堆金积玉养出来的,浑然天成。
男生彻底怂了,连解释都不敢再解释,九十度鞠了个躬:“对不起!”然后飞一般地跑了回去。
乔咿的心情难以形容。
周予白挑了下眉:“让你男朋友来接。”
乔咿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迷茫地问:“什么男朋友?”
周予白眉头微皱,继而舒展,说:“没事,走吧。”
乔咿以为他是让自己走,头都不回地赶紧开溜,结果没走出多远,发现周予白跟在后面。
她停下来,意思是让他先走。
周予白也在她旁边停下来,偏了下头:“这边打车。”
不用他提醒乔咿也知道出租停靠点在那里,但是从这到学校很远,打车的费用亦很贵,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坐公交。”乔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往那边走。
周予白“啧”了一声,也跟上了。
乔咿有点无语,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周予白似乎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说:“送你到车站。”
偶遇前女友,出于好意上去帮忙解围尚能解释的通,但这送车站就有点不合适了。
乔咿视线移到后面,提醒他:“你女朋友还在那等你呢。”
“是女朋友就不让等了。”周予白大步往车站方向去,朗声,“快点,否则你赶不上最后一班。”
听到这个,乔咿也顾不上了,她走路慢,小跑着才正好赶上进站的公交车。
但是刚上去,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摔倒了。
乔咿手撑在地上,被硬物硌得生疼,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司机吆喝:“大家慢点,注意安全!”
乔咿的胳膊被人拉住,扶着站了起来。
“谢谢……”她怔然,没想到是周予白跟了上来。
刚才撞到她的人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抱着孩子没注意,你没伤到吧?”
乔咿说:“没事。”
车上人不算多,周予白把她扶到旁边坐下,又回到前面。
他对着投币口和扫码处看了半天。
乔咿意识到一件事,这位矜贵的大少爷可能不会坐公交车。
她正要过去,坐在最前面,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已经起身帮周予白投了钱。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笑,周予白也拿出手机,两人不说到了什么,那女孩看向乔咿,作了惊讶状,然后咧嘴乐。
乔咿不知所措,也只好礼貌笑了一下。
周予白很快回到她旁边坐下。
乔咿狐疑地看着他。
周予白说:“没零钱,别人帮我付了。”
长得好确实到哪都受欢迎,乔咿撇撇嘴,发现那个女孩还在看着自己偷笑。
她视线又往周予白脸上移,觉得很不对劲。
周予白了然地弯弯唇:“人家问能不能加我个微信。”
乔咿心道,果然!
“我说不行,只能扫码把钱给她。”周予白又道,“我说因为那边的女孩很凶。”
乔咿眨眨眼,缓缓抬手指着自己:“……你说我?”
周予白没回答,拉住她的手,掰开看掌心。
刚才被硌到是很疼,但是并没有擦伤,问题不大。
周予白低头对着掌心吹了一下。
乔咿打了个激灵,快速抽回手,坐直了,僵硬地问:“你,你怎么上车了?”
这问题是明知故问,很显然周予白是看见她摔倒才上来的。
周予白注意到她警惕的表情,没吭声。
车子晃动地行驶着,乔咿瞄了眼旁边的男人,抿抿唇,道:“不是说好你别插手我的事了吗?”
她本来声音就小,加上公交车密封不好,杂音下更是弱到让人听不清。
她想再大声强调一遍的时候,周予白开口道:“这叫插手?我在你面前摔倒,你不扶吗?”
乔咿侧过头看着他。
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她脸上滑过,她眼睛清亮干净。
周予白在这一瞬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现在摔倒,她可能真的不会来扶。
从两人重遇起,乔咿没有刻意躲他,但也没有主动跟他有交际。
如果不是他一再地靠近,她可能就算看见了他,也会像陌生人一样。
周予白转回去不再说话了。
公交车起起停停,渐渐上来了很多人,乔咿把位置让给一个老人,自己扶着把手站在周予白旁边。
周予白目不斜视地抱臂坐着,在车子起步,乔咿趔趄了一下后起身,把她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什么话都没说。
乔咿说:“谢谢。”
周予白:“嗯。”
乔咿想了想,好心地提议:“要不你下车吧。”
周予白脸色更冷,没理她了。
没过多久,有个抱着孩子的人上车,乔咿又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去。
车上已是人挨人,她不得以和周予白挤在一起。
周予白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杆上,给她圈出了一块相对独立的空间。车子突然刹车,乔咿扶不稳,脸一下贴到周予白身上。
哪怕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下,他怀里还是好闻的薄荷味。
乔咿触电般地弹起来,身子更加站不稳,手下意思地往前扶。
她听到男人的闷哼,视线缓缓下移,看见自己的手正按在周予白的腰上。
她涨红着脸缩了手。
周予白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动动唇,却没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在车上面对面站着。
乔咿头皮都是紧的。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下车后终于松了口气。
乔咿出于礼貌跟周予白说:“再见。”
周予白在路灯下的皮肤没有白天那么冷白,有带着倦意的温柔。
“宿舍门还开着吗?”他问。
乔咿看了时间,说:“开着。”
周予白说:“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少去。”
乔咿不解他为什么管这么多,反驳道:“为什么不适合我?”
周予白:“你喝不了酒。”
乔咿小声嘟囔:“我也没喝啊。”
“去玩也要跟信得过的人,就像今天这样,你走都走不了。”周予白又是一副长辈的架势。
乔咿有些恼,不服气地道:“你都说我不是十九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的学弟,杨枚认识,人不坏的。”
周予白似笑非笑地重复着:“学弟?”
乔咿点点头:“才大二!”
语气带着她都没意识到的挑衅。
周予白不着一语,看着她笑起来。他总是这样,能够漫不经心地看着别人暴躁。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仿佛罩住了她,懒散地调侃:“乔咿,老牛吃嫩草不是这样吃的。”
乔咿瞪眼看着他,半晌道:“周总已经以身作则教过我了。”
周予白脸上的那份从容有点撑不住了。
乔咿耸耸肩:“你上次问我是不是玩不起,我现在回答你,我不是玩不起。”她接着说,“我是不想跟你玩。”
那语气太诚恳,周予白知道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转头扎进夜色里,走得头也不回。
-
那头的ktv顶层最大的私人包间里,倪安希一直坐着闷闷不乐。
谢远从外面进来,看了一圈问:“予白呢,不是说跟你一起过来的?”
倪安希抿着嘴。
“跟予白闹别扭了?”谢远端了个果盘过去,“不气了啊,他不就那德行嘛!”
倪安希扎了个橙子,放到嘴边又没觉得没胃口,没好气道:“予白刚说要你全店的人关闸下班。”
“什么?!”谢远夸张地道,“我这刚开业,他就这么搞我,太没人性了吧!不对啊……他为什么要我这关门,我哪惹他了?”
倪安希不吭声,板着脸。
谢远笑着:“哎呦我都酸,你们一个个大小姐都往予白身上生扑,他除了长得好,还有哪好?得了,别气了,一会他来了,我帮你怼他。”
倪安希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半会儿应该来不了。”
“怎么?他家老爷子又召唤他了?”
“不是!”倪安希咬了咬牙,问道,“你俩不是发小,你知道予白家晚辈里有什么小孩吗?”
谢远:“什么小孩?”
“十几岁,顶多二十出头,和予白关系好的晚辈小孩。”
“你说他那个被降过智的表弟王洛奇?关系不算好,而且他每次来犯贱还都被予白收拾得服服帖帖。”
“我知道王洛奇,不是他,是女孩。”倪安希干脆道,“刚才我俩都走到你店门口了,他看见个女孩被个男生缠着,就说是家里的小孩,要管管。最后还亲自把人送走了。”
谢远摸着下巴:“他家亲戚里倒是有女孩,但我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管孩子啊……不对,你载他来的,他又从不自己开车,怎么送的人?这么下身份,打车啊?”
“不是。”倪安希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形,也觉得听荒唐的,说,“……他应该是坐的公交车。”
谢远惊得下巴差点掉了,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说周予白坐公交车?!他特么兜里有过零钱吗!他特么扫码的时候知道对着哪吗?”
谢远那能憋得住,转头就给周予白打了电话。
周予白正一个人往回走,接起电话就听见谢远在那嚷嚷:“我说霸总,兄弟在这等你呢,你去哪体验生活了,怎么又带孩子又坐公交的?”
他想直接把电话掐了。
谢远料到如此,赶着道:“你别挂啊!叫我看看咱家孩子长什么样?”
学校附近的路,时不时有学生结伴走过。
周予白不想拦车,是漫无目的地走,越走越觉得浑身燥得慌。接电话的功夫也没注意,一抬头发现快到以前基地的小楼。
他掐着腰远远望着,没再往前。
“你说话啊,哪个小孩能让你亲自送,让我看看呗。”谢远还在絮叨。
周予白自嘲地笑了下:“谢远,我见到乔咿了。”
夏风燥热,仿佛回到了初见那天的夜晚。空气也是这样的粘稠,那时候周予白眼睛受伤了看不见。
她遇到坏人来找他和李宏求救。
她以为李宏也是坏人,在他的掌心悄悄地画下“sos”。
傻乎乎地很可笑。
电话里也沉默了。
只有音乐的嘈杂声,但仿佛都听不到了。
谢远半天骂了声:“卧槽!”
-
乔咿回到宿舍,没多久舍友也回来了。
“小咿,东子说你家长辈来接你了,真的假的?”杨枚风风火火地脱着衣服。
乔咿赶紧拉上窗帘,随口应:“啊,碰巧有个认识的。”
高芸芸道:“我就说不可能是小咿的长辈吧!你这几个学弟一惊一乍的!”
“男生太小果然是不行,我总有种要照顾他们的感觉。”
“太老也不行,谈好多女朋友,都是老油条了。”
孙涵拿话臊杨枚:“那什么年龄好啊,你余杭哥年龄最好是不是?”
“好是好,但我又见不着!跑那么远上班,就过年回来一次。”杨枚突然激动地道,“不过他最近要回来了!”
孙涵:“看你吗?”
“那倒不是。”杨枚扁扁嘴,“他妈妈病了,刚做完手术。”
乔咿正在卫生间洗漱,跑了出来:“你说谁做手术?”
“你耳朵还真灵!”杨枚说,“余杭哥的妈妈做手术,都做完有两天了,他请不下来假,急得不行,说过几天一定回来。”
乔咿心一沉,喃喃道:“是周老师啊。”
-
周青洁之前就身体不好,做过小手术,前段时间胃痛去检查,胃癌初期。
她没让告诉任何人,是做完了手术才跟余杭讲的。
乔咿想起这半年,她忙毕业、找工作,没去周青洁那上课。周青洁也几乎没找过她。
这样想来,是她疏忽了。
她第二天上午就打了电话过去,要去探望。周青洁一直推脱,最后拗不过,才同意她三天后去。
乔咿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三天,到了医院才意识到,刚做完手术的人很虚弱,周青洁是怕她看见了担心。
乔咿把带的补品放在一边,喊:“老师。”
周青洁躺在病床上,人比之前瘦了,但精神很好,笑着道:“小咿来了,你怎么还掂这么多东西,我又吃不了,走的时候重新拿走啊。”
“您吃不了余老师吃,他照顾您也辛苦。”乔咿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周青洁问:“工作找得怎么样?”
“还好。”
“这有个招聘会,你可以去看看。”周青洁把单子递给她,又问,“毕业论文都搞完了吧?”
“已经答辩过了,都没问题。”
“那就好,毕业典礼什么时候开啊?”
“……”
周青洁问东问西,没一会儿余城提着打好的饭回来,见乔咿,道:“你周老师又逮着你说个没完吧?”
“是。”乔咿笑,“像是老师来探我病的。”
周青洁捏着嗓:“哦我的老伙你生什么病,赶紧给我呸呸呸!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该死的晦气话!”
病房里三个人都笑了,周青洁刀口被牵引到,龇着牙喊疼。
余城嘴上说着“叫你不注意!”,人还是赶紧过去看。
独生子在外工作回不来,周青洁生病,都是余城每天照顾。饶是这样,学校的课也一天没耽误,没一个学生看出他妻子因为癌症刚开了刀。
乔咿总能在他俩身上看到一种平凡的伟大。
她忍不住道:“周老师,您做手术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讲。”
余城把周青洁的靠背摇起来,说:“你周老师不让,说你毕业忙,还要找工作,不想你担心。”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
乔咿心里酸酸的。
余杭赶紧安慰她:“好在发现的早,手术也很成功,医生说了,术后能跟正常人一样。”
周青洁点头:“就是就是!我好得很!”
他俩就这样,在什么苦难面前情绪都是积极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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