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对不起，磕头了，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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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优点不多，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大抵就是脸皮厚。</p>

他浑然没有为自己摔进教室，差点一屁股坐倒的狼狈出场方式，感到哪怕一丝不好意思。</p>

自然的调整了一下站姿，把两条为了保持平衡，分的有些开的长腿收回来。</p>

嘴里发出两声清嗓子的嗯嗯声后，抬手对望着他的几十个少男少女压了压。</p>

表现出一副你们不要在意我，继续听课的校领导姿态。</p>

还挺唬人。</p>

教室里静了下来。</p>

只是还没到同学们开始猜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躲在教室后门。</p>

就看到这货咧着嘴，在冬日穿过教室后门，让人略感寒冷的西北风中，笑的阳光灿烂，对讲台上的夏琴，喊了一声：妈。</p>

这一声把教室里的人都给整懵逼了。</p>

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孟时这样性格的人，会是暗地里被叫做“灭绝师太”的夏琴的儿子。</p>

还有几个知道孟时是孟愈远的儿子，特意去了解过孟愈远的同学，下巴都快掉地上了。</p>

他们脑袋僵硬的转向站在讲台上，看向同样因为孟时到来而惊讶不已的夏琴。</p>

这个整日没有笑容，对学生无比严厉，私底下被叫做灭绝师太的初中数学老师，竟然是和崔建军齐名的乐队破土吉他手的老婆……</p>

这世界太疯狂了。</p>

“卧槽……孟子哥是师太的儿子……”</p>

打开教师后门的那个同学嘴里发出了一声，情绪难明的低吟。</p>

他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把夏琴的外号直接叫了出来。</p>

这一声，好似课间被几个损友抬起来，岔开腿往柱子冲去，痛苦惊骇中又带着古怪的滋味。</p>

孟时斜眼向他看过去。</p>

他便像被捏住脖子的大鹅，长音戛然而止。</p>

但他这声“号子”，也激活了教室里的八卦之魂。</p>

“难怪老……难怪夏老师突然在课上给我们放视频呢，原来如此……”</p>

“对对对，还答应算孟时视频里赌男女的概率……”</p>

“老……班主任平时可不开玩笑的……”</p>

“所以咱班主任还是陈子瑜的……孟时是陈子瑜的舅舅，舅舅的妈妈叫什么？”</p>

“叫……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p>

“孟子哥不是在拍戏吗，怎么突然来这里了？”</p>

“看班主任的表情，好像也很意外。”</p>

“不会是个整蛊吧？怎么也没办法把师太和孟时联系在一起啊……”</p>

“是啊，老灭绝怎么可能教出孟时这样的人……”</p>

“对啊，对啊，玩摇滚，拍视频，老……数学老师的儿子应该是埋头读书的人才合理。”</p>

“小点声……小点声……”</p>

教室里响起了淅淅索索，如同树叶被风吹动一般的细碎议论声。</p>

夏琴抬手下意识想要维持课堂秩序，但看到站在教室后面的孟时，又把手轻轻放到了讲台上。</p>

她想起了，孟时如这帮孩子一样年纪的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p>

二中是个老学区，老学校，同样也是本县里口碑相对较差的学校。</p>

二中的学生在各个方面都相对差一些，所以，大部分老师对学生的要求也比较低。</p>

甚至低到，只有不影响课堂秩序，不打扰想学的人学习，便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p>

这样的学校和教育背景，想来每个地区都有一个，并没有什么稀奇。</p>

只是夏琴在教育方面是严厉的。</p>

这种严厉，不会因成绩好坏，关系亲疏分作三六九等。</p>

她布置的作业，谁都要做，她带的班级，迟到早退旷课，都会通知到学生家长。</p>

时不时还会垫着脚在教室后门进行死亡凝视，收一批电子设备。</p>

除了家长会，期中期末考试结束，还会花相当多的时间，骑着电瓶车对大部分学生进行家访。</p>

夏琴知道自己这套继承与自己老师，让自己从一个单亲渔民家庭，成为一名老师的的严厉教育方式。</p>

正随着时代向前，在思想越发早熟的学生中，显得不讨喜和不合时宜。</p>

但她并不因为学生的疏离，以及为了高升学率奖金而压迫学生的闲言碎语，进行调整。</p>

夏琴望着一脸笑容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孟时，心情很复杂。</p>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职业生涯中，其他学习不好，依旧取得不错成就的学生。</p>

可以很坦然的面对，“当初真后悔没有听夏老师话好好读书，现在只能当个包工头，一年忙到晚就赚个百十来万，不像某某大学生坐办公室”，这类来自曾经学生的调侃。</p>

但没法面对孟时，可能会有的任何指责。</p>

她觉得孟时正和孟愈远一样与自己渐行渐远渐。</p>

夏琴一直觉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都不曾爱过自己。</p>

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落了海去。</p>

丈夫和儿子则像风，短暂的吹拂过自己生命，然后携带追随他们的“砂砾”、“尘土”、新鲜的、泛黄的“叶片”呼啸着离开，去往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到达的远方。</p>

夏琴心跳的很慢，望着摸头憨笑的孟时，露出一个自己不太擅长的微笑。</p>

她知道对孟时笑的时候很少，想在往后表现的积极些。</p>

但终究不擅表达，显得局促了点。</p>

孟时给夏琴同志当了两辈子儿子，知道她是个很没安全感，却又死装强硬的人，对她这种表现并不感到意外。</p>

这样就很好了。</p>

他瞄了一眼，刚刚拿在手里的烟确实弹到楼下去了，而不是掉在走廊上，笑嘻嘻往讲台上走。</p>

……</p>

黄妃妃没回头看孟时，也没有去看站在讲台侧方的夏琴。</p>

她知道这种行为是很刻意的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p>

但依旧倔强的将自己的眼睛，牢牢钉在多媒体旁边的幕布上。</p>

视频里。</p>

孟时问翁冰冰。</p>

“谈过恋爱吗？”</p>

始终保持礼貌笑容的翁冰冰，嘴角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p>

黄妃妃对电影赏析，剪辑软件没有半点了解。</p>

还是在孟时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看到了一个明显的剪辑点。</p>

因为翁冰冰脸上又挂上了礼貌的笑容，却没有对孟时的问题做出回应。</p>

孟时又问：“失去过重要的亲人吗？”</p>

翁冰冰摇头说：“没有，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很健康。”</p>

孟时说：“夏天的时候，年哥给我打电话。”</p>

“他说，阿爷已经下不了床了，问你要不要回来一趟，见他最后一面，如果没时间也没事。”</p>

“我没有回答，只是想，这是阿爷会说的话，记忆里他是这样一个人。”</p>

“年哥没听到回答，又说，我联系不上小叔。也就是我爸。”</p>

“我说，我回去，但我孟愈远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p>

“然后，我就回了夭山。”</p>

“阿爷出殡后一天，孟愈远给了个电话，说，我死了你会怎么样？”</p>

“我说，你晚点死吧，送葬挺累的，我缓一缓。”</p>

孟时说话的表情始终很冷淡，语速不紧不慢。</p>

黄妃妃突然感觉有点冷，缩了下脖子，伸手把敞开一条缝的玻璃窗拉上。</p>

阅读总是抽象的。</p>

她看《局外人》觉得主人公莫尔索那种面对世俗的疏离，很酷。</p>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但觉得亲人离去，好像也就那样，自己应该不会哭嚎，落泪。</p>

死亡很抽象。</p>

可，真正看到一个人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波澜不惊的，冷漠的，讲述这些，所带来的冲击远远不似纸面上看到的那般轻松。</p>

黄妃妃终于忍不住望向已经走到讲台上，她心里觉得很装的孟时。</p>